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假如我变成一只熊 |
正文 | 清晨醒来的时候我感到身上很热,当我用力坐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一丝不挂,但是浑身长满了黑色的长绒毛。我抬起头,此时如水般的天空上一片叶子打着旋儿慢吞吞地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了我的鼻子上,我轻轻移开它,于是便触到了自己湿漉漉的圆鼻头,重重的呼吸在我尖锐的指甲上凝成了一颗颗细碎的水滴。 其实真相是,在深秋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只地道的熊。此刻,我的身边没有床头灯,没有闹钟,也没有手机和安眠药,厚厚的落叶被我浑圆的大屁股坐在下面,正吱呀吱呀地响,树们笔直高挑地插入高空,像一支支待售的铅笔,偶尔有一两个黑点擦着尖尖的笔尖舒缓地飞过,没有一丝声音。隐隐地,我嗅到了露水和秋气的味道,很像薄荷。 此时,身边除了高耸入云的大树们再没有其他的动物的踪迹。我扭着大脑袋动作迟缓地向着四周张望,除了树,还是树,阳光在树和树之间宽松的缝隙间静静地穿行,把树干的一侧一律染成了温暖的金黄色,那种黄色让我联想起美味的甜甜圈。可是上哪里去找甜甜圈呢?或许在森林的某处应该像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有一个小木屋,里面常年住着一个热爱烘焙面包如生命一样的老奶奶,她喜欢在清晨的时候在门口的草坪上撒上几把面包屑,然后再弓着身子回到屋子里透过窗子向外看等待着熊和鸟儿来吃。 想到这里,饥饿的冲动和人类生活的惯性让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但是站着让我感觉很累,于是我还是乖乖地弯下腰像真正的熊那样四肢并行。每走一步我的脚掌都会深深的陷入落叶里,那种感觉很舒服就像是穿上了四只上好的棉靴。我顺着一个方向笃定地走着,因为我感觉到河流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想如果河边没有人家的话去洗个澡或是抓几条鱼也不失为好主意。我不时地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天空像是个尊贵的神仙被高高的树们集体振臂托举了起来,那样湛蓝,又那样遥远。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干净美丽的颜色,那颜色几乎快要让我热烈盈眶。身旁的灌木丛湿的厉害,有些灌木丛里还藏着一簇簇油光冒亮的蘑菇,最有趣的是有些地方还长着灰色泡沫状的菌类,我好奇地用手掌拍扁它,于是它像个小鼓一样发出“噗”的一声然后便垂头丧气地瘪了下去,特别好玩。 就真的变成一只熊了吗?我边走边想,不安又兴奋。从此以后远离城市,远离人烟,远离各种各样的污染,再也不用熬夜工作,不用排队等地铁,不用担心失业,兴奋的时候可以站起来大吼,奔跑,暴躁的时候可以用宽阔的手掌猛烈地敲击树干,踩烂灌木丛,捣毁蚂蚁窝。从此以后,每天的大部分时光都可以在睡眠中度过,任何化纤材料制成的保暖物品都比不上我这身锃亮的皮毛。我想我还应该在冬天来临前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挖一个洞,在里面堆上干草,然后冬天来临的时候可以在里面安稳无忧地冬眠。我想冬天在洞里蜷成一大团应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寒风夹杂着雪片在洞外呼啸着翻飞,远处隐约传来狼兄弟孤高清远的美声式叫唤,偶尔几片雪花飞进了洞里落在了我的睫毛上便迅速融化冷不丁搅醒了我关于春天的梦境。 还希望自己就像童年时读到的童话故事里的那只熊一样,温柔善良。夏天有农夫的孩子们采野花在森林里迷了路,我绝对不会去伤害他们,我会把他们小心翼翼地抱起来,让他们放心地坐在我的臂弯里,然后一边听他们唱歌一边送他们回家,在村子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焦急的父母冲我微笑,还善意地叫我“熊姑娘”。如果寂寞了我就一个人坐在树墩上安静地看落日,一言不发,偶尔翻晒一下当人类的时候的记忆。快乐的时候把自己的野果子慷慨地分给大家。我还希望能有一只英俊的公熊来爱我,他勇敢又憨厚,站起来的时候高大魁梧得就像一棵雷雨中的大树。他喜欢和我并肩沿着清澈闪光的河边走,然后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敏捷地捕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微笑着递到我面前。我们在盛开的野花地里摊开四肢一起睡午觉,风把花瓣吹到我们的肚皮上,把我们弄得闻上去香香的。当我们在一起的第二个春天我想我们可以要一窝可爱的熊宝宝,每天他出去觅食,我就在洞里舔小家伙们的绒毛,我要我的孩子们干干净净健健康康的。 总之再也不想像当人类时那样疲惫寂寞,悲伤的时候无人诉说。比起熊来,人类有着最高智能的语言,但是却总是说着违心冠冕的话。可是现在不同了,我也许只会发出几个声调不同的叫唤,但却能彻底地表达出我所有的情感。这些情感简单而真挚,我的公熊能听懂,树荫能听懂,河水能听懂,自然万物都听得懂。我会高兴,会愤怒,也会恐惧,我们比人类更能体会自然是如何的美。夏日的夜空,星星在天穹上凫水,我们在星下休憩,做一个个天真的梦。但是我们同样会惧怕,惧怕看到丛林里身上携枪的人,惧怕闻到弥散的硝烟味,惧怕看到被砍到的树木死气沉沉地挡住我们前方的去路。 不过现在还是不要想太多,熊从来不会像人一样想太多的事情,从今天起就认认真真地做一只熊吧。按照熊的思维,遵守熊的习性,模仿熊的心情,去体会当一只熊的快乐和烦恼,以大森林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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