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童年的拷贝（集）之二十四：书 |
| 正文 | 很不幸，用黄瓜换小人书看的事终于被人举报了。 举报的是邻居黄叔。爸爸并没有因此责怪我。 后街的李大哥是全村藏书最多的。他有个一米见方的旧木箱，箱中尽是翻旧了的连环画，孩子们多称之小人书。也有些大书，《古文观止》、《奇门遁甲》、《黄天霸》。箱子很旧，书潮的很，盖一掀，股股霉味儿直往鼻眼儿里钻。 乡里人说，李大哥打小爱看书，文化不高，书可读的不少，而且熟习于侧躺翻阅。时间一长，一个眼球有点儿偏，村里人遂叫他“斜眼李”。于是有人推论，晋代的陶渊明读书破万卷，可能也是斜眼，要怎么能“采菊东篱下”，就“悠然见南山”了呢？ 那时候，乡下人有书看是件奢侈的事，许多有头没尾、缺页残页的书人们传借着看。今天你传我，过两天我再传给他。搞对象的男女也相互交替着看，读得有滋有味儿。时而传丢了或翻烂了，书的主人会非常生气，他甚至能发誓下辈子都不再借给你。 眼下，苦读书的人越来越稀，多半在网上挪着鼠标，浮光掠影、一目十行地扫扫，偶有光顾纸质书刊的多半为了消遣。“户对千棵竹，家藏万卷书。”至于豪华的书柜摆满装帧华丽的套书或所谓的中外名著，万签插架，书香浓浓，却不乏显显品位、装装门面之嫌。生活在提高吗，传播知识的介质何仅限于书了，人们更多时候偏重实效与功利，也很自然。但小学生还属矜持的一族，吵闹着让家长掏钱买《论语》、《昆虫记》和《童年》。有的家长把孩子训斥一番后，与书店老板使劲讲价，付钱绝没有给“炮儿费”痛快。末了还向店主抱怨：“这都是扯淡，家里那么多书，哪本看了？” 小六子是斜眼李的老弟弟，打小就跟我要好。我俩经常合伙偷着攒钱没饼干。他出钱，我出粮票。买完了，找背静的地方，每人平分两摞，往裤兜里一塞，特务似的。知道我喜欢看书，他时常偷着拿书给我，那一米见方的箱子也就自然地成了我童年的图书馆。《长坂坡》、《大刀关胜》、《三打白骨精》、《秦琼卖马》，还有国外的《春香传》、《没有号码的房间》等等都是那时看的，有的甚至翻了多遍。 一来二去，斜眼李不知，却被六子的三哥发现了。他让六子跟我谈条件，书不能白看。六子说啥不肯，于是三哥直接找我摊牌。他对我讲，事儿我都知道了。这样，以前的就算你白看了，从现在起不行。 我说那怎么才行。 三哥说：“要看可以，必须交换。” “怎么换？” “你们家黄瓜挺多，两条黄瓜一本书，不分薄厚。” “那书不分薄厚，黄瓜也不分大小呗。”我开始跟他玩斜的。 “那不行！得是一拃以上的。” 我辩道；“拃大小不一样，那咋分？” 三哥伸拉右手的拇指和中指，在我眼前忽悠：“就我这拃。” “妈的，怎么也鬼不过他。” 三伏天真热，蜻蜓乱飞，大老黑、大游街、花丽豹、小青头你追我赶。我合抱着黄瓜，脸上淌汗，悄悄顺着院边朝坎下走去。 因为三哥在那儿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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