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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魔女的爱恨情愁
正文

方婷出生在上海市区的一片老式弄堂里,爸爸在她十岁那年因为一次重大事故工伤去世。单位赔偿了一大笔抚恤金交予方婷妈妈手里,这笔钱在八十年代可谓称得上是一笔巨款,足以让母女俩丰衣足食地过半辈子。精明的罗女士偷偷隐瞒了这笔钱,对外只字不提钱的具体数额,还跑到自己单位对着领导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地哭诉自己命苦,早早死了老公结果只得到了一笔小小的安置费就打发她们娘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果然她梨花带雨的苦情戏得到了反馈,部门领导同情这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最终商议决定,把她调离原先的一线车间安排到数控车间,人不但轻松了很多,工资待遇还比之前的高,最重要的是罗女士单位属于航天局管辖内的分级单位,数控车间又属于人才类型的特殊岗位,将来退休工资要比普通工人多。

爸爸去世半年后落葬,妈妈也到新岗位正式报道。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她领着女儿去了淮海路上的红房子西餐厅点了最贵的澳洲小羊排和神户牛排。

多日来罗女士脸上难得显出一丝笑容,是那种舒展开来的笑容,在高雅、浪漫的西餐厅里烘托出了一种别样的妩媚。

“婷婷,妈妈帮你切”罗女士拿起刀叉娴熟地替女儿切着摆放在精致餐盘里的牛排。

“这里是不是很贵呀”婷婷借着妈妈切牛排的空挡四周环顾了一遍,红色地毯,红色桌布,墙壁上挂着她看不懂的西洋画,每桌顾客吃饭时都是轻拿轻放,窃窃私语。

“我们现在有钱了,以后你想吃妈妈都可以带你来。不止这里任何一家高档餐厅都可以。”

“我们有很多钱吗?哪儿来的?是不是爸爸单位给的?”十一岁不到的婷婷想不明白爸爸的去世竟然还能给家里带来一笔财富。妈妈缓慢放下手里的餐具,身体微微往前倾对女儿说“以后你就是妈妈唯一的亲人,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在你长大之前妈妈也要花不少钱来抚养你,不仅仅是吃饱穿暖那么简单还要把你养得精致,养得有品位。女孩子就是要富养,富养出来的女孩子才金贵,才会眼光高将来找得到金龟婿。婷婷,读书呢固然重要,但作为女孩子学历高不是件好事,关键是懂得发挥和利用自己的优势。我对你在学习上的期望不高,能考个大专就可以了,除此之外你要学会怎样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怎样提高自己的气质和魅力。这算是妈妈对你的投资,将来你嫁了个好男人,可一定要回报妈妈哦”方婷对妈妈的这番教诲懵懵懂懂,她只清楚一点自己不用像拼命三郎一样地去勤奋学习,只要过得去妈妈是不会计较的。

一顿大餐后,妈妈果然没有食言,带着她在淮海路上从头买到脚,焕然一新,方婷一下子从失去父爱的阴霾中走出来。

转眼间六年过去了,方婷十七岁正值妙龄,这几年她和妈妈过得有滋有润,平日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各管各的,周末妈妈连个人影也见不着,不是搓麻将就是去彭擦擦,每次出门都打扮得花枝妖艳在逼仄的弄堂里留下一抹脂粉香味。方婷在顺风顺水的环境下成长,更是扩大了自由自在的天性,十七岁的她出落得楚楚动人,一张娇美、充满灵气的脸就像是含苞欲放的玫瑰,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如此一个出众卓尔的美少女总会引起不少男生的追捧,方婷纵然性格活跃、开朗但她会把握分寸,对那些有所企图的男生不卑不亢,不会逾越半步界线。然而越是这样若即若离越是让人觉得她是在欲擒故纵越是惹得男生们常在背后对她评头论足,弄堂里不少人背后称她为“小魔女”喜欢她的女孩子简直可以奉为偶像,不喜欢她的女孩子嗤之以鼻。

