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凉了的茶 |
正文 | 一 我昨晚还跟他喝茶来着,今儿怎么就......哦哦哦,好的,那回见。木弧望了望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除去刚才同事花儿打来的电话,最后一个便是与礼宏的通话。 礼宏是木弧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同院,工作后也算半个同事,分别在当地两家不同的杂志社工作。他们俩经常相聚,昨晚那一段茶话突然就成了最后的交谈。 礼宏昨夜三点左右,猝死在家中的电脑桌前。 第二天一早,到了上班时间,杂志社仍联系不上他人,就派了一个同事去他家找。发现他时,整个人已经僵直地瘫倒在沙发椅上。杯里的茶凉了许久。 医生来到现场第一时间急救,但由于死亡时间太久,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间。一颗文艺工作界的新星就这样坠毁在寂静的深夜里。 花儿是我们杂志社最先收到消息的,她通知我这件事时我恰好休假。我以为花儿跟我开玩笑,我告诉花儿昨晚还跟礼宏去茶阁谈了谈下次合作举办活动的大概方略,怎么可能。直到讣告出来与礼宏家人都开始准备身后事,我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作为朋友,我是伤心的,但我觉得最伤心的远远不止我一个,比如礼宏大学时相交三年后分道扬镳的女朋友,他的初恋—刘倩。礼宏与她女友的感情经历,仿佛在我跟花儿的见证下开始与结束的。花儿跟我们同校,她是读金融的。不少人都说她是个被金融误了的文艺青年。我们仨毫无疑问,相识于文学社团。一起指点江山的日子好像并不遥远。 事后,在征得礼父的同意下,我带刘倩上过他住所一次。他还是如此的爱品茶,不过如今都凉了。人一走,茶自然就凉了。尘封在檀木罐子里的西湖御龙井加上难得一品的碧螺春,没有一种还散发着温度。刘倩只是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我翻开那一卷激荡的文字,很多篇里都洋溢着刘倩的余影。礼宏,实在太在乎她了。每一篇有关爱情的佳作,无一不是为她而创。我忽然有点羡慕礼宏,同是又满是惋惜。青年才俊早逝实在是每个人都不愿看到的结果。我煮开了清水,揭开结实的封盖掏出一丝茶叶,坐在客人的位置。对面隐约有一个身影在滔滔不绝地谈论茶经。我向他的杯子里倒出沏好的茶,也向我的杯子里倒上。我们就这样坐了半天,说到茶全凉了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二 花儿,你来挑吧。你说说是我比较有才有颜值还是木弧?我故意为难花儿,必须要她做出这个抉择。 花儿被迫的没办法,支支吾吾半天后,说了一句喝茶喝茶,别说了,茶都凉了啊,凉了啊!其实木弧也想知道花儿怎么看待他。有一个秘密在他心里也藏了两年了。 清明节那天,三个人本着没课,打算游一下上溪的。踏春好时节,我听人说上溪那里的茶不错,所以鼓吹着到那边去踏春游玩。后来临时有事,于是花儿跟木弧两个人去了。临走时我提议他们一定要品品当地的茶,并且发照片来让我饱饱眼福。 他们俩沉寂了一路,尴尬得比细雨后的潮湿还凝重。不是男女朋友的一男一女出游,难免奇怪。原来有我在的时候,三人便不会这般尴尬。毕竟花儿与木弧不是那种关系,我的同行不会起到电灯泡作用反而可能更好地撮合他们。作为木弧的朋友,我看在眼里。我知道木弧对花儿尤其好,而花儿也在装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微妙,两个人明明心很近却要弄的界限分明。即使到了后来离开校园,这种现状也没有太大的改观。也许他们需要一种契机,这种契机很难寻觅并且需要他们俩共同构筑。 他们似乎发现了好地方,一个盛放着春桃的小山坡。