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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一只铁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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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铁盒的故事

曹玉治

在我写字台的抽屉里,一直珍藏着一只普通的铁盒,里面装着许多关于我二叔的辛酸的往事。

二叔三岁时,就在一间透风漏雨却筛不掉贫困与忧愁的小茅棚里痛瞎了双眼。从此,他把所有的春夏秋冬酸甜苦辣都深深地埋进了心底,在短暂的人生征途上苦苦挣扎着。

在我的记忆中,二叔个子不高,身体结实,国字脸,浓眉,平头,头发如刺一般的坚硬。他经常早出晚归,手捏一根近两米长的竹棍,肩挎一只装满姜糖的铁盒(旧社会曾用它为别人抽彩头算八字),一路吆喝着:“卖糖啰,姜糖!一分钱一颗啰!”傍晚归来后,二叔就关上房门,躲在床上打开盒子,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一分、两分……一角……”然后用布把钱包好,锁进柜里。就是这些可怜的分子角子,艰难地维持着二叔一家五口人的生活。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天空低过屋檐。农民都被捆绑在大集体里,挣扎在饥寒交迫的贫困线上。残疾农民的生存就更艰难了。我婶娘也是瞎子,只能在家马马虎虎洗衣做饭。生活的重担全落在二叔肩上。对二叔来说,抽彩头算八字是封建迷信,不能重操;虽有优抚,但杯水车薪,不能养家糊口;难以像常人一样每天在大集体里拼死拼活,挣几个工分钱和几口工分粮……怎么办?二叔找到生产队,固执地要和常人一样出工,还斩钉截铁地说:“我出了事不找你们(干部)负责!”无奈之下,生产队便安排他进猪场切猪菜。虽然他干得很出色,但好景不长,一个“听说”便改变了他的命运——有人说二叔是沾了他哥哥(我父亲,时任生产队长)的光,才得到这份照顾。二叔听说后,二话没说,掷刀走人,谁也拦不住他!后来,迫于生计,二叔又摸索着熬糖卖。开始时总是掌握不了火候,不是老火就是嫩火,双手被烫得大泡小泡,晶亮晶亮的,烂了又好,好了再烂。慢慢的,二叔摸清了门道,不仅手不烂了,而且熬出的糖又白又香又甜又脆,人见人爱。用红糖可熬(可惜红糖要凭计划),用小麦大米也可熬(可惜粮食不够吃)。我最喜欢吃二叔熬的糖!从那时起,我就养成了吃糖的习惯,至今还顽固不化。只可惜我永远也不会再吃到二叔熬的糖了!

记得那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中午,天气十分闷热。我从野外搞猪菜回来,看到了令我心碎的一幕——二叔在和父亲打架!二叔不停地从地上摸砖块乱砸,有一块砸在父亲的右脚上,顿时鲜血直流!父亲百感交集,流着泪说:“打吧,老弟,我决不还手!”二叔大骂道:“是你断了我的生路,打死你这个六亲不认的该死的!我和你断绝兄弟关系!”他边骂边摸索着用竹棍扫来,父亲径直迎了上去……我嚎啕大哭,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双膝跪下,哀求道:“不打了好不好?二叔,您要打就打我吧!”二叔触电似的甩掉了竹棍,唤了一声“治儿”后就泣不成声了……

我是在二叔的怀抱中长大的。二叔很疼我,每天“儿”啊“崽”啊的乐个不停,摇我,抱我,哄我。生怕我饿了冻了病了瘦了。但有一件事打死我也不会忘记——考上初中后的一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偷了生产队的甜瓜,被干部抓住了。二叔闻讯赶到,狠狠地打了我几竹棍后令我跪下,厉声喝道:“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你再这样我就不认你了!”这是二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我发火。

第二天上午,父亲把我叫到房里,将家里仅有的20来斤米分出一半要我给二叔送去。我小心地接过布袋后,拔腿就向二叔家跑去,想给他一个惊喜!然而,二叔住的泥巴屋里,大门紧闭,死一般的寂静。我捅破窗纸一看,惊呆了——二叔在床头上吊了!我惊慌失措地哭喊着:“救人啦!救人啦!……”父亲和乡亲们闻讯赶来,但二叔已经永远地去了……我两眼发直,怎么也不敢相信年仅42岁的二叔就这样悄然舍弃了我和他所有的亲人!怎么也不敢相信铁骨铮铮的二叔为了一个卖姜糖的铁盒被父亲当作“尾巴”抛进河里就毅然地抛弃了这个世界!……

岁月悠悠,二叔离开我们已整整36年了。每当想起二叔,我就不禁想起这只被二叔视为生命的铁盒;每当看见这只铁盒(当年我偷偷下水摸起了这只铁盒),我就不禁想起苦命的二叔和那个苦难的年代。可以告慰二叔的是,他的三个子女都相继盖起了小洋楼,生活得幸福美满。我虽然没能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但我一直珍藏着这只铁盒,而且,我会将这只铁盒和关于这只铁盒的故事一直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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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29: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