方婷其实很感谢妈妈对自己的扶持和造就,虽然她也清楚总是免不了会有些人对自己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带着几分嫉妒,谈论时会用些不入流的词语来贬低她。在方婷眼里这些市井小人不足为道,他们其实心里是羡慕的,正因为自己不能拥有,就只能通过欲逞口头之快来填补内心的空缺和遗憾。妈妈说过 “只有过得比自己好的人才有资格来评判别人的好与坏。”

也许受了妈妈的影响和教导,方婷对那些乳臭未干的男生没有半点好感,她喜欢的是成熟,有魅力、年长些的异性,直到有一天遇到了他,小魔女才深深体会到琼瑶小说里所谓的一见钟情。

1996年的初夏,上海刚刚经历了闷热潮湿的梅雨季,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到处都是一滩滩半干半湿的水塘,濡湿的空气中混杂着各家各户门缝里散发出来的霉味弥漫在整条弄堂里。

六月底期末考试结束,学生们如获大赦地迎接着暑假的到来,方婷穿着一条短短的牛仔背带裙,一件泡泡袖白衬衫,露出一双修长的大腿,那张明艳的脸因为天气的缘故红扑扑的一层,她背着书包嚼着口香糖慢悠悠地从大街上拐进弄堂,离家门口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几个同校男生从后面窜上来殷勤地问道“小魔女下午去看电影,我请客”

“不去”方婷干脆利索地拒绝

“为什么,很好看的港片”男生不依不饶地粘着她。

“没兴趣。”眼看着到家门口了,方婷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挥挥手“烦死了,不去就是不去。”

男生们讨了个无趣,嘀咕几声骑着自行车一溜烟跑了。方婷看着他们滑稽的背影,嘴角边露出一丝嘲讽,她脱下书包准备掏钥匙,感觉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青春期的女孩对于别人隐秘性的目光总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虽然方婷习惯了别人的关注,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正前方的二楼一扇窗户前站着一个人上身穿着白色衬衫,说他是男孩又不像男孩,更像个男人。这人长得非常英俊,周正的脸,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浑身透着一股阳刚之气,方婷和他对视了足足几秒钟,她可以说此人的外形条件完全符合自己对异性喜好的标准,方婷觉得脸上开始发烫发热,少女的羞怯让她不得不转过身,慌乱地拿出钥匙走进楼里,直到跨进家门确定没有任何目光的追随她才敢捂着扑通乱跳的胸口,那人是谁?一定是刚搬来的,不然怎么可能从未见过?

方婷走到公用厨房,悄悄踱步到窗户旁边的角落旮旯边,从这里看对面正好一览无遗那人的家,她看到那人转了个身,这次是背靠在窗户边在和谁说话,天哪,方婷暗暗惊觉,连背影都那么好看,她目测那人至少有一米七八的个儿,身型显得健硕、挺拔好像运动员一样。

毕竟是一个花季少女,对美好的东西总抱有幻想和占有的心理,即使平日里妈妈循循善诱地教导她“评判一个男人不能以外表作为首要条件,优秀的男人除了具备良好的品质之外,能赚钱有上进心才是最重要的。”可她见到了如此英俊、气宇不凡的男子还是忍不住内心澎湃。

方婷返回到房间里对着镜子前后打量自己,他会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和那些男生一样对自己一见倾心。

过了一会儿妈妈打电话来家里,说她在对面的二楼王阿婆家打麻将,今天手气好赢了不少让女儿过去拿点钱把自己晚饭解决了,她还要再继续大战几圈。

对面二楼?方婷兴奋地跺跺脚,自言自语地说“天助我也”她以最快速的理了理头发,换了套鹅黄色百褶裙,兴冲冲地跑出去。

王阿婆家就是那人所在的那幢楼里,按位置来看两户人家各居走廊的两端,老房子一个层面有五六户人家,只有两个公用厨房,碰见的机会很大。方婷上楼的时候把步子放得很慢很慢,故意左右巡视,走廊的那端有几户人家的门都敞开着,还有隐约的电视声,却不见任何一个人出来走动。她有些失望,掀开阿婆家的门帘里面坐着一屋子的人,打牌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妈”她懒洋洋地唤了一声。

