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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老屋寻秋
正文

陕南的春天来的早,秋天却来的迟。

十月初领着丫头去爬山,途中丫头接到她三姨从外地打来的电话,问看到红叶没有?丫头说,没有。她三姨又问,看到满地落叶没有?丫头又肯定的说,没有。丫头没有说谎,虽已仲秋,但秋风似乎被秦巴山脉阻隔,这里山川的绿衣丝毫没被侵扰,依然草木葱茏,生机盎然。

十月中旬一场秋雨下了六七天,衣服一日日的加厚,天气还是一天赛过一天的冷,寒流终于到了。

选了个晴好天气,拉着丫头回老屋看望母亲,一是给她送些鲜肉,二是天凉了回去看看母亲是否请人砍下过冬的柴火。我没有直接坐车到家,在高速路转向村道的路口便下了车,许是办公室呆得久了,就想走走山路,舒展舒展腿脚。

路边的杂草早没了水气儿,干黄杂乱的倒下去和一些藤蔓纠结在一起。石岩上或茅草丛中偶尔冒出一簇黄菊,在衰败地色调中张扬些许秋的韵味。村道一边是刚刚收割后的稻田,“半桶”拖过的辙印还那么清晰,热闹的收割场景依稀刚刚还在。一捆捆的稻草被雨水淋得变了颜色,耷拉着脑袋伫立在潮湿的一弯弯月牙田里。

我和丫头一边品着山色秋意,一边顺着村道徐徐前行。不想,却会惊扰了大自然的生灵。每走近田埂,便惹得一群觅食的麻雀“呼啦啦”飞起来,又扑闪着“呼啦啦”落到另外的田里。远处的山坡上,堆着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玉米杆,刚刚新翻过的黑土一线一线在阳光下像是无数笑眯眯的眼。一行雁阵,从山这头飞过去,消失在另一个洒满阳光的山脊。高高的山峰不知何时已换上五彩缤纷的花衣衫,漫山红叶随风摇曳和着野菊花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浓浓的秋意便似油画的颜料在眼里心里次第晕染开来。

满院子的树,四五只鸡,两只大白鹅,一条老黄狗似乎构成老屋多年不变的景致。每次回老屋,还在山脚下的溪边,老黄狗便飞奔的先来迎接,它来回蹦跳着,尖叫着,远远地把信息传递给半山腰上还在屋内的母亲。接着,两只大白鹅摇摇摆摆的嘎嘎叫着迎上来,扑腾几下翅膀,再转到我们前面,像两个神奇的先行官。这样,母亲就一直站在院子边,看着白鹅和老狗簇拥着我们从山下一步步登上来,笑眯眯的接过我们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

老屋的院落及母亲的菜园已显出几分萧条。李树、核桃树的叶子败落一地,高挑的香椿树杈上还稀疏的挂着几片黄叶,枯叶蝶儿似的瑟瑟起舞。有一棵老黄梨树——母亲叫它“秋半斤”的,树上挂了两三个硕大的黄梨,那是母亲特意为孙女儿留的,这次就要摘走。篱笆圈起来的菜园子没有了郁郁葱葱的景象,只剩下几株辣椒、一畦萝卜,一块蒜苗还依旧绿着。篱笆上干枯的丝瓜蔓子上吊着两条长长地丝瓜种,篱笆角遗下一个没有抱回的冬瓜,瓜蔓子已经清理掉了,只剩下个粉绿的小枕头安静地卧在晚秋夕阳下的园子里。

母亲跟我们唠叨着前些日子屋外大雨屋内小雨的境况,领我们查看老屋内雨漏下的痕迹。这个跟我几乎同岁的老屋,日久缺乏修葺,瓦砾和椽子都需要翻新,因为地基长时间潮湿的缘故,墙体下沉而且墙壁也绽开了缝。老屋也到了“晚秋”时节,不过在我看来,它收获丰盈:它悉心守候几十年的院落,粗大了无数的果木,养肥了无数只猪和无数只鸡鸭鹅;它孕育了一串花朵似的女子,从亮堂的老屋一个个嫁出去,又迎来一个个乖巧的孙子孙女。

