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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流光恋)贬义词
正文

贬义词

/渭七

司辰,我十八岁之前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你是狭路相逢,他是不能幸免。

而你们相加,是我整个的有生之年。

十六岁时候,我管我喜欢的男孩子居住的那条巷子叫风居住的街道。

那条街道其实不美,从东走到西尽是占道经营的小贩,柏油路面中间常常有被烟花炮竹炸出来的大坑,到了下午就积满了污水,自行车飞驰过去的时候溅起漫天的鱼腥。从房子里探头出来看不见天空,竹竿交织,廉价而花哨的衣服迎风飘荡。

我爱的那人其实也不是男孩了,那年司辰已经二十二岁,开始穿没有牌子的西装与皮鞋,他干净好看,像年轻时候的刘烨,附着薄茧的手指硬朗修长,标准动作是皱眉,口头禅是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十六他二十二,女人和男人最好的时候,何其幸运。

那时的我对一些成语深恶痛绝,比如那句狭路相逢,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我的世界里,那一直是个贬义词,多乞人憎!直到遇见司辰,那个黄昏人来人往,仅容四人并肩行的狭窄街道,王菲的歌声从谁家的二楼窗口里飘出来,俯视大地恍若福音: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司辰,从你开始,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贬义词也可以说的动人缠绵,而你是我此生所遇最好的反义词,华丽如原野夕阳芦蒿间绕行的风。

我清楚记得那天你穿一件浅灰色的薄昵外套,那年黔城六月的气温很反常,大有飞雪之势,我出来的急,穿着短裤在风里瑟瑟发抖。你拉一只小小皮箱,垂头自顾自地向前走,一街嘈杂全是你的背景。

那些年我就是被你这种如入无人之境的风度吸引。无处可去的我竟然就这样傻呆呆地跟在你的身后,左转右转,红灯停绿灯行,好像必要你引导才能找到前路。

一直跟你到火车站,你终于警觉,转过头看着我皱眉:“跟着我干什么?”

唔,我看着你想,你有双漂亮的眼睛。

十六岁之前的我很不像话,虽然十六岁之后也没怎么好过。

有一个很狐朋狗友的青梅竹马叫程许,每天宅在屋子里打游戏,山中不知岁月长,懵懵懂懂长到中考的那个夏天,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游戏这样虚拟的东西,总还有点什么是真实的,比如中考的成绩单和老妈的训女棒。

从那个时候开始和程许搞分裂,信什么也不要信男人,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男人都满嘴谎言,那个每天和我一起玩游戏到疯狂的骗子程许顺利拿到了黔城重点高中的通知书,我还在傻呆呆地想就算留级总还有程许和我相伴。

我最恨就是别人骗我,所以直到被老妈花大价钱塞到程许的班里去,也只是翻着白眼学八大山人笔下的那只鹌鹑,程许高兴的要命,说你肯为了我来我们班里我很高兴……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但是我已经对这个言行不一的人产生了免疫,因此连这次离家出走也没有据实以告。

十六岁的我也还是蛮有心计,离家出走是B计划,A计划是自杀,当然是假的,这次摸底考试我七科红灯高挂,让我妈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老爸在外面是有女人的,我是老妈唯一的筹码,老爸是暴发户,对于我没有任何别的要求,除了要学习好,可以光大门楣。

但是我让他们失望了,为了保命我只能制定自杀的计划,举着成绩单矫情地在城里溜达,伪装成想要自杀的样子,消息传到老妈耳朵里,她肯定就舍不得对我下手了,搞不好还会让老爸痛改前非,浪子回头。

而B计划的制定,是在遇到司辰的那一瞬间。

后来看严歌苓《一个女人的史诗》,我才发现我和司辰的相遇与田苏菲和欧阳的相遇那样充满着相似,同样是为了逃离一场祸事而遭遇另一场劫难,而司辰,我说过的,他像年轻时候的刘烨,干净清爽而朦胧,看人的时候忧伤而无辜,对什么都不在意,可是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就这样跟在他后面,他在候车室坐下来,我坐在他身边,问他:“你要坐火车?”

他正襟危坐,懒得理我,我把咸猪手伸向他:“给我看一下你的票。”

他手忙脚乱地来推我:“喂喂,你要干什么?”

他的票最终还是被我夺过来,我兴高采烈地挥舞着票:“你等等我啊,我去买票。”

拿着他的票站起来拔腿就走,他捏住我的衣角:“你要干什么?”

