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心归去 |
正文 | 年后远离闹市半山而居的乡村里,安静是寂寞的别名。近两月寒假,却只出了三日晴。 轻出门外,无边雨幕平铺天地,人间天上只剩被雨声统一的宁定,被雨声阻隔的寂寥。屋檐上滑落雨滴打出可喜的大大小小的水泡,可惜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短暂。不远池塘中纤纤雨脚在轻声耳语,风儿似乎不悦,一阵吹过,立即转换成沥沥雨声;转换成更密的涟漪;转换成心中一抹寒意。转身进屋吧,确有粉粒般小雨滴以凌波微步的身法离开遮天的雨幕,栖止在我脸上,懵一寒战,似乎清醒了些许,如我无用之辈清醒了又能如何?可我醉生梦死久矣!远方的景色就看不太清明了。 次日,雨停,抓把瓜子就出了家门,神游到我多年都未来到过的后山脚下,听着与年少时光没有丝毫差异的风声鸟声,就在这伫立的瞬间,不知如何搁置自己的感受,哗的一声记忆奔泻而出:每当夕阳懒在山头,总有个灰头土脸的青涩少年,在斜晖中赶着一头老牛出现在绾结的小道上,怀揣着一本读物迈着轻快的步伐,拿着赶牛的竹棍东戳戳西看看向山脚下进发。 这里是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山脚有鱼塘,把牛赶进鱼塘就不用去管它,它总是会在水中好好洗个澡,把头浸入水中出水时用鼻喷出水花,然后乖巧安静地在岸边啃青草。不多时这里就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少年则在有草皮的塘埂上或蹲坐看书;或侧躺看青山绿水;或平躺看蓝天白云;或闭目遐想。做了许多少年的梦,都是那么的美好。 这里整个世界都属于那位少年,他带着柴刀和铲子花了数日建了个茅草屋,能力水平有限,没有做出窗子来,呆里面太闷,只能暂避风雨,但是看着他的作品还是挺得意。山中亦是他的乐土:譬如春天手捧一大束映山红,随手摘下一朵,喝干里面的雨露,顺带把花也吃了,酸中带甜;譬如夏则能在某两棵大树中间用蔓藤做的秋千上看到他的身影,欢乐无限;譬如秋风扫落叶时,就捡些寒枝叶做柴,看看秋千是否牢固,修补下茅草屋,悠然自得;譬如大雪封山,带着狗追寻动物足迹,收获甚微,淡然一笑。 后来牛死了,他也升入中学,偶尔来这里呆坐,那是一种澄澈的时刻,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希望,英气少半,带着不愉走来,却心平气和嘴露微笑回家。有一天,他想这山后面是什么呢?“美丽富足的小村庄,一条大河接通了没有终点的远方,河水银亮亮,白茫茫,夕阳下有大块的波光霞影,上有李白的轻舟,岸边是芦荻水鸟,小道上是陆游的毛驴”,这是他心中的至高美景,后来在书中读到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那种熨帖之心可想而知。后又突发奇想,在山顶上找片理想之地,埋下一个塑料盖的玻璃瓶,瓶内装下小纸条,纸条上些下他做的梦想,然后在上面种上一棵后院的果树苗,那样就能永久珍藏他年少的梦。决定越山,山不高,只是没有一条路,蔓草灌木丛生。一番努力到达山巅,没有想象中的美丽富足,三五户人家,孤烟袅袅,没有挚爱的大河,有的是个水库,平静的绿水倒映青山,更不见轻舟和毛驴,与想象中的做个比照随即哑然失笑。也罢,找了块地,埋下他的瓶子,种上树苗,独处一陌生之地不敢停留太久,匆然回家。 韶华易逝,青山依旧。童年的潜藏,生命的幻想,全都涌成一团,把我震傻,懵然惊醒,难道风声鸟声是在呼唤多年的伙伴?是啊,我不该如此冷落你,可你怎么能认出我呢?我早已不复当年模样,英气全无,一脸茫然。带着感恩的心,敬畏之态,用一双陌生的脚再次去抚摸大山,走起山路来还是有点绊脚,是在生我的气呢。当年的一些痕迹依稀可辨,犹如一个个磁场,心灵的罗盘在这里感应强烈。来到山巅,欣喜的是虽没有人的悉心照料,当年那少年种下的树苗也已然成树,枝干虬曲苍劲,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即将再添一抹嫩绿,被周围杂乱的灌木丛烘托成仙风道骨,气韵翩然。但与周边的树种不同孑然一棵,也是孤独寂寞的,愿花开时节,蜂拥蝶绕带给你一份欢乐。你脚下的那瓶最初的梦想我早已忘却,流于形式记录下来与岁月同眠,萋萋成冢,却没能坚守追寻,里面有我的梦想也有我最炙热的心,美丽的梦想留下美丽的忧伤。应该如那位少年翻山追寻自己心中的至高美景,哪怕疯狂一把,状若癫狂,哪怕如夸父渴死旸谷,幸福死去。你却于荒山野岭孤独地坚守着我的梦,做好了自己的角色,人生如此,做好自己角色足以,此时心中的一些事物似乎有了选择。平静的水库潜伏在山谷,住户早已搬迁,想着那少年至高美景的梦,或许真找着那样一个所在,生活久了,也会想象出另一个理想的世界吧,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小水库的后面是另一片山脊,山脊的背后会不会是美丽的村庄,一条大河呢?脚步停在半空,不去了,去了就会破碎整整一个童年。 山脚下通往回家的小道上,手中不觉间多了根小竹棍东戳戳西看看,仿佛前面有头老牛。丁尼生说:“天下最沉痛的事情莫过于回忆起欢欣的日子。”我对年少时的多情总会转为对现实的无奈,只能留给大山一个回望的目光,那棵消失于丛林的树,那颗埋藏于山巅的炙热的心,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抽象,却又那么震撼人心。它们浓缩成我生命里的一点,这么一个点也实在够富足的了。天空一如往常般阴沉,难道你也要汇聚足够多的云去造一个绚烂的黄昏? 深夜,又下起了雨,下在我房间的窗外,下在岁月的小道上,下在林中的沟壑间,下在山顶的泥土里,如此充分如此透彻,内心也变得滋润蕴藉。想起了一首小诗: 夜本凄清,心亦孤独; 星是永恒,人在沧桑。 睡觉吧,夜雨中的睡眠总是特别深沉,特别甜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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