标题 | 求情 |
正文 | “方局长……”李月婆小心翼翼地走进方大良的办公室。春天里正午的阳光如水洗了一般明亮,温柔地照在方大良窄小的办公室,像半个月亮似地铺地面上。 方大良从桌上抬起头,笑一笑问:“老李,还不下班回家啊,有事吗?” 李月婆站住了,搓着双手说:“方局长,我有事求你。”方大良怔了一怔。李月婆是局里的清洁工,临时的,在局里做了三年了。这是个老实又勤劳的女人,还不到六十岁,满头的发丝却白了,背也有点儿驼。她每天早出晚归,默默干活,方大良很少听她言语,和她说话不多。如果不是局办公楼总是窗明几净,大家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清洁工的存在。 方大良内心有点歉疚,请她在椅子上坐下,倒了杯水请她喝。李月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皱纹多多的脸上泛红了。方大良关切地问:“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别着急,慢慢说,看我能不能帮忙解决?” 李月婆高兴起来,说:“你能的,你能的!这些天局里是不是办了一个案子?” “局里天天办案,你是说哪个案子?”方大良警觉起来。“我也记不住了,是这个。”李月婆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小纸,上面写了一行字:风紫药业公司斗糊茶针剂。 方大良一看就明白了,这批药品经过抽验性状有问题。李月婆恳切地说:“方局长,请你帮个忙,不罚行么?” 方大良当了多年的县食品药品监管局局长,查处了很多违法案件,一个县就这么大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去年以来,几乎每办一个案子,都会有人来说情,来说情的大都是有点权力、有点来头的人,但身边这个清洁工也来说情,方大良怎么也想不到,惊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李月婆叹着气说:“我孙子读小学三年级,班主任找到我,说这药是她一个朋友代理的,非要我找找你不可,我想想还是厚着脸皮来求你。方局长,你就帮了这个忙吧,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啊!” 方大良脸黑了下来:“老李啊,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去吧。” 李月婆回到家,孙子捎来班主任催办的话。李月婆想着方局长没答应帮忙,越发不安了。请方局长吃饭吧,到好一点的饭店去,一顿可得吃掉一个月的工资,哪请得起啊?再说方局长又不会喝酒,不一定请得动;送钱吧,他肯定不会收。家里又没有什么更值钱的东西,李月婆想来想去,想到了丈夫生前用过的一方老砚台,方局长爱写毛笔字,一定会很喜欢。 李月婆再一次进了方大良办公室,把老砚台端到桌上,哆哆嗦嗦道:“方局长,莫要嫌弃,这个大忙你可得帮啊!” 方大良又吃了一惊,拿起老砚台仔细地瞧过了,说:“这是端州出产的上等砚台,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现在少说也要值六、七千块钱呐,你真愿意送给我?” 李月婆知道这方砚台金贵,但没想到这么值钱,心里叫苦,嘴上却说愿意愿意,为了孙子啥都能舍得。方大良未置可否,把老砚台放进挎包,说:“老李,走吧!”把李月婆送到家,拿出老砚台,笑道:“这可是你家的传家宝,好好保存吧,我怕你路上不小心摔了。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转身大步流星去了李月婆孙子的学校。 李月婆孙子的班主任并不认识方大良,见这个陌生人找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方大良把李月婆说情的事说了,感叹道:“我班主任老师的话那可是小学生的圣旨呀。老李为你尽心尽力了,还请你一如既往多关心关心她孙子,拜托了!”一番话让班主任受了感动,当即打电话给她那位朋友:“人家说得在情在理,你就认罚吧。”那位朋友牛气冲天:“我就知道一个清洁工有个屁用,我又托人找了财政局长了!” 方大良是在次日开案审会时接到财政局长电话的。财政局长说也是受人之托,你就给个面子吧,还是少罚点吧,最好不罚吧。方大良哈哈大笑道:“老兄啊,不听你的吧,抹了你面子,说不定你还卡我局里的钱袋子呢;听你的吧,对不起我头上的帽子。你不是成心为难我吗?”财政局长也笑了:“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喽!”方大良在电话里跟财政局长打完哈哈,郑重地对开会的人说:“一切不变!” 半年以后,方大良要调走了。李月婆老眼流泪。几十个药商和医院院长联名写信,说不打不相识,日久见人心,对方局长他们都心服口服,希望他能留下来。 (二〇一一年三月二十三日星期三凌晨写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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