他大约以为我是抢票的小贼,我撇撇嘴:“我要离家出走!”

火车上我们大眼瞪小眼,我买到了他这列车的票,但不在同一车厢,我舌灿莲花最终让他对面的大叔同意和我换座,一路上我这样眼睛不眨地观察着他,他终于不能再伪装看书,一把把书掼到桌子上,严肃地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打个哈欠:“离家出走,路途漫漫,总得找个好看的旅伴来养眼。”

他的脸唰地红了,拿起书小声嘟囔了句‘花痴’,我也笑了,回他一句‘自恋’,都把自己比作是花了还能不是自恋吗?

全然忘记了自己是狼狈的出逃者。

等我想起来自己此刻的身份时,已经是和司辰站在他的大学里。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司辰,多好的名字,掌管星辰起落的少年。他是大四的学生,这次是来拿毕业证的。

这个城市我全然陌生,只能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看他和人寒暄,办各种手续,去宿舍收拾剩下的东西……男生宿舍楼下,他再三叮嘱我:“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下来。”

我坐在宿管小屋前百无聊赖地跟阿姨聊天,阿姨笑着看我:“小司的女朋友?小司是个好孩子啊,成绩好人品好长得顺眼,对老师同学都好,尤其是个好哥哥……”

天下所有的好他全部占齐,他拎着小箱子,和阿姨礼貌告别,居高临下看我:“走吧,去火车站。”

我傻傻地看着他:“火车站?你不要在这里过夜吗?”

他不耐烦地回答我:“本来是的,但是现在不了,我没地方安顿你。”

他是想着我的,我听得有些飘飘然,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我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拿起来看才发现是青梅骗子程许,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就吼了过来:“你在哪里?阿姨都快找疯了!”

挂掉电话,抬头看司辰,他的脸色有些冷,表情却很淡,重复了一遍走吧就拉着皮箱走了,我楞了一下跳下来忙不迭地跟在后面。

坐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支撑不住,打着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人推醒,睁开眼某位不认识的和蔼大叔看着我:“小姑娘,快到站了,醒醒。”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才发现身边的司辰早已不见,大叔告诉我:“那个小伙子上一站下车了,让我提醒你下车,转告你别再任性。”

我把手放到他坐过的座位上,已经凉了,我看着窗外,觉得异常地失落。

这场闹剧最后不了了之,我成功地躲过了老妈的打,老爸也没有因此浪子回头,一切都没有改变,除了我的生命里从此有了个叫司辰的影子。于是我也不必有所改变,电子游戏与不及格依旧是家常便饭。

再次见到司辰是在教室,他推门进来,怀里抱着教案:“大家好,我是你们这个学期的语文老师,司辰。”

很老套的师生恋是不是?从温庭筠和鱼玄机到琼瑶的窗外,上演了千百遍千百年,但是有什么关系,世间情爱本是连性别和种族都不拘。

几乎就是那一刻,我决定就是他了,必要时候死追,我是有优势的,虽然我的其他科目都差到要老师跳脚,但是我的语文成绩向来最好,所有的语文老师都会喜欢一个把葬花词倒背如流的学生的吧?

但是司辰并不,他早见识了我的任性,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是个叫人头痛的不良少女,某次语文课,当我再次表演绝活,把葬花词在一分钟之内一字不差地背完,他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诗词朗诵最重要是情感,只求速度的炫耀完全没有必要。”

我沮丧地坐下来,程许戳戳我的后背凑上来咬耳朵:“你不要管这个老家伙。”

我瞪他一眼,老家伙又怎样?谁会喜欢同龄的男孩子?他们一无所知自以为是,像个心理发育不成熟的孩子。

还是让我发觉到他的爱好,我是班里的文娱委员,黔城中学有所谓的课前十分钟,全体学生起立,唱歌提神,那天正好是陈百强的忌日吧,我放了那首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那是星期三,同学们意兴阑珊地跟着调子和,门突然被推开,司辰抱着课本走进来,侧耳停了一会,笑着说:“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是吧?我也很喜欢这首歌呢。”

他不知道我是文娱委员,我红着脸跑上去关音乐,路过他的时候心砰砰直跳,回来的时候整个手心都是黏腻腻的,可恶的程许又凑上来废话:“真是个老古董,是吧?”

