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项英之死之三 |
| 正文 | 1952年7月28日，新余县刚从部队下来的公安局副局长黄宜蕃，一大清早起来，就急忙召集十几名公安员开会，他郑重地宣布，对住在城西兴记盐铺的账房先生立即逮捕。 原来，新余县公安局开展全城户口核对工作时，黄宜蕃到城西兴记盐铺核查，蓦然发现管账先生好面熟，经反复盘问，发现账房先生并不是本地人，且回答问话，前后矛盾，这引起黄宜蕃的高度警惕。“莫非是他？！”黄宜蕃记起自己在新四军里当周子昆副参谋长的警卫员时，同他常常见面的项英副军长的副官刘厚总。 黄宜蕃带着公安员，突然将兴记盐铺包围，用枪对准了刘厚总的胸口：“刘副官！别来无恙？！” “啊！我不是刘副官，你们认错人了。” “刘厚总！别装蒜了，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在一起开过会，吃过饭哩！我就是黄宜蕃！” 华东军政委员会副主席谭震林闻悉当年杀害项英等人的凶手落网，立即给江西省委书记打电话，要当地政府对叛徒刘厚总尽快处决，毋庸迟缓。 刘厚总的下场，版本有好多种。一说，是1948年春，国民党军统局“开释”刘厚总，并发给二千五百万元，以资返籍。刘一面“深感大德”，一面又伸手要钱。同年5月10日，向蒋介石呈上报告，厚颜无耻地拿枪杀项英的罪行去邀“功”，说：“以项英之才能(其在中共之地位、其在江西领导游战时，政府即曾悬赏捉他)，设令尚生存于今日，其影响之所及，不难设想!而厚总之所贡献于政府者，其价值如何，当亦不难估计。”“厚总因被禁有年，致成残体，耳、目、脚等均有重病(现正医病)，年龄老迈，六亲无靠，虽蒙厚惠二千五百万元，实不敷医病之用，他如购买行李衣服及旅费与今后生活费用，均无着落。际此生活奇昂，瞻念前途，不禁凄然!为此，不揣冒渎，披沥上陈，恳乞悯其投诚之愚衷，恩准另发救济费(或作奖金，厚总自当登报道谢)若干，以延蚁命，借昭激励。并恳发给自首证书……和护照，俾便返籍，免致当地政府发(生)误会，无任感祷。”呈文署名刘厚总，又在括号注明“近更名为刘雄”；呈文又说：“批谕交局本部重庆看守所所长张鹄转知”。1949年11月，人民解放军向大西南胜利进军。随着国民党反动派的覆灭，刘厚总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有材料称，11月下旬，当人民解放军攻打重庆的炮声隆隆响起之际，国民党残军狼狈逃窜，成渝公路上乱成一团，这条“蚁命”死于乱军之中。刘厚总死有余辜。 昔日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同国民党反动派怀有深仇大恨，率领耒阳红军游击队敢打敢拚、英雄杀敌的“山大王”刘厚总，后来成为跪倒在国民党反动派面前摇尾乞怜，只求“以延蚁命”的不齿于人类的狗尿堆。 刘厚忠是个小人物，却有较强的典型性，他说明我们中国农民小生产者组成的广阔深厚的原野正是封建家长制的林莽藤蔓滋生的土壤。有人说，刘厚总本来就是个坏蛋！我以为这说法形而上学。如果他早就是个坏蛋，那么在三年游击战争时期他就该投敌了，湘赣边区省委书记、省军区参谋长、保卫局长都投敌了，他没有；如果他早就是坏蛋，在项英突围时，他就不会舍死相救，而应该打死项英到上官云相那里去领取高额奖金了，他没有。他只能是个“变节者”，是个“叛徒”，是一把人生的解剖刀！他从极左到极右，从忠诚到背叛，从屈辱到反抗，从唯物到唯心，从兴起到衰落，通过刘厚总这把解剖刀，不也能管窥出人生的一点奥秘吗？ 刘厚总在作案现场蹲了三个半小时，犹如一个不知轻重的顽童，在恶作剧时引爆了一座大厦，他失魂落魄地呆在那里，已经相不到纷飞的瓦片会打破他的头。他经过了一次蛇蜕式的昏迷，而后就完全清醒了，沉着冷静得惊人。他点着了半支蜡烛，目睹亲手制造的惨景，面不更色。 刘厚总面对触目惊心的境况，不知出自何种动机，伸手掏出自己怀中三十元法币，半跪下去，贴在项英的仍然汩汩流血的太阳穴上，一面贴了一张，另一面贴了两张。他既不觉得痛苦，也不觉得哀伤，更不觉得高兴。在他把苟延残喘的良心彻底扼死之后，他麻木了。沉思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想起他正在干和将要干的事，盗墓贼似的打开了项英和周志昆的军衣…… 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在叶挺谈判被扣，袁国平重伤自杀，项英、周志昆蜜蜂洞遇害之后，就应该结束了。但我们不能不再回头来看看这位小人物的刘厚总，这把人生哲学的解剖刀。 一个规模宏大的战场，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之后，沉寂了。 这时，从鲜血淋漓尸骨如山的战地上，站起一个人来，他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象雄狮般的战斗过（这都不是假的）；他又在不长的时间里，完成了从人到鬼的蜕变，作出了敌人作不到的事情。他在这个战争风云变幻莫测的巨大天幕下，两手沾着他曾舍死相救过的“首长”的鲜血，孤独地向着遥远的天边，向着曾经幻想过的幸福天堂，向着他几十天来用浓墨重彩描绘过灿烂前程，慢慢走去，走向他所无法预料的归宿，在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曲折有趣，发人深思。 作为皖南事变的历史，刘厚总的结局已经无关宏旨，不起什么作用了；但是，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作为一种事物的演变的转化的哲学思想，他却使“皖南事变”这个历史悲剧，使项英的世界观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得到延续，得到深化！ 刘厚总，是一把人生哲学的解剖刀，透过这个人的蜕变，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的许多弱点。他的蜕变，就象一个鲜红的大苹果，由于虫咬、挤压、细菌侵蚀、保管不善等等原因，烂了！绝不能说它从开花坐果的时候就是个坏果子，如果那样它就长不大了！ 项英，被一个比儿子对父亲还要忠诚十倍的随从副官杀害了，这不是很值得探求的人生课题吗？(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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