结伴而行的人络绎不绝地从他们身旁走过。在那泥泞的小道上一切只够两个人紧贴在走,稍有不慎便会滚下去。他们小心翼翼,如同走钢丝一样。木弧的手胆怯地悬着,并不敢触碰花儿的腰。按理说,最理想的状态是他搂紧她走那一段崎岖泥泞的小坡。但是他们俩,我着实知道不会发生这种事。他们都太小心,太小心了。 倩儿那天找过我,她以为我跟着他们去了上溪。当她小鸟依人地扑倒我身边时,我竟然有一丝的不习惯。也许是看到了花儿与木弧的拘束,也可能我的心态发生了轻微的改变。我慢慢地把倩儿从我的身体上剥离出去,指了指四周寥寥几人,说这里公众场合呢,别搂搂抱抱了。她撅了撅嘴,以示不满。不知何时开始,我们的关系开始有点了泼冷水的状态。 我叫了辆出租车,把倩儿送走了。此刻的我,没有孤单感,反而越发的轻松。 于是毫无悬念的,两周后,刘倩也从我的生活剥离出去。 三 木弧坐在我旁边,礼宏坐在对面。我们都变了不少,这几年双方工作接近,偶尔也有联系。可坐下来的今晚,大家都与当初那份稚嫩纯真的脸孔格格不入。木弧仍旧不善言辞,话少得可怜,礼宏幽默风趣,多鲜明的对比啊。 茶阁今晚的人看来不多,隔壁坐着一对老夫妇,看样子对茶情有独钟。我偷偷瞄了瞄一旁的木弧,他正低着头在抿茶。礼宏又在开始高谈阔论他对茶的独到之处,以至于我们的热茶都一饮而尽他的还原封不动地放着。也许真正爱茶的人是不需要时时刻刻喝茶的,只有不爱喝茶的人才会经常端着茶杯。 你的茶凉了。木弧提醒道。啊?也真是光顾着说了。礼宏端起茶杯,先细啜一小口,而后才慢慢让那股源流慢慢摄入到他的嘴里,冲刷过他的舌头后慢慢地滑落到他的心里。而我们喝的很早,可并不入心。我们只是让茶经过喉咙到它原来需要去的地方就完事了。我们没有什么感慨,喝了就喝了。而礼宏又开始品评刚才那口茶了。 他问我现在的工作怎么样。我如实告诉了他,自然不落俗套地说几句恭维的话。不知不觉,我们也世故了起来。 木弧没有问我的近况,他可能不愿知道,也可能他什么都知道。反正他不开口先问,我决不会先开口说。这会使我感到更加尴尬。 礼宏见我一直盯着木弧,便对木弧说要多交流难得相见,你怎么一直在这里垂头喝茶,不问问花儿事吗?木弧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来交谈也终于在慢热的状态下,开始升温。我们如同清水,煮开了煮沸了,之后仍存有余温。 我们兴尽,趁着夜色也开始匆匆离场。由于时间也不早了,加上木弧与礼宏说了那个活动的事宜,礼宏说得回去看一下具体的操作措施,就先行离开。临行时还嘱托木弧照顾好我,把我安全的送回家去。 我跟木弧东扯西拉,发现我们都不到主题上。看了几次墙上的钟,盼望着时间能够快速过去,便可以提出回去的事。嗯,时候不早了,茶阁也快关了,茶也不热了,我们是不是?我试探性地问木弧。木弧站起身来,拿起我的包,然后说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们又一次安静地走了一路,好似上次去上溪一样。 舞台变了夜晚,主角还是当初那两个。 四 礼宏沏好了茶,夜色透着一丝凉意。鼾声此起彼伏从楼阁前传来,隔音效果在这片区并不怎么样。他坐了半小时,猛地站起身来,发觉小脑有点发昏。他定了定神,以为是幻觉,不以为意。策划书还剩一小部分就收尾了,他望了望屏幕上的时间,三点了。再弄十分钟左右,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他这样盘算着。五分钟后,他的茶开始发凉,蒸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八分钟后,他的眼前一黑,输入法还在敲击那一个未完成的字眼。 他与他的茶一起,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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