他总是跟我说司辰的坏话,这次我连瞪他一眼都已经懒得。

不过也有该感激他的地方,他帮我打听来了很多司辰的消息,司辰是中文系的高材生,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但是因为急着用钱所以才和我们学校签订了三年的合同,他很穷,每个月要还助学贷款,所剩的生活费寥寥无几。

“你看他穿的西装,”程许嗤嗤笑着评点司辰的衣服:“不知道哪里淘来的便宜货。”

我默不作声,有的人可以把廉价的衣服穿出贵族的感觉,而有的人无论打扮如何光鲜也只是副暴发户嘴脸。

从那之后,每逢周三我都会放那首《偏偏喜欢你》,因为那天下午的第一节课是司辰的,我希望再听到他关于这个说些什么,至少能教我知道他已体会到我用心良苦。

但是他再也没有说任何话,或许正是因为知道了是我,所以才缄默。地吃不消,坐在我前排的男生终于在某个星期三爆发,在《偏偏喜欢你》的前奏飘出来的时候拍着桌子大声起哄:“许以湄,你老是放这首歌是看上司老师了所以在表白吗?”

教室里顿时哗然,程许霍地站起来冲到那家伙面前,一拳直冲那家伙的下巴,一时间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周围拍桌子叫好的吹口哨的都有,场面混乱,直到门被推开,一个清瘦的身影快步走到两个人中间。

程许和那家伙打红了眼,上去拉架的司辰被一拳狠狠擂在肩膀上,向后踉跄了两步,我跑过去扶住他,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僵,他避开我的手走上前去,冷着声音说:“上课了,你们两个如果不想去教导处就给我坐下。”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冷着脸不理程许,他一个人喋喋不休,我烦了:“你喜欢我啊?”

他愣了愣:“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粗神经!我翻翻白眼:“咱俩没戏,听说过吗,兔子不吃窝边草,还有,今天那一拳你是不是故意打司辰的?”

他的鼻孔里还塞着卫生纸,果然他怒了,眯着眼看了我一会:“许以湄,你死心吧,那个死人脸不喜欢你,你妈也不会同意的。”

我一怔,然后把书包朝他砸过去:“滚,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敲着筷子忐忑不安地问我妈:“妈,你对师生恋怎么看?”

老妈瞥了一眼旁边空着的老爸的座位,轻描淡写:“没什么,现在的学生和老师年纪都差不多嘛。”

我听的心花怒放。

虽然侧面得到了老妈的赞同,但是当知道老妈把司辰请到了家里,而且是被程许透漏的消息,我还是觉得心慌气短,对着程许恶狠狠地抛下一句‘间谍’,我转身朝家的方向跑。

他推门出来时候就看到站在离他几步之外气喘吁吁的我,他后退了两步,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相比原来却又有些温暖,轻轻地对我说一声‘你妈在里面等你’就走了。

我忐忑不安地进去,老妈看了我半天:“许以湄,既然喜欢一个老师,就要有点学生的样子。”

你看,司辰,除了那个骗子程许,没有人觉得我们大逆不道,我甚至能够获得父母许可,但是,你不愿意,纵然我得到天下人祝福啊,可是你不愿意与我一起被世人提及。

我开始变得胆大包天起来,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司辰的身边,去办公室的频率比语文课代表还要高。

冬天里装模作样地带一只水杯去学校,下了课就去司辰的办公室借水,如入无人之境地哐啷推门进去,把办公室里所有的水壶全部搜刮一遍,趴在司辰的办公桌前和他聊天,多数时间是我说话他在听,但是他对我的态度明显比原来温和了许多,偶尔也会插那么一两句话,比如你的数学成绩要需要提高一下,上课拜托好好听讲,作业要按时交,电脑游戏少玩一些……像个老头子。

可是我喜欢听他说这些不中听的话,程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许以湄,那个老家伙有什么好的,板着一张死人脸就会教训别人,你要是想听人教训我也可以啊。”

下次我找他去玩网游的时候他果真板起一张脸:“许以湄,你要好好学习……”

我不理他,抓着书包就走,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是错的。

其实程许已经好久不玩游戏这我是知道的,原来他只是为了陪我,他喜欢我,从五岁到我很多岁,这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打算接受他,所以我装作不知道,去蹂躏一颗真心。

你知道的,当我们对某人柔情似水,就决定了必然对某些人心硬如铁。

一个课间去司辰办公室借水,门外我听到司辰同办公室的老师抱怨:“那个女孩子,连门都不敲,真是没有礼貌。”

我屏气凝神,半天听到司辰淡淡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是个孩子嘛。”

