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留守儿童的春天（三十七） |
| 正文 | 留守儿童的春天（三十七） 文/兵兰 水田村的向虎，终于在凉水村陈妮英的帮助下，开始在大同乡希望小学念书，也正式成为大同乡希望小学一名贫困的留守儿童。因为没上过一天幼儿园，从一年级开始，他的成绩就一直跟不上，细心的班主任吴老师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 向虎是全班年龄最大的一个孩子，也是全班个子最高的一名学生，为了不影响其它孩子听课，老师只能把他安排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最开始几天，他的表现还算不错，上课能专心听讲，也能及时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跟同学们也能闹到一块儿。可因为家里没人辅导，奶奶一字不识，就连最简单的数数他都数不过来。 老师细心地教着他，让他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十，一双手数完，老师告诉他这一双手一共有十个手指。他诺诺地点着头，表示知道了。可等老师过几分钟再去问他一双手有多少个手指的时候，他却告诉老师说这一双手一共只有五个手指。 这个时候，老师往往是哭笑不得，但想到这孩子能到学校来已经很不容易了。然后老师们只能依然循循善诱、不厌其烦地再次教着他。后来，他终于学会数到十了，数到十以后，老师让他继续从十一往下数，他跟着老师从十一开始学着数，数到十九的时候，老师教他数二十，可他就是数不来，又只能从十一开始数下去。一个月下来，他连最起码的数数都没学会，而其它小朋友却早已学会数到一百了。 后来，老师又开始教他学写拼音，教他最简单的儿歌，可他还是记不住。手把手教他写字，不是一整篇字或者拼音全部倒着写，就是一行一行横七竖八地字病怏怏地躺在本子里睡觉。有时候，吴老师真是气得无法言语，拎着他的耳朵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可他却跟老师“嘿嘿”地笑着。 吴老师跟其它老师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她们还是没灰下心来，知道这孩子生来智力就不好，她们只能把更多地心思都放在向虎身上。 后来，这孩子变化得越发怪异了，上学总是迟到，每次单元测验他都是“0”分。无奈之下，班主任吴老师只能跟学校李校长反应了这个情况，校长赶紧召集老师们一起开会商讨，最后老师们决定，让同学们一起来帮助他，有空多去他家进行家访。校长还和颜悦色地告诉大家，让大家要有信心，有耐心，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在课堂上，吴老师三番五次地告诉同学们。 “同学们，向虎家因为条件不好，爸爸一直外出未归，妈妈也不知去向，就与他年迈的奶奶及瘫痪在床的爷爷相依为命。因为一直没钱供他上学，所以你们看他这么高了才来上一年级。希望同学们不要欺负他，要用心帮助他，悉心关心他，下课了有空要辅导他写作业，让他能尽快把学习补上来。” 然而，无论怎样努力，可怜的虎子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经常在教室里呆呆地听老师讲课，当老师发现他眼神不动，问他刚刚老师讲了些什么的时候。可他却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一阵哄堂大笑在教室里悠悠回荡。 “向虎，笨蛋；向虎，傻孩子。”放学了，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们在路途中大声取笑着他，嘲笑着他。默默无闻的虎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取笑他。实在逼不过了的时候，他会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拼命追赶着取笑他的同学，同学们往往是跳着笑着纷纷跑开了。 回到家，他丢下书包坐在屋檐下，看着妈妈曾经离开的那条小路傻傻地发呆。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虎子，今天老师又没布置作业吗？你怎么不写呀？写完作业奶奶做饭给你吃。”奶奶刚从田里干活回来，看着虎子呆呆地，忍不住叮咛着他。几天以来，奶奶都没见过虎子写过一个字。 虎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很气愤地看了奶奶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出去了。 “你这个砍脑壳的，你这又准备跑哪去呀？你是不是要把奶奶活活给气死呀。人家好心好意拿学费送你去上学，你却上成这样了。” 从上学至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奶奶还是见他每天兴致勃勃地背着书包上学，下午放学他也乖乖地坐在家里写作业，虽然奶奶不知道他到底写了些什么？可他知道那个时候的孙子是快乐地。 这连着一段时间，虎子的性格发生了翻来覆地的变化，稍不小心就惹他不高兴，还动不动在家摔东西，这让奶奶百般地纳闷着。 “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本来就喜欢上学的他，怎么到了学校却变成这样了”。奶奶气得一次次淌着眼泪，可每次问他在学校有没有受什么委屈的时候，他却咬紧牙关不说话。 有一日，奶奶很早起床，特意为虎子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里面还有一个鸡蛋，这应算是虎子最营养的一顿早餐了。虽然奶奶养了几只母鸡，每天也能看到下几只鸡蛋，可因为家里一直贫穷，瘫痪在床的爷爷每天药罐不离，所以奶奶从没舍得吃过，都是拿去集市上卖了填补一点家用。 看着虎子一天天面黄肌瘦，而且越来越不爱讲话，奶奶为了讨好他，第一次为他煮了一碗鸡蛋面，还特别嘱咐他吃饱了赶紧到学校去上课。虎子不理也不答应奶奶，胡乱地几口吃完，然后挎着书包出去了。 奶奶没太多留意，以为虎子真的去上学了。跟瘫痪在床虎子的爷爷匆匆吃了一碗土豆，来不及刷碗，倒了一桶生猪草在猪槽里，然后关上房门，背上背篓带上挖锄，去几里以外的山坡上挖土豆。奶奶说，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土豆在地里都快烂掉了，趁着今天天气善好，奶奶想早点出去，多挖点土豆回来。 奶奶一路蹒跚着来到山坡上已经快到上午十点钟了，刚下过雨的天，地里很潮湿，那黑黑的泥土总是沾在奶奶的锄子上，裤管上，本来双腿就很不适的奶奶，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气喘吁吁勉强挖满了一背土豆。想着家里的老头子肯定又要大小便了，慌忙中的奶奶赶紧双膝跪在地上，靠着锄子的支撑把一背土豆背起来，没想到的是，奶奶的腿忽然间发颤，满满一背土豆骨碌碌地从奶奶头顶上滚到下面一条小沟里。 气急败坏的奶奶恨得咬牙切齿，放下还剩下一半的土豆在地上，嘴里却嚷嚷地骂着自己：“你这个死老婆子，怎么还不快点死啊？你说这活着还有什么用？连这么一背土豆都背不起来。”骂完，奶奶只能又从地上爬起来，扶着一堆乱石慢慢往沟里滑下去。好不容易挖满的土豆，奶奶还是不想浪费，准备一个个把它们捡回到背篓里，庆幸的是小沟还不是很深，奶奶摸索着滑了下去。 等站稳之时，却没想到把本来就面目全非的奶奶吓得更加目瞪口呆了。这小沟里竟然直挺挺地躺着一个孩子。奶奶就差点没叫出声来，这荒坡野岭的，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镇静了一会儿，奶奶擦了擦眼睛，越来越感觉这孩子会是如此般的熟悉。等奶奶走近一瞧，奶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了。 “我的个天，你这个剁脑壳的娃娃。你，你怎么躺在这里呀？”奶奶伸出手在他的鼻孔边试探着，以为孩子遇上了什么不测，发现孩子竟然还在均匀地呼噜着。原来，他在这里睡着了，他就是自己唯一的孙子虎子。 “你这个剁脑壳的，你看，你看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这不是上学去了吗？你怎么好好地要躺在这里睡觉啊？”奶奶伸手就从沟壑旁折了一只树枝，又气又恨地狠狠抽打着此时睡得正香的向虎。 “你睡，我让你睡，我让你睡。”奶奶一边打一边骂着。这时，向虎才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站在面前气不打一处的奶奶。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死也不去读书。”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向虎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拎着书包就爬出了小山沟。那些本就凌乱不堪的书、本、笔，从他提反的书包里一本本散落了下来。 奶奶想乘机揪住虎子问个究竟，可她却被气得没有一点力气追赶了。看着一颤一颤向山下跌跌撞撞跑去的孙子，奶奶不知道他要跑向何处？双腿一软，奶奶瘫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向虎呀，你这个不争气的臭小子，奶奶好不容易把你养大，好不容易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让你去上学，你却这么不争气，你是不是想把奶奶气死呀？就算奶奶累得半死，却也从不舍得吃过一个鸡蛋，这一大早，让你吃饱喝足，就想让你好好去学校念书，可你却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睡觉。你说睡哪不行啊，却偏要睡到这个山沟沟里，这刚下过雨，沟里那么潮湿，这万一把你睡病了我怎么办啊？木娃，凤儿，你们都在哪呀？老天爷，你看到了吗？你听到了吗？让他们赶紧回来带他们这个儿子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奶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喊着，可这荒芜人烟的山坡上，又有谁能听到奶奶的哭喊声呢？ 哭累了，喊累了，奶奶弯下腰，一本一本为孙子拾起散落地上的书、本、笔，然后装进背篓里，一沟大大小小的土豆奶奶再也没心思捡了。 