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手 |
| 正文 | 第一次看到老铁的手是他给我找钱的时候。 如此瘦小的人竟有这么大的手，吓我一跳。黑乎乎的手，好像很多年没洗了，手指粗大而长，指节似乎是那种有病的鼓胀，我脑海中忽的冒出一株梅的印象。 老铁是送煤的人，年纪应在五十开外。他拖着板车，一年大约给我送两次煤球。他留了号码，却不是手机，他说是厂里的固定电话，他一再叮嘱，送煤叫老铁。他一般是一个人，有时还有一个女人跟来，想来，是装得多了，路上也有为难的时候。有一次，在家门口上坡的地方，恰好碰到老铁，一个人显得有些吃力，我就伸手想推一把，老铁先竟不肯，我执意帮他推上来之后，他谢了又谢，由此我知道他是本分老实的人。 次数多了，渐渐知道，老铁不叫老铁，他姓李，五十六岁，那个女人是他老婆，也在煤场做事。老铁只是一个外号，叫得多了，反倒成了大名一般，他说，没事，我黑，顺口。这时候，他就搓着手，其实，他的手并不脏，而那些黑多努力也再搓不白，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外公的手曾经也是这样，洗几盆水，打几次肥皂，水都白了，手却不褪色。 老铁不是本地人，来我们这时间却不短，有十年了吧，他说。在家的时候就在煤矿上做事，后来腰部受了一次伤，就出来了，至于为何来这里，他一直没说，只是说，郴州是个好地方，有那么多矿，有钱的人也多。真有这么好吗？他尴尬地笑一下，就是物价有点贵。我吃一惊，倒不是他的回答有何不妥，只是“物价”这文绉绉的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没事的时候我喜欢看看报纸的，他有些羞涩地说。 老铁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早就成家了，日子过得一般。劳累一辈子，为何不在家享享福？这习惯的客气话到嘴边，又被我收了回去，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境况和感受，不身临其中，你永远无法体会，有时善意也会招来适得其反的效果，如果这样的话引起他的伤感，那绝不是我的初衷。“好久没见孙了，要回去一趟”，这是老铁与我最后一次见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打电话去，先是说老铁病了，又打电话去，说老铁走了。 这之后，再没看见过老铁。老铁去哪里了？应该是回家了吧！家乡终究是温暖的，回家不想来了吧，我这么想。这时候，我的眼里就出现他的那双手，黢黑的，再洗不白的那双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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