孩子,我才不想是个孩子,我们之间为什么要是长幼有序的?你明知我志不在此。

于是下次去的时候就学的懂事一点,拎着老师们的水壶去打水,司辰再三阻止但还是拗不过我,我提着两三个水壶出门去,程许就等在外面,脸色阴沉沉的:“你真是中邪了。”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像个奶爹:“许以湄,我不明白你,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司辰,为什么不肯按他说的那样改过?好好学习不玩游戏真的有那么难吗?你宁肯冒着被他讨厌的危险也不肯放弃虚拟的世界。”

我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程许这个骗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提着灌满了热水的水壶又不肯程许帮忙,最终还是出了事,经过一个台阶的时候我没有踩实,一个趔趄栽了下去,滚烫的水泼剌洒出来,我凄厉的一声惨叫,程许慌了神,背起我就往医务室跑:“许以湄,你别害怕。我在。”

我运气好,只是轻微烫伤,但是程许这个傻瓜崴了脚,背着我跑了那么远,脚踝肿了老高,但还是笑着安慰我:“没关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我的心里却在窃喜,我想的是,我为他受过伤,他肯定会记得我的吧?

你知道的,女孩子么,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有那么几年会受到言情小说的荼毒。

因为有了司辰,从十六岁到十八岁的那两年便显得不再那么难熬,虽然父母仍然不和,父亲仍然常年不着家,和外面的女人混在一起。

尽管司辰并不对我说喜欢,甚至并不承认我是喜欢着他的,但是他对着我笑一笑,我的心里就能开出花儿来。

但是这改变不了我依然顽劣,我的成绩有所提高,但是总在及格线前徘徊,时而进步时而后退,我也没有完全放弃网游,只是接触的时间和频率有所降低。

老妈和司辰对我都无计可施,司辰总是很忧伤地看着我:“许以湄,你什么时候能稍微懂事一点,你不是在为别人,是在为自己啊。”

我别过脸去吹口哨,夏天里司辰的办公室外有一墙的爬山虎,翠色满眼攀附着金色阳光,一闪一闪的都是勃勃生机,我哼的调子很悲伤,是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

他沉默了半天,自顾自地说:“我看到你的言情小说里写,为了自己喜欢的某人,可以改掉一切恶习,为他做一个好人,可是……都是假的吧。”

我蓦地停了口哨声,回过头惊讶地看他,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两个,除了电风扇吱呀吱呀摇头的声音,我觉得不可置信:“喂,你刚才说什么?”

他眼神有点游移:“没什么。”

我的心都要炸开,又哭又笑又叫又跳,拉着他的衣领子晃荡:“你别想赖别想赖。”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我终于听到回音,你知道,对于一个没满二十岁的少年,一年就是一生,我几乎是熬白了整个青春啊终于等来这句话。尽管说的这样模棱两可。

他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承认自己知道我喜欢着他。

十七岁那年冬天是我此生最温暖的季节,温暖到似乎可以以此飨宴整个漫长的后半生。

爸爸依旧在和旁人鬼混,妈妈带着我回乡下姥姥家过年,屈指可数的几天突然变得难熬,我在姥姥家坐立不安,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这一套习俗那样繁琐惹人厌,我只想回黔城去,去风居住的街道见司辰。

在看到小表姐寒风猎猎里站在桂花树下跟男朋友煲电话粥时,我的眼眶突然一湿,趁着妈妈包饺子的功夫偷偷收拾了行李,跑到火车站去买了一张最近的回黔城的票。

打电话给司辰,让他来接我。到站时候我看到车窗外他的影子,在凌晨五点昏黄的灯光里显得那样萧索,扒在下车处,车还没停稳就拉着行李跳了下去,很不幸地崴了脚,一个趔趄栽进跑过来的司辰的怀里,仰起脸还只顾着对他傻乐,他拍拍我的脑袋:“又傻了不是?”

口气里分明还是有宠溺的。

整个寒假我窝在他风居住的街道里那间老旧的小房子里,他很忙,经常不在,在的时候就会跟我提起学习:“许以湄,其实你很聪明的,为什么不肯好好学习?”

我背对着他玩电脑游戏:“我要是成绩上去了你就不会管我了是吧?”

