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不药而愈 |
正文 | 不药而愈 文◎谢宁远 【旧事年华】 诸多旧事化石一般熔入记忆的岩层,深浅斑驳,都是些散落的朝花罢了。漂亮的,当然可以如同阳光下一件渐渐水汽蒸发而舒展的白衬衫般飘扬。而辛酸的,悲伤的,压抑的,甚至是仇恨的,也自有它眼泪冲刷后残留下的芬芳。 我自想,大抵还是喜欢捞起那些年华里的旧事的。 诸多欢乐都有她的参与,母亲。那是多久前了,有五六年了。彼时我还是个笑容不染世间软红的孩童,和她在茫茫夜海中度过一个夏天的尾声。巨大的白色游轮卷起冰凉刺眼的浪花,自连云港港口驶往韩国。她亦是个不聪于世事隐喻、却珍爱生活细节的灵气女子,且彼时尚且年轻。我和母亲站在巨轮的甲板上,裹着水雾的海风大得让人窒息,我们就坦然地站在风里,头发如同被一双冰冷的手穿过,而两人的手里还有大盒的冰淇淋,大口的吞咽。后来,我常常怪她,明知吃了冷饮会胃痛、头痛,却还是会忍不住暂时的快意。我很早便觉得,这是她身上的硬伤,也是最美的一个切口。看起来怯弱而不为自己节制的随性女子,往往有着别人见不真切的勇敢和偏执。这让我想到了至今仍然单身的刘若英,我看过她的《下楼谈恋爱》,整本书充满了大大小小手绘的楼梯,似乎在寻找一个情绪的出口。而这个女子也曾写到,自己喜欢感冒躺在床上的感觉,几粒药片和水服下之后,身体溺水般的沉重,头脑却无比清醒。 似乎顺着旧事的脉络,扯远了。 对怀念过敏的人,应是明了,时光的手极易翻云覆雨,过了那些时光,记忆便如同一桌被打乱的棋子,零零散散。而我尚且在这个固执的关口有着固执的念头,即使天寒地冻,也要草草披上一件薄衣,听彼岸雨声狼狈,烟火坠落,人间阴寒。 一世一人,一秋一草。 我早说了,我大抵是喜欢捞起年华旧事的。 【闲读小记】 在我比今日更为年少许多的时候,曾一时心动,买了好多本张爱玲的旧集子。近日在图书馆读起简的《傲慢与偏见》,忽然想到了张爱玲。于是,又翻出了《流言》、《郁金香》、《倾城之恋》、《重访边城》、《半生缘》,还有本似懂非懂的《小团圆》。 她应该是写书辛苦的,文字如同她的封面,铅灰或是藏蓝的底色上浮起浅色的繁花,浓厚古朴的调子下暗藏悲剧感的风情。 简笔下的伊丽莎白虽如履薄冰地经历了那般多的舞会,知了世间人情的淡薄,却最终和达西在一起了,于是,她的偏见,他的傲慢,传出了故事。 而张爱玲偏爱的场景是色泽暗浓的人生戏台。一幢风雨欲来仍然打牌吃茶的老公馆阁子,一件海绿绸子的对襟旗袍,一肚子湿漉漉的复冗怨气。人心的浅薄,岁月的张狂,沉闷的雨夜,空洞的对白,被她的文字缓缓煮成了一碗看不出颜色的汤药。 这些细枝末节,有人为之欢喜愁容,也有人打个过场一般路经,觉得索然无味,这也是为什么我十分厌恶林心如饰演的《半生缘》,从内里到外表都是生活明媚的沪上人家女儿的样子,哪会有那一张张爱玲笔下女子的戾气和冷艳。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这是后话。 而我几次翻过一页页她的铅字,纵使心里喜欢,也不过是赤足初入她的人生戏场,浅浅如冰。不过,与这样一个背负孤独而厚重灵魂的女子有过一个如井的拥抱,也算,幸事一件了。 【不药而愈】 五月天了,夏天又要来了。 在这些一天热过一天的日子里,我把周日下午仅有的一点闲时花在了一家冷气打得充足的咖啡馆里。平日里自觉是个在人群中张扬爱笑、易怒易闹的鲜活角色,却始终不是一个习惯于和别人三五成群的人。天性里过于激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和对其他灵魂的疏离感罢了。 记得小时候常常和同行上学放学的伙伴闹得不愉快,天渐渐黑下,孤独地回家,父亲总是严厉地命令:在星期一之前与伙伴处理好关系,否则怎样怎样,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我不知道是我懂得太少太浅,还是有些事本身就脆弱如一层窗户纸,友谊在成人的世界竟是可以格式化的程序。只依稀记得那个瞬间潮水般的委屈交叠着恐惧淹没了我的身体。免不了大哭一场,头埋在厚重被窝里,眼泪很快濡染了棉质,闭上双眼,全世界都是一片无尽扩张的腥红。 现在回头又见它,依旧体味属于那个年纪的天真和残忍。这些年自己变得失去了许多棱角,很少在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听见心脏的支架一根一根清脆断裂的声响了。 我在慢慢慢慢地原谅自己,治愈自己。 骨骼在白色校服的包裹下一日快过一日地疯长,少年扩张的胸口渐渐类似于记忆中父亲年轻的样子,高大挺拔。于是我发现自己的世界凝固而尖锐,不再那般脆弱,别人的流言和吵嚣不再可以轻易使它山崩地裂。 和母亲并着肩膀,向着压迫在远方地平线上的太阳渐行渐远,出发得久了远了,就忘了出发时写在手心的誓言和那些轻狂岁月亲手用积木构造的国度。 我相信随着世界爬过我的皮肤,一寸一寸,我可以不药而愈。 我亦相信,不远处的你,也一样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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