“婷婷来啦,哦呦你姆妈今天翻洋头了,手气好的不得了,你要敲她竹杠哦”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女人边摸牌边看了看她“小罗,你女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啧啧,不亏是弄堂里一枝花。”

“妈,我饿了,快点给钱啦”方婷不耐烦地催促,她不喜欢自己像是被人看猴似的上下评论,当她的眼神略过坐在最里面一个人时,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是他,真的是他。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自己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那人同样眼神直直地落在方婷身上。

“喏,这点够吗”妈妈豪迈地从皮夹里掏出五十元递给她。

“够了……”她想再说点什么能延续自己留下的时间“你……你什么时候结束啊”

“再打几圈吧。你自己去吃饭吧”妈妈没工夫搭理她,语气有点急躁。

“要不要给你带点回去,家里可什么都没有”方婷没有挪开脚步依然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那人似笑非笑地眯着眼,就是这种漫不经心却又迷离的眼神蛊惑着一个少女的芳心。

方婷没有理由再耗下去了,拿了钱姗姗离开。不过她小鹿乱撞的心还是带着丝丝窃喜,近距离看到他更帅气,眼睛里闪烁出浅浅的笑意如同吸铁石一般把方婷牢牢地吸附住,原来小说里写的并不是夸大其词,现实中遇到一个心仪男孩真的是蠢蠢欲动。

晚上妈妈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方婷装作无意中问起的样子“今天你们打牌的时候坐在里面看牌的是不是王阿婆的亲戚,好像没见过”

“哪个呀”妈妈嗑着瓜子懒洋洋地问道。

“就是那个挺年轻的男孩,我记得他好像不是你们麻将搭子”

“哦……你说的是小龚呀”妈妈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住阿婆隔壁的,听说刚刚服完兵役回来还在待业中,他妈妈我也认识以前也一起打过牌。小伙子人倒是长得蛮登样的,就是没个稳定工作。”

原来他姓龚,退伍回来的难怪之前没见过,方婷不敢再追问下去陪着妈妈看电视,心里已经是泛起一片涟漪。

有些女孩遇到喜欢的男生,迫切希望对方能对自己展开火辣辣的攻势,而有些女孩则喜欢那种暗暗中带着惊喜,默默被人重视的触动。方婷之所以不喜欢同龄男孩就是因为他们浮夸,追求女生不是递情书就是约看电影千篇一律俗套方式,她注重的是感觉,心灵相通的感觉。每当从他家窗口前路过,他总会按时地出现并深沉地看着方婷,而自己也从不避讳对方热切、跟随的目光,他能恰到好处地推算出方婷出现、经过的具体时间段。方婷认为眼神交流和语言交流并无区别,往往显得更有内涵,是一种暗恋彼此的前奏。时间久了她几乎可以从那人每天的神态和眼光中捕捉到微乎其微的不同之处,虽然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局面,虽然她们偶尔还会在王阿婆的楼道里相遇甚至擦肩而过,但是方婷可以肯定当自己和他面对面的时候,他的呼吸是急促的,他的神色是喜悦的。

有一次方婷在弄堂口遇到他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她对着他微微嘴角上扬,对方愣了愣随即也回复一个腼腆的笑容,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交流。

几个月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说过一句话,却无形中达成了一种默契。方婷中午回家吃饭的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分,这个点他必然站在窗前恭候她的归来,下午放学是五点半他还是在原地站着,看她背着书包哼着小曲一路跑回来,妈妈去王阿婆家打麻将的机会,方婷总会找出些理由过去一趟,也会遇到他几次,每次两人都会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笑,似乎彼此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但又好像彼此都没有想打破这种现状的意愿。