奶奶拖着虚弱地身体，跌跌撞撞背着剩下的半背土豆，背着虎子的书、本、笔，回到家，已经是晌午了。瘫痪在床的爷爷早已尿了一床，奶奶捂着鼻子帮老头子清理干净了。那心中积压的苦，有谁能为奶奶分担一点呢？奶奶只能静静地埋在心里头，不敢跟老头子吭一声，害怕本就虚弱老头子的身体雪上加霜，害怕他知道虎子逃课会气得晕厥过去。 收拾完家里，奶奶一声不响地关上门，打算去屋外寻找虎子的下落，却发现路口来了一大群小孩子们，还有一位打扮时尚的年轻女老师。奶奶眯着眼睛看着，真希望那一大群孩子们能有虎子的身影。 前面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儿指着奶奶的房屋说：“吴老师，就是这一家，这就是向虎的家，门前那位老人好象是向虎的奶奶？” “喂，请问这是向虎的家吗？您应该就是向虎的奶奶吧？”年轻的女老师牵着孩子们的手径直来到了奶奶的跟前，满脸堆笑地跟奶奶打着招呼。 “哎呀，你们这是，这是……是啊，这就是向虎的家，我是向虎的奶奶，你们是……”奶奶揉搓着手，不知所措地说着。 “哦，奶奶，我是向虎的班主任吴老师，他们都是向虎的同学。”吴老师握着奶奶的手，看着面前这一群同学亲和地说。 “奶奶，向虎这几天都没去上课，最近发现他总是沉默寡言，成绩也非常不好，每次考试门门都是“0”分，我带着孩子们来问问奶奶最近向虎在家的情况。”吴老师打开门，端了一条板凳出来，让奶奶坐在板凳上，然后细心地询问着向虎最近的一切。 “好心地吴老师啊，还有你们这些可爱的孩子们，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你说吧，这一大早，好心好意匆匆忙忙做好了早饭，让他吃饱了去学校。刚才我去红岭坡那边挖土豆，才发现那个剁脑壳的娃娃睡在山沟里，而且睡得象头猪“呼噜呼噜”直打鼾。老以为他去上课了，你说，吴老师，你说我该怎么办？”奶奶痛哭流涕地握着吴老师的手说着。 “哎哟，吴老师，是不是向虎好几天都没去学校了？”奶奶好象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抓着后脑勺问。 “是，奶奶，向虎这一个星期都没去上课，吴老师还以为他生病了，可我早上发现向虎背着书包走在我的前面，而且一点病的样子都没有。等我到学校，发现还是没有他的身影，我就跟吴老师说了，他肯定不是生病。”还是那位扎着蝴蝶结的女孩儿比划着手说。 “是啊，奶奶，这一个星期，一直没看到向虎去学校的身影，还以为他是生病了，早上才听谢文静跟我说了情况，才知道他没有生病，所以就想起带着几个孩子来看看他。”吴老师也一脸愕然地说着。 就在此时，拎着一只书包的向虎转身冲出了门前的那条小路。原来，从那条沟里被奶奶打醒以后，他就一口气跑回了家。不敢进屋，一直躲在屋后的一堆杂草边观察着奶奶的动静，他知道今晚肯定又得遭奶奶一顿毒打。正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老师及同学们来到了家中，这一下，更是让他吓破了胆，尿了一裤子以后，他准备仓皇向外逃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坐在吴老师中间的一位男同学王挥叔，第一个发现了向虎，一个猛子向外冲去，眼疾手快地抓住向虎的脖子。其它同学见状，也纷纷跑去逮住了他。 那一刻，五花大绑地把虎子押到了奶奶跟吴老师面前。奶奶气得掏出垛子边的一根木棍，就要向虎子砸去，被吴老师伸手挡住了，还不住使唤着眼色给奶奶。 “好了，奶奶不打了，我跟奶奶担保，以后再也不会逃课了。向虎是个好孩子，一向都比较听话的，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对吧？”吴老师和蔼可亲地握着虎子冰凉的双手，心疼地搂着他说。 这一次，向虎睁大着眼睛看看老师，再看看奶奶，没有刚才那份胆怯，而是弱弱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向虎，你冷吗？” “向虎，你饿了吗？别逃课了，我们再也没人欺负你，回到学校去好吗？”同学们七嘴八舌安慰着向虎。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今天向虎知道自己错了，明天他一定会背着书包回到学校去，大家一定好好帮助他，好吗？”吴老师一边鼓励着向虎，一边对身边同学们说着。 同学们纷纷端出了奶奶家一张破旧的桌子，在吴老师的帮助下，帮向虎补回了这一个星期落下的课程。虽然能看见向虎依然是没心情完全听进去，可他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 “好了，向虎，我这有两只铅笔，送给你，别逃课了。” “我这有几个小字本，是妈妈昨天买给我的，我也送给你，明天回到学校去。” “我这有两块钱，向虎，拿去买点好吃的吧。” 吴老师带来的几个小同学，都纷纷为向虎捐了送了一些小礼物，在他们的关爱下，最终向虎点头答应明天回学校去。 临近黄昏，吴老师才带上几个同学转身走出那个村庄。目送给老师跟同学们消失在暮色中的身影，奶奶搂着向虎不停地念叨着：“虎子，你看这么多人关心你，你别这样作孽了，奶奶也快老得不行了，听话好好学习，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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