他愣了一会,伸手过来揉我的头发:“别胡思乱想。”

我不再说话,只是眼睛里的屏幕越来越模糊。

我一直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由来苦难长,快乐总是转瞬即逝的,更何况是我这样自欺欺人的快乐。

一转眼到了我的十八岁生日,爸妈难得聚首,在黔城最豪华的酒店里定了酒席,大宴亲朋,只是少了我,我逃掉了,在去酒店的路上转身进了一家网吧。

司辰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玩得高兴,对敌人一枪爆头,屏幕上哗啦全是鲜血,司辰阴沉着脸把我拖出去,我一声不吭,他愤怒地看着我,眼睛是红的,仿佛哭过:“许以湄,你太令人失望了,养你这样的女儿真的是白养,我替你的父母感到寒心。”

不止这样吧,养我这样的学生也是白养吧?这两年我一直没有戒掉游戏,成绩依旧烂的一塌糊涂,甚至本来很好的语文成绩也开始走下坡路,我深爱着这个老男人,但是我不肯为他做任何改变。

我笑笑,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司辰,我不会回去了。”

他看了我一眼,愤怒地转身离开,他的身影消失后我蹲在地上就哭了,这个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的宴席不只是我的十八岁生日,还是为着爸妈要宣布离婚,他们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到我成年,他们等烦了,终于等到可以甩掉我。

从那之后司辰再未联系我,程许辗转着找到我租住的小屋子,红着眼眶看我:“许以湄。”

我从他那里知道了父母还是宣布了离婚,我只是只不肯正视现实的鸵鸟。

“司辰呢?”我轻声问“回老家去了是吗?”

程许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转身走掉了,就这样我推掉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盟友,我蹲在小煤炉前流着眼泪煽火烧水,想起那个夏天办公室里的司辰,如鲠在喉。

如果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放任自己那样任性。

那天晚上一觉睡过去,再醒过来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浑身火辣辣的疼,睁开眼睛爸妈就坐在一旁流着眼泪,我仔细地想,只能记起似乎是昨晚我住的地方不知怎的起了大火,我发现的时候已经烧的很厉害,而印象里最后的人是程许……

挣扎着坐起来,妈妈眼睛肿的厉害,呜咽着告诉我程许已经不在了。

我的青梅竹马的骗子,从我五岁到我很多岁一直喜欢着我的自恋狂程许,为了救一个任性的我,最终丧命火场,我坐在原地,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结了冰,手足冰冷。

他说,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啊?他是多么好看的男孩子,年级里那么多女孩听到他的名字就脸色绯红,他成绩那样好,即使陪我打了三年的游戏最后还是考进了黔城高中。

他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们相处太久,他成了我的习惯,就像是狭路相逢天若有情这样的词汇,虽然动人,但因着熟悉就生了厌倦,不肯去珍惜?

司辰来的时候我还在哭,像是要把全身的水都哭干,他坐下来递给我一块手绢,我泪眼阑珊地看他:“任务已经失败,先生你何必再来。”

他神色一僵,是的,我早就知道,知道你和老妈之间的交易,你假装对我好一些,引导我回归正道好好学习,老妈资助你那医院里垂危的妹妹治病。

你的宿管阿姨说过你是个好哥哥,程许说过你很穷的,每个月还要还贷款,身后有着大笔的债务,你看,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只希望这虚伪的欢乐可以时间长一些,所以我不肯放弃游戏,不肯好好学习,我怕你任务一旦完成就会离开我。

但是那一天还是到来不是么?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清晨,你接到医院的电话,你的妹妹最终还是停止了呼吸,所以你没有必要再伪装,所以你对着我大吼大叫说我太让人失望。

你终于没了羁绊,可以卸下我这个负累。

司辰忧伤地看着我,不辩一词,我闭上眼睛:“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那一年的十月,我在爸妈的安排下去美国进行植皮手术。

那场火灾毁掉了我的半张脸,植皮之后依旧有些丑陋,化妆晚会的时候我会戴上一张面具,只有一半的面具,如果有人问起来,就戏谑着告诉他们这叫半面妆,然后把东湘王妃与她独眼夫君的故事告诉给那些异乡人,听他们唏嘘感叹。

直到有一年,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摘下我的面具,说,许,你很美。

关于司辰我再未听说些什么,是我刻意逃避,或者终有那么一天我可以正式那段过往,

人这一生,总会做三两件自虐的事,做三两件后悔的事。比如爱上一个永远不会喜欢自己的人,比如放弃一个会永远站在自己背后的人。

回忆里我管司辰叫贬义词,而程许是习惯词,他们都是我的敏感词。

我十八岁之前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司辰是狭路相逢,程许是不能幸免。

而他们相加,是我整个的有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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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0:27: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