就在方婷斟酌这局面究竟会何时改变时,他突然不再出现,窗户前没有了他熟悉的身影,连续一周都看不到他,方婷感到一阵阵的失落,仿佛生活中失去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恨不得能亲自找上门去,也几次三番地跑去他家的楼道口驻足了好久,直到邻居们对她投来好奇的眼神才不得已离开。她像个失恋的女生,沮丧、困惑做任何事提不起精神,他已经失踪将近半个月了,好像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存在过似的。

方婷只能告诉自己:也许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接近于现实的梦。而他只是一个梦里的过客,来去匆匆,梦醒了,自己也该醒了。

终于有一天这位失踪半个多月的过客再一次出现,那是个大雨滂沱的晚上,妈妈值夜班,方婷从好友家复习完功课回来,她撑着一把伞步履匆匆,雨很大,弄堂里空无一人,方婷走到拐角处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她惊吓地抬起头,看到被雨水浇湿的他站在昏暗的角落里,眼里布满了血丝,虽然没有了往日的英气但依然是那个真实的他。

“你……你……去哪儿了”方婷语无伦次地呢喃道。

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她,滚烫的双唇紧贴在方婷的脸上“我想你”他的声音原来那么赋予磁性。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方婷喜极而泣地说道,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气,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被他一把拉住朝着他家方向跑去。

几分钟后门被重重地关上,屋里一片漆黑,他们纠缠在一起,交织在一起,方婷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好像不是那个他,举止粗鲁,猛烈,自己有点害怕了,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她开始抗拒对方,可他不知是醉了还是出于男人的本性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别,求你了……”方婷哀求道,两只手被他紧紧箍住无法动弹。

“我太喜欢你了,就一次……一次……”他的力道大得吓人,瘦弱的方婷根本抵御不了,她想呼喊喉咙口像是被堵住似的发不出一句响声,她潜意识地在姑息他的放纵和妄为。

他一把抱起方婷放在床上,整个人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她身上,方婷彻底缴械投降,她在行为上做徒劳的挣扎,身体却在悄悄地配合着他。

他摸到床上有一摊粘稠的血迹才猛地清醒过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对着方婷卑躬屈膝,黑暗中唯有一对眼睛是如此的熟悉、柔和,方婷最迷恋他的地方也就是这双瞳孔。

“我错了任你处罚。”看到他懊悔到连声音都在打颤,方婷心软了,她实在对他恨不起来,原因连自己都无法解释。

“你喜欢我吗”她在黑暗中轻声问道。

他先是有点意外,随后用极其诚恳的语气回答 “非常喜欢,假如说爱也未尝不可。我每次看到你心都快跳出来了,你对我笑时,我可以高兴一整天。”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和我主动说话”

“我……我不敢。我怕自己一厢情愿,怕被你拒绝。”

方婷好气又好笑地责问道“你现在就敢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他已经说了无数遍“前些日子回原来的部队办理手续没能见到你,想你想得几乎快要疯掉,昨天好不容易手续办妥了,我是坐最晚一班火车回来的,下午和几个一起退役的战友喝酒。回来的路上一直想你,想见到你……刚才那一刻情难自控,脑子一发热,我发誓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如果……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想怎样我都能接受。”

方婷沉默地垂下头,这些日子自己何尝不是相思成疾,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占据着整个身心,然而她怨怒的是他的迫不及待和冲动,把都还未开始的恋情一下子推到高潮部分,连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都省略了。方婷是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的,因为她不想失去他,不想他被人唾弃叱骂。

他把灯打开了方婷慌乱地抓起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

“你叫什么名字”穿戴整齐后她想起问他的名字。

“龚志成”

