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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爱情很安静
正文

在网上无意中读到鲁迅写给许广平的一首诗:

十年携手共艰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画图怡倦眼,此中甘苦两心知。倏地想起那个光影年代中,关于两个忠诚伴侣举案齐眉的依稀旧梦。

那时,鲁迅在左,广平在右,一个用笔无情地针砭时弊,唤醒旧社会无数麻木的神经;一个添衣相随,博览群书,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在那个战争年代,他们绝然没有“戏临小草书团扇,自拣残花插净瓶”的雅致,但心意相通、笔领神会的默契从字的夹缝里悄悄旖旎开来。

这一曲爱情之歌,至感人心。

时光仿佛一杯静水,他们波澜不惊的相爱着,却不知道,更深的沉默在海底。

后人也许只知道许广平,却不知道鲁迅身后还有一个叫朱安的女子。她脾气和顺,会做针线,擅长烹饪,不识字,是中国典型的传统女性。朱安以处子之身为鲁迅空守了41年的荒漠婚姻,她打理家务,伺奉周母,隐忍沉默。但她作为女人,同样有着自己的梦想:希望和先生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是,“先生一天连句话都不和她说,又怎么会有自己的孩子呢?”

先生除了生活上的赡养,是无暇去顾及她的冷暖的,尽管他的学生也尊称她为“师母”。鲁迅多次对友人说:“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一种赡养的义务,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之后朱安和先生同时接纳了许广平,她亲自烹饪饭食,默默无语,面对自己的情敌和情敌的孩子,她毫无怨意:“周先生对我并不算坏,彼此间并没有争吵,各有各的人生,我应该原谅他……许先生待我极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确是个好人。”

朱安自幼身体饱受摧残,婚后感情生活有如枯井,老年又面对经济困难,一生不可谓不凄苦,但她却从没有迁怨于旁人,谈到许广平和鲁迅的儿子,她平静地说:“先生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等我百年后,他的儿子自然会给我斋水,不会让我做孤魂野鬼的。”

她爱鲁迅,爱的安静,爱的顺从,爱的义无反顾,只不过她没有张爱玲的才情,把低到尘埃里的爱在文字里开出花来。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她爱他,与他无关……

浮尘众生,谁都想在婚姻的高潮中从容的演出,优雅的谢幕。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因爱而同场起舞,因俗最后形同陌路,她们懵懵然地就爱上了一个人,然后,不得不用尽一生,安静地遗忘。

徐志摩的元配夫人张幼仪,有人形容她“线条甚美,雅爱淡妆,沉默寡言,举止端庄,秀外慧中”,当她与“媒妁之命”的才子徐志摩结为伉俪时,她以为自己的归宿和人生从此尘埃落定。可她哪里知道,她倾尽所有的柔媚,也不能收拢徐的心。

当她生下大儿子时,徐即留洋。她追随他到国外,回忆起当时徐志摩接她的态度:“我斜倚着尾甲板,不耐烦地等着上岸,然后看到徐志摩站在东张西望的人群里。就在这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大截。他穿着一件瘦长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围了条白丝巾。虽然我从没看过他穿西装的样子。可是我晓得那是他。他的态度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不会搞错的,因为他是那堆接船的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表情的人。”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徐志摩与林徽因已坠入情网,并执意催张幼仪打下腹中的胎儿,她的心凉了半截。当后人为徐的才情倾倒时,回看当年,他对张幼仪的爱是多么无情而残酷。

没有一部全集记载了她的眼泪或笑颜,我不能一一清楚地看见。只知道她平静地签下了离婚协议,一个人养育着孩子。面对第三者,没有抱怨,没有以头呛地,没有歇斯底里。现在有多少人在爱情结束后,把那个曾经爱过的人到处指责,将TA说得一无是处,没必要的,既然留不住心,不如留下那份感情的纯洁度,蒙了尘,也同样会减损自己回忆的价值。

张幼仪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她学得一口流利的德语,在严肃的人生理念和严谨的工作作风中,找到了自信,找到了人生支撑点,成为我国首位女银行家。

有人问她爱不爱徐志摩,她答道:“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对这个问题很迷惑,因为每个人总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是爱他的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一个男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在今天来说,是对女性尊严的公然藐视。但在那时,男人可以扩大的占有欲是被允许了的。她们的爱风尘俱静,素雅纯粹,付出,不是为索求回报的筹码,甘愿,是她喜欢他的前提。

可是,对爱情至上的人来说,内心深处该是怎样一种残忍的凌迟?

京剧大师梅兰芳的成功,除了他的天赋和勤奋努力外,与他的妻子功不可没。

他的前妻王明华,贤淑能干,貌美懂事,在生下一男一女后,为一心一意在生活上照顾丈夫,在那个年代,毅然做了绝育手术。她以她特有的细腻眼光帮梅兰芳改进化妆,设计发型和改善服装,在她的精心帮助下,梅兰芳的声名远播在外。不论是到戏馆演出,还是外出参加应酬活动,王明华都形影不离陪伴在他身边。

谁料他们的两个孩子因病先后夭折,为了梅家续后,王明华同意丈夫再娶一房,并亲自帮忙物色一女子福芝芳。传闻新婚之夜,梅兰芳特地先来到王明华房间,紧握着她的手,以此来减轻对她的愧疚。王感动不已。

他终究还是松开了她的手,去往另一个房间,她微笑送别。在那样一个夜里,一个女人独自煎熬地度过了爱人洞房花烛的夜晚,她的心碎,何人能懂?

此后,加上孩子夭折的打击,王明华一蹶不振,悲恸欲绝,时常半夜间猛然惊醒,彻夜不能入睡,情绪愈来愈消沉,不久又染上肺结核病,久治不愈,梅兰芳和福芝芳都为她焦虑。王明华担心病会传染给一家大小,更担心传染给梅兰芳,便决意离开家,到天津去治疗。临去时她对福芝芳说:“我身体不好,还请妹妹费心,照顾好梅家的后代。”

她独自离去,是养病去了,还是刻意退出了三个人的世界?

她无人陪伴,病逝在天津,结束了她伤情的一生以及对梅兰芳无能为力的爱。

你非我归宿,我怎么寄宿?

我非你江湖,你无须泅渡。

她们的爱情,在西风里渐渐老去,没有共一盏灯火,没有共赏春花秋月,也没有共度天阶微雨,她们是寂寞的花朵,一生凄清,注定孤独,不管含苞还是欲放,都只有自己欣赏。

她们真的放下了吗?其实并没有放下的,她们假装很平静,然后在寂静的角落里孤独地抚摸伤痕。

作者:应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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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4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