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冬至 |
| 正文 | 午夜，一阵清脆的闹钟铃声把民生吵醒，他匆忙穿衣起床。跨上自行车向市区奔去。 明天就是冬至了，但这座城市的夜却没有一丝冬的气息，路灯把整条大街照得如同白昼，饭店。酒店。商场门前的霓虹灯五彩缤纷，在办公室困了一天的人们，现在才到了彻底放松的时刻，红男绿女们手提着酒瓶。勾肩搭背，摇晃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一阵寒风吹过。民生方觉得清醒了许多，他不由加快了骑车的速度，三年前民生离开家乡来到这个城市，在一家工厂打工，英子则和民生的父母在家照看那几亩旱地，一年只能种一茬小麦的土地上实在刨不出多少钱，眼看着邻居们在外面挣了钱，盖起了二层楼，英子的心里如同火燎般着急，民生也太背时了，他打工的那家企业，效益逐年下降，他每月的工资除了租房。吃饭所剩无几，象这样下去，再过十年新房也盖不起，这不，今年夏收过后，英子把三岁的女儿丢给父母，径直来到民生身边。 民生和英子是高中同学，他俩谁也忘不了那个高考失败的日子，在那个风清月明的夜晚，民生牵着英子的手来到校外的土坡边，月光下他们发誓要相爱一辈子，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的幸福。 英子虽然生长在农村，却出落的非同一般，窈窕的身材走起路来挺拔而秀美，白里透红的一张桃花脸很能留住男人的目光，正因为如此，英子来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是一家全市最大的洗浴中心，英子在里边做保洁员，一周过后，老板找她谈话；你做保洁有点浪费人材，去给客人做保健按摩吧"英子头摇的象拨榔鼓；我不行。我看见那一堆白花花的肉就恶心，"老板哈哈一笑说；你工作时不要把他们当人看，就当你手下是一扇猪肉，再说了做按摩还提成呢"英子的眼前出现了邻居家的二层新楼房，她同意了。 自从做了这个工作后，民生每天晚上都要来洗浴中心门前接英子下班，此刻民生已等在洗浴中心门口了，他站在路旁一面广告牌的阴影下，站在这里，别人看不见他，他却能把洗浴中心的停车场和大门一览无余，一个个容光焕发的城里男人从洗浴中心的旋转门里走出来了，他们是那样豪放，说话声音都很大，仿佛整个世界都由他们指挥；走。跟哥吃宵夜去"走。跟哥唱歌去"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有的礼貌的推辞了，有的则经不住死缠烂磨，钻进了大哥的小车，洗浴中心的女服务员大多来自农村，她们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刚来时那些呆滞。羞怯的表情，因为整日工作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她们的皮肤变得又白又细，英子就比几个月前漂亮多了，每当民生用自行车把她驮回出租屋，总要用目光在她身上搜寻一遍："在里边就只做按摩"，"只做按摩"，"没干别的"，"不信自己去看"，民生知道自己进不去，有一次在外边等英子的时间长了，他壮着胆子走进了旋转门，刚进大厅便有保安走上来；："先生洗澡"，"不。我找人"，"找人请到外边等"，民生的脚在大厅豪华的地板上没停留三分钟，便被保安请了出来。 站在广告牌的阴影下，民生愤愤不平，家乡在黄土高原的山梁上，吃的是窖水，有时天旱连做饭的水都找不到，老一辈人一生只洗两次澡，生下来一次，埋葬前一次，这城里人就怪了，天天洗澡，浪费水不说，还要找女人按摩，也太会享受了，他越想越气；啥时侯来个地震，把这洗浴中心连同这城市震成平地，看这些人还洗不洗了"可转念一想；还不能地震，城市震平了我和英子在哪儿挣钱呢？ 不管咋说，英子每月交给民生的钱是越来越多了，随着他俩那张存折上数字的增大，民生开始构想给家乡盖房的美景了，有天晚上，躺在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民生说；咱把新房的墙也刷成洗浴中心那样的奶油色",英子没吭声,咱也装一个金壁辉煌的大吊灯",英子仍没吭声,民生侧脸一看,英子已经睡着了,是啊,英子每天累的回来连饭都不想吃,就凭这一副瘦弱的身躯,一个班要给十几个膘肥体壮的男人按摩全身,那些刚蒸完桑拿的躯体。湿漉漉。滑腻腻。在英子的双手下随着她用力的节奏颤抖着,让她好长时间都不能适应,最不能适应的是一些客人那猥亵的目光,象刀子一样在她身上搜刮,满嘴的酒气。烟味。口臭直扑她的脸面,也有胆大妄为者,向她的身体伸出了黑手,老板说了,客人的一些小动做不得拒绝,更不能给客人难堪,英子只有默默忍受着,唯一高兴的时候是做完按摩客人满足的伸伸胳膊和腰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绿色或红色的纸币时英子的眼睛就会有了神采。 入冬以来,英子多次对民生说不要来接了,站在街边很冷,而且明天还要上班,民生却执意要来,他舍不得英子回去打车花钱,更主要还是不放心那些狼一般的顾客,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民生的脚渐渐有些发麻,如果在家乡现在正躺在热腾腾的炕头上呢,一入冬,家乡的人就闲了,有的领着狗去沟里撵兔子,有的会去崖畔上捡拾别人摘剩下的柿子,每到冬至这天,母亲便会包一顿萝卜馅饺子,两年都没吃饺子了,明天一定要带英子去吃一次饺子。 英子从洗浴中心的旋转门里出来了,她匆匆走向民生,脸上带着惊慌；咋办呀,一个客人要让我陪他吃饭","不去",民生很坚决,"恐怕不行。这人势大着呢","势大咋咧。也不能抢人么",说话间洗浴中心老板已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向他俩招了招手；英子。叫你男人过来",英子和民生来到老板站的台阶下,老板指着门前一辆黑色奥迪a6；你们知道这人是谁吗？很多姑娘想攀都攀不上,今天人家就指定英子了,就看你们给不给面子,"那也要看我们愿不愿意,"民生硬着头皮说,不愿意就别来这儿上班,一看你就是个窝囊废,有本事多挣点钱把你媳妇养起来,"民生的血开始涌向头顶,他真想给老板的肉头上砸一拳,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拉起英子的手说；走咱回家去"就在他们还未转身之际,两个保安已挡住了退路,老板也象换了一副面容似的；这小伙儿脾气还不小。你放心,人家是有身份的人,不会把你媳妇咋样的,"说完一挥手,站在身后的大堂经理立即递上一个信封,老板把信封塞进民生的上衣；这是给英子的奖金,听说你们想在家乡建房,只要听话。我保证明年就能建新房。" 英子被大堂经理牵着走向奥迪a6,民生刚要迈步去追,立刻被保安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民生的双脚在空中挣扎着,看着英子临进车厢时的回头一望,他的心都要碎了,那是一种何等复杂的眼神；无助。无奈。还是愧疚,只有民生读得懂。 A6悄无声息的离去了,屁股后面留下了一缕白色的烟雾。 民生昏沉沉回到了市郊的出租屋,他用几乎冻僵的手摸出房门钥匙,打开门。屋内和外边一样冷,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懒得伸手去开灯,他呆呆地坐在这寒冷的黑暗中,睁大眼睛。仿佛要用目光穿透黑暗,他不敢想象英子现在的处境,只能祈求上苍保佑她今晚平安了。 今天就是冬至了,北方的寒冷天气才刚刚开始,但从冬至这天起,阳光将从南回归线向北移动,寒冬将至,春天还会远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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