“我听说你……你当过兵”方婷没有挪开身体依然和他面对面,他双手环绕着她纤细的腰部,温热的气息在方婷耳边萦绕。

“高中毕业服了六年的兵役,我今年25岁,比你大八岁”

“你怎么知道我几岁”方婷闪着眼睛问道,她可爱的样子让龚志成忍不住又凑上前吻了几遍。

“你叫方婷,号称小魔女,读高一你和妈妈相依为命,据说生活得很好。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很漂亮,开朗,追求的男生可以从这里排到弄堂口,而你却对他们视若无睹。你高傲但不自负,你美丽但不狂妄你……”

“你说的是我吗,我哪儿有那么好”方婷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容让龚志成的心都酥了 “你笑了、终于笑了,这代表你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方婷口是心非地反驳,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原谅他。

龚志成和方婷的关系算是确定了,他们清楚这种关系只适合沉在水面底下不能见天日,俩人也心甘情愿偷偷摸摸地爱着彼此。龚志成把方婷捧在手心里。他被一家国营单位聘用,工作虽是辛苦了点,但他很开心很知足,至少每月有固定收入,可以买些礼物讨方婷的欢心。

热恋时期,女孩可以尽情享受男友的恩宠,可以肆无忌惮地耍小性子,尤其对方婷这般出色的女孩来说,龚志成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有时他会早早地等在方婷家楼下递上一份爱心早餐;方婷妈妈经常值夜班,龚志成就会给她做点好吃的送去;周日休假,只要方婷想去哪儿,天涯海角他都陪着;就连方婷来例假痛经,他一个大男人都会跑去药房买止痛药。方婷觉得自己眼光没有错,龚志成给了她想要的温暖,也给了她所缺失的父爱,有时她会亲昵地称他为“龚哥”那一刻龚志成变成了甜甜腻腻的棉花糖,就算死在这片温柔乡里他也在所不惜。

方婷十八岁生日到了,龚志成那天特地打发妈妈去亲戚家,说要在家邀请几个战友吃饭。他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女友的大驾光临,方婷先要和妈妈吃完生日饭才能找借口出来,等到她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八点多,菜凉了,龚志成却饿的饥肠辘辘。

“我都说了,不用等我”方婷不好意思地坐在饭桌边,看着一桌子的佳肴,自己却早就吃饱了,为了不扫兴还是勉强地夹了几口菜。

“生日快乐”龚志成捧起她如花似玉的脸蛋,小鸡啄米一般地亲了一口,他从包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交给方婷。

方婷愕然地打开一看,是一枚金灿灿的戒指,啼笑皆非地问道“这算什么,求婚啊!你别吓我哦”

“这不是求婚,这是承诺”龚志成关上戒指盒“我是想告诉你,我是很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绝无玩弄成分。戒指你收着,如果有一天水到渠成了,我会重新买一枚钻戒隆重地向你求婚;如果我们俩……没有缘分走到最后这权当是我留给你的纪念品。我发誓除非你提出分手,我龚志成绝不会辜负你的。”

“谢谢龚哥”方婷感到无比的幸福,她把玩着手里的戒指,对那一句“这不是求婚,这是承诺”铭记于心。

恋爱的甜蜜像是一个丝滑、爽口的冰激凌,带给方婷莫大的满足和快乐。她每天一定要见过龚志成才算度过完整的一天,开心了、难过了、被老师骂了、哪怕是女生之间的私房话她都要和龚志成絮絮叨叨说上半天,而他也扮演了一个最忠实的听众,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地听完她讲述的每一件事偶尔还会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方婷考试期间,龚志成像个老爸似的,叮嘱她早点睡啦,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抽空还会从单位食堂给她带些点心,方婷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他,她有时会偷偷在想,等大专毕业就把龚志成带回家见妈妈,自己非他不嫁。

高三下半学期,方婷变得有些情绪化经常对着男友乱发脾气。龚志成从不生气和计较,沉默以对,他理解一个考生的苦闷和重负,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容忍她、迁就她,只要她顺心舒畅怎么都可以。

