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家有贤妻(四) |
| 正文 | 用泪和血漂洗过的日子才显得弥足珍贵。而只有穿过地狱的人，才有机会领略天堂的美丽——题记 我少小則刚，少年則狂，青年則傲。而仔细想来，除了青春活力似乎无一是处。我不爱平凡而无聊的生活，多年飘浮于现实之上，也仿佛找不到更适合的生存方式，整个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便在无趣中消磨去，关于谋生的技能，我与白痴无异。 与霞结婚之初，我常撂她独自一人守在新屋里，孤单的傻看电视，自己云里来风里去。每夜极晚归来，那门前的和卧室的灯却总是亮着，极感温馨。我常轻步走到窗下，轻轻的唤几声，妻則清脆的应答着，哒哒地拖着鞋底响出来开门。有时拎回一份夜宵，她总打好洗脸水服侍毕才吃。她也问过我整天干些什么，我只说挣钱呀！她“哦”一声再不也细究，宛似明白，由我去折腾，寂寞地独自打发光阴。直到那夜，妻看见我右腕上缠着白绷带吊悬着，且洇出殷红的血渍，才吓哭着劝我。我虽然轻描淡写的微笑着叙说，但灯光下看见妻惊慌痛楚的样子，我的心竟一阵阵莫名的伤感和不安。当告诉我她有小宝宝时，我兴奋地抚摸着妻喜忧参半的小脸，仿佛刹时决定了一种伏身泥土的生活方式，至少可以让妻安逸健康无忧的孕育我们爱的结晶。 因为母亲去世得早，妻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诸事亲自行来，所以我并不能走远，且渐淡漠了那群朋友的关系。便每日上山砍柴啦，下地种菜啦，或者在村中卖一份劳力。村人多不信并怀疑起来，称我变了样儿；而有人替我解释：成家了怎能象以前？“身背三口，连夜要走（意思无非生活逼迫必要双倍勤劳而已）”然而我似乎肚里闷着怨气，辛苦一日所挣得的钱还不及我赴一场会的五分之一。可妻的柔美笑容让我稍安。年长者称我务实，所谓“浪子回头”年青的朋友辄诘责我开始胆小怕事了。现在思起，未尝不庆幸当初在人生十字路口上作了一次有益人生的正确而客观的选择。而这功劳当属并不太懂多少大道理的妻子了。 为了一份不同的生计，为了妻及未出世的宝宝，在农闲时，我进了村上的一家小小竹筷作坊，干起了叫“打方坯”的活儿。那是将毛竹断节破坯以后的工序，一根一根在嵌有四把刨刀的小口中冲出，略削去竹坯四边的毛糙部分，便于下一道工序“圆坯”仿佛128根为一扎，工钱为八分钱。起初做不了多少，具体根数至今已忘却，若折合人民币大约十元不到。我当时为自己悲哀，混着混着就这等下场了？这是我将来的生活？我焦躁得头发都变白了一般。妻却好似业已走上了康庄大道，每日欢天喜地的捡掇家务，至吃饭时美滋滋来唤我。桌前夹菜盛饭的，极有幸福感。我却常吃着吃着泪便落下四、五颗来，妻也不明端睨地疆硬了笑容，随我伤心。尽管她不理解我的痛，但她是真的为我伤心。有时妻則去小作坊陪我聊天，逗我笑，寻我欢；为我抱“粗坯”还即兴学一下；有时陪到半夜，劝也不回去非等我不可，便倚在墙边睡去。我望着她的脸和微隆的小腹，心一阵阵震悸，那头发愈白了似的。那时才知我从前所谓光辉岁月竟不堪现实的轻微一击，我嘲笑那些过于现实伏身铜板终日劳作的人却原来是因为我的无知无识。当我捏着几张大钞才明白现实之于我的沉重，作一个平民百姓刚持家的艰难。 我时常照着镜子，观察自己的相貌；也独自怜叹渐已粗糙的双手，有很多次要放弃这种生活。妻劝我，这样生活很踏实；况且只是个过程，将来一定不会这样的。若重操那旧业，她会担心吊胆过日子，且振振有词说不会用我那种方式挣的一分钱，包括小宝哩。而这份规矩勤劳来的钱，她欢喜用。 妻为了宽慰我，甚至挺着肚子去帮忙。这样可以节省出我的时间，能多打数十扎“方坯”来，有时看着她艰难的伏身，鼻梁就酸。尽管如此，而以钱折合算，一天妻忙个不停亦不过多挣五、六元而已，尚不够我半包烟钱（妻却从不曾令我戒烟）。而后还兼着洗衣烧饭，人亦忙得瘦了些儿。她常见我在那儿烦燥，則干脆让她来，叫我出去透口气，而我真的很厌恶那地方，放纵了自己仿佛获得天大的自由，游手好闲的本性发作，竟贪恋得忘了身怀六甲的妻还在吵杂的环境中劳作。妻从没怪罪我的意思，她不懂我骨子里的倔强与自尊，但不妨碍对我深深的关怀和爱恋。 我从一个自傲自大的青年挤身入平凡村人婚姻朴实生活中去，所经受现实与社会的巨大冲击差些令我放弃历来人们生活的方式。无论贫穷与富贵，我都厌烦墨守成规的生活，似乎胸中的激尚未释尽，一次一次与自己灵魂深处的我争斗，而我并不能说服自己，因为自己并不知为什么而去激情，或者就是初为人夫的浮躁吧！我对自己不如意；小家庭更觉如此。周遭的关系并不允许我放手一搏。我哀叹自己，常莫名其妙的落泪。这时妻在身边陪在落泪。我说：“我不是难过；是闷得慌！”妻说：“知道哩！你落泪我就伤心呀！”我抺去她的泪说：“笑一个”妻于是真的绽开娇颜，梨花带雨般的笑了。 我最初以丈夫的角色接触这个实实在在的社会，心灵上所遭受的苦闷，全是由我小小娇妻来释放的。她懂得我，而我当初并不明白她的心思。现在回头看，只有一个理由吧？那便是她深深地爱我，以她少不更事的方式。如今她仍保持当年的一些天真和幼稚，而我总会意的笑看她每次的趣事，因为我已长成一棵大树，一棵至少可以为她和家遮风挡雨的大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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