正堂屋内的老式条桌已旧的漆黑,迎面的墙壁上还有破破烂烂的一幅中堂————“松鹤图”,两边的对联被撕掉大半,刚好一边剩下“礼仪”二字、一边剩下“书香”二字,我已经想不出对联被撕掉的字,但单就这上下联各剩的两个字来说,也极巧的表露了老辈对儿孙“树礼仪”、“传书香”的教化。

母亲睡房墙壁和顶棚的报纸已经发黑发黄,光线特别昏暗。木窗棂上扯上了蛛网,随着门帘的掀动晃晃悠悠的摇摆。睡房里仍然放置着她最珍爱的箱柜,那是很多年前随她一顶轿子一起嫁过来的,如今已分不清箱柜是红还是黑,唯独磨的铮亮的铜把手锁扣和立脚精美的雕花,显出她曾有过的荣光。因为早年间母亲曾在箱子里翻出包裹严实的红玛瑙和几个银元给少不更事的我们开眼界,后来又总是爱在箱柜的抽屉里藏一些饼干糖果之类的,所以对我们这几个女儿来说,对母亲上了锁的箱柜都充满无比的好奇,它始终保留着我们童年时期最甜美的诱惑。

我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酷爱书法和绘画,母亲便翻箱倒柜的拿出一个精致的黄铜砚台给我用,后来我并没有好好的保存这方砚,遗失到不知哪里去了。母亲也曾常常带着怀念的神情,说起她珍藏了几十年的那串玛瑙。母亲将那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给了姨妈,原因是姨妈不知听哪个巫医信口雌黄,说是用玛瑙熬水可以治好表姐的哑疾。珠子是毁了,但表姐的哑疾并没有治好。对于我们的啧啧叹息,母亲不以为然。

年少不识愁滋味却“为赋新辞强说愁”,养成了多愁善感的性格,每每到了秋天,把自己蜷缩在封闭的世界里,境遇成了品味自然和生命之光的桎梏,常感叹生命和光阴的易逝,哀叹自己的不得志。人到中年,却越发的喜欢秋天,喜欢历经春夏风雨阳光到秋天收获的喜悦,喜欢承载了生命希望的大地在这个季节对人类丰厚的馈赠,喜欢悠然高远的蓝天白云,喜欢日渐明净淡然的河水。我也曾说,人到中年就好比到了秋天,有沉稳厚重、有明净、有五彩缤纷,恰如秋天的庄稼地、秋天的水、秋天的山。而母亲,走过了生命之秋的女人,为人处事也变得愈加敦厚、豁然而旷达。。

村子家家修筑从村道通往自家门口的路。有和母亲同院落的人提议集资,将路修到各家门口,姐姐考虑到老屋对于母亲的意义和我们对老屋的眷恋,将集资的钱爽快的交给了同院的邻居。然而,占了母亲的地,通了别家的路,邻家盖起了新房,却唯独没有修好通往母亲老屋的路。姐姐几次问起,都被邻居以另外加钱为由拒绝施工。我们愤慨之余,便想将那块地复垦,但都遭到母亲严辞制止。她说修路建房是好事,邻家的路通了房盖了就了却了一家一辈子的事,我们看不惯别人自私的行为,又怎么能效仿去做那些缺德事呢?这事以后我们再没有提起过。

母亲出门依然走老屋门前下山的羊肠小道,腰腿不疼的时候还用锄头将小道坡陡的地方挖出一坎一坎的阶梯来。

秋日的向晚,和母亲静静地坐在院子里,陪她选摘从山上采来的野菊花。她说,你丫头眼睛不好,把菊花焙干了给她做个菊花枕吧。我便抬头看母亲的眼睛,此时,她的目光如秋月般宁静安详。

“您年轻的时候眼睛很漂亮呢!”我这样笑着说母亲。

在我心里,如果说老屋是一坛老陈酿,母亲就像是陈酿的桂花酒。每年秋天金桂飘香时节,我心头都会泛起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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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3:3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