最近一段日子,方婷觉得自己很不舒服,时常犯困还经常胃难受,甚至吐过几次,她猜想可能是学习压力过大导致的。体育课上八百米测试,方婷才跑了几十米,天旋地转一下子栽倒在地。

等她醒来时,噩梦也接踵而来,方婷看到自己躺在病房里,旁边是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妈妈面目可憎地盯着她。

“我怎么了”方婷虚弱地问道

“怎么了,哼我是要恭喜你当妈妈了,还是要祝贺自己当年轻外婆了”妈妈说的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在方婷的胸口。

“我……我怀孕了”

“你……造孽啊。说是谁的孩子,我去找他……”要不是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罗女士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抽上去,才十八岁啊就未婚先孕以后怎么做人呐!

“妈,对不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方婷泪眼婆娑的哭喊着“求求你成全我们,他承诺过只要我读完书就结婚。”

“谁同意你们结婚啦?我问你是不是对面楼里那个姓龚的”妈妈一语必中,让方婷愣了几秒没反应过来,姜还是老的辣,罗女士其实早就耳闻些关于女儿谈恋爱的事,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被我说中了对吧。我真是混蛋,左邻右舍都说看到你们牵着手,你还经常跑去他家,他还送过早点我都不相信。我觉得你眼光不会那么差劲,看上这种都没有进正式编制的合同工。你呀你,聪明面孔笨肚肠,多少男孩屁股后面追着看不上,结果在阴沟里翻船找一个还不如同龄人好。”

“妈,你不了解他,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不用了解,现在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孩子只能打掉了总不可能生下来吧,从打胎到休养起码一个多月,你学习怎么办?这些问题你想过没有”罗女士纠结得摊开手,在单人病房里来回踱步。“妈,孩子好歹也是他的,做手术前你让他来一趟行不,我拜托你了”

“让他来,行啊我正好没机会找上门去。”这种事对女方家庭来说是伤风败俗的污点,要是在自己家里那种隔音极差的环境下谈判,到时候事情没解决倒是弄得人尽皆知,不如现在让那个人来医院,幸亏她刚才反应灵敏一听到医生漠然地说道“你女儿没什么大病就是怀孕了。”她除了极其震惊之外,立刻嚷着要住单间病房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龚志成接到电话差点把手里的话筒都摔在地上,连工作服都不换,骑上自行车飞速地往医院赶去,他最先反应是惊喜,排除外在因素自己和方婷总算有了结晶,有了共同体,当然 惊喜过后就是心疼,难受。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留住这个小生命的,甚至还有可能会耽误方婷的学业和前途。

病房的门打开,龚志成一眼看到脸色惨白,整个人缩在松松垮垮病号服里的方婷满是心疼,还没来得及嘘寒问暖被罗女士一掌拍在肩膀上,他是当过兵的这点力道完全没感觉。

“你是不是人呀,勾搭十八岁女孩,还让她未婚先孕。我可以去告你,强奸幼女让你坐牢。”

“阿姨,你听我解释。祸是我闯的要告、要打绝无二话,但是请允许先把我话说完,我很爱很爱方婷,为了她可以牺牲一切,如果你愿意成全我们,等她到了法定年龄我立刻娶她。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写保证书。”

方婷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蜷缩在病床上,边哭边看着两个最爱的人争论不休。

“谁说她要嫁给你啦,你不看看自己,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刚进厂里都不是正式工对吧,就算以后变成正式工,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啊。就凭你那点死工资还能让我女儿过上好日子,我们虽然孤儿寡母,但我在生活上给予她的绝对是有质量的保障,吃的穿的哪一样是廉价货,她长得漂亮,以她的成绩考个好大专没问题。再怎么说也比你高中毕业强吧。我说龚志成你哪点配得上我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些情况,你爸也死的早,有个哥哥结婚到现在孩子都四五岁了还窝在丈母家里,你妈十几年前就办理病退,靠打零工贴补家用。我死也不会答应把女儿嫁到你们这种家里。”

妈妈的话把龚志成和方婷心存所有的幻想和希望都敲碎打破,他们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阿姨,我是穷,但起码我还年轻对吧,你要是觉得厂里工资太低我可以辞职下海,只要肯吃苦,肯脚踏实地的干总会过上富足生活的。”

“妈,求求你别拆散我们”方婷伸出手紧紧拽住龚志成。

看到两个年轻人像生离死别般的依偎着,罗女士不免动了些恻隐,她语气逐步变得低沉、沙哑“先解决手术的问题,这家医院我有妇产科认识的人,先去打通一下关系能快则快,眼下最麻烦的就是学校那边怎么办还有你……”她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女儿“医生说你有点贫血,估计手术也挺麻烦的”这种万难时刻罗女士也渴望能有一个男人站在背后,让她靠一靠支撑她一把。

“阿姨,请你允许我照顾方婷几天,你最要紧先替她解决学校的事,等她做完手术我来陪护。”

“凭什么让你来照顾,你算她的谁。”罗女士嘴上不屑一顾,仔细想想她又要上班又要去学校请假还要照顾女儿肯定焦头烂额,不如先利用他一下也好,等一切结束了自己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妈,你就让他照料几天,你赶紧替我想办法”

“哟这个时候知道害怕啦,你让我想啥办法”罗女士指着女儿的额头愁恨交加。

方婷毕竟年轻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没有太多感情成分,她自认不具备一个妈妈的责任和担当,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个不该来的生命体重返校园。龚志成虽然表面上不敢表露任何的不满和难过,心里因此暗暗自责、伤心好一阵子,当然他最在乎的还是方婷的身体,在罗女士半推半就的答应下他天天变着法子做些好吃的送到医院,方婷此刻最需要他的守护和陪伴,时时刻刻粘着他不放。龚志成不敢对她坦白:自己毕竟是劳务工,连续的请假领导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可他又放不下躺在病床上的女友。所幸的是方婷在医院待了三四天就回家了,罗女士托了关系给她做了份假病历递交到学校,说在家休养、顺便自主复习一个月,事情才得以完全解决。

“现在孩子也打掉了,学校的事情也搞定了。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人的问题了”罗女士当着他们的面直截了当打开话题“你们必须分手。”

方婷和龚志成面面相觑,左闪右躲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阿姨,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我会努力求上进的。等婷婷念完书也有几年时间我完全可以通过这些时间来拼搏……”

“你先听听我的观点”罗女士清了清喉咙,义正言辞地说“龚志成你一没有家庭背景二没有高学历三你人的确忠厚、老实,但没有生意人的头脑和灵活,靠你这样赤手空拳的打拼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充其量也只可能混个车间主任。我现在尽自己所能给婷婷最好的生活最富足的经济说穿了就是希望将来她能找个好人家,我老了也有所依靠。这也是全天下母亲一致的想法,你比她大那么多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对吧?婷婷还小,对爱情的看法太幼稚又虚幻,而你呢,你不能也跟着她一样不切实际。分手了或许还能以哥哥妹妹相称,正常的交往我不会反对,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就只能采取各种手段来拆散你们了。”

“妈,有钱真那么重要吗?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挣钱啊,不是非要嫁个有钱人才算过上好日子”方婷无助地看着龚志成,无助地为彼此的爱情争夺权力。

“你清醒点吧,我的孩子。你如果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人,你就可以少走多少弯路,比别人少奋斗不知多少年呐。你们两个白手起家去奋斗去拼搏,我可以准确地告诉你,到最后残酷的现实、体力的透支会全部摧毁、抹杀你们的感情,风花雪月的爱情全部都是建立在稳定、扎实的经济基础上的。”

“龚志成你说句话呀”方婷心切地对着男友嚷着,她希望他能勇敢地站出来牢牢地守住这份感情。

“阿姨,将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测,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死,我都不知道自己将来的人生会怎样,你又怎么判断的了呢。那我今天也把话放这儿了,只要婷婷愿意跟着我,我是不会放弃她的。你真的不答应我就带着她走,等到你答应了那一天我们自然会回来的。”龚志成说得很平静,却狠狠地击中了罗女士的要害,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妈,你不要逼我们,你不可能看管我一辈子。”

女儿的话彻底激怒了罗女士,她近乎咆哮地吼道“你要是敢和他私奔,我打断你的腿”

“我告诉你,我是跟定他了。除非让我死”方婷婷也不甘示弱地反抗到底,罗女士从来没有如此的绝望和暴怒,她顺手操起最近距离的一根衣架子对着方婷噼里啪啦的打过去,龚志成岂能容忍女友受皮肉之苦,他一步上前挡在母女中间,一只手死死拽住罗女士的手。

“滚开,我教育女儿管你屁事”

“你都说了她是你女儿,为什么还下的了手”龚志成还是不放松,罗女士都被他拽的生疼,只能暂时先放开。

“好,我不打她。你走吧”她开始下逐客令。

大晚上的龚志成一个男人也的确不能继续留下,可他又担心离开后还能否见到方婷,罗女士这是缓兵之计。

“等等我和你一起走”方婷快速下床准备拿些衣物“妈,你一天不答应我一天不会踏进这个家门半步,我想他家里人会接纳我的”

“你是不是疯啦,还要不要脸啦”

罗女士再次死死按住女儿,龚志成像一座门板似的横跨在一老一少之间,场面即刻变得混乱不堪,三个人你推我挡,互不避让。自从这件事发生到现在罗女士早就不堪重负,她原本就有高血压,眼下又上演了一场大战,只觉得后脑勺像是炸开了一般的疼痛,紧接着四肢开始僵硬,整个人慢慢地倒在地上抽搐,嘴巴开始歪斜,口角处流出白色泡沫

“妈……妈……你怎么啦”方婷害怕得大叫

“快,快打120”

所有的争执和怨恨随着罗女士的中风化为烟云。龚志成从那天起不敢再去找方婷,即使两人近在咫尺,他也不敢靠近那栋楼半步。最终还是自己的母亲出面,在去探望罗女士前一天,母亲唉声叹气地对儿子说“其实仔细想想人家妈妈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弄堂里谁不知道方婷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她爸以前是技术型企业,所以因公去世才会赔偿一大笔钱,她妈妈单位又属于航天局的,工资自然比别人高一些,再说了她那么年轻连二十岁都未到,你觉得以后她接触社会认识更多的异性还会像现在一样死心塌地的爱你吗,人是会变的儿子呀,你就断了这个念想吧,好好的工作总会有一个适合你的女孩出现。咱家这情况人家是看不上的。”

事情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龚志成逼不得已只能割舍这段爱情。第二天母亲买了些营养品诚心诚意的去探望罗女士,除了客套的道歉之外,她言简意赅地表态道“今后我一定不会再让志成去找你家婷婷了,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罗女士长长地吁了口气,心头总算是得到了解脱和释放。

龚志成偷偷打了个电话给方婷婷,两人隔着一条电话线哭得悲悲戚戚

“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方婷婷的哭声让他心碎

“我们别无选择了,你也不想将来我成千古罪人吧”

龚志成同样抽着鼻子哽咽“答应我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如果十年后我真的事业有成就一定会来找你的,相信我。”

“十年吗,我一定等你,龚哥”这是她最后一次这么叫他。

十年会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十年后能否再相聚还是个未知数,十年后的他们还会记得昨日轰轰烈烈的爱情吗。

不久龚志成走了,说是去外地打工。方婷在妈妈的逼迫下一心投入到高考备战中,小魔女的爱恨情愁在十五年后才得到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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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3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