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80年的烘干车间》
“别再回忆那些心酸的往事
只是心酸得让人不忍回忆——”
你是来谈诗的吗？请这边
你径直把我领进车间尽头
一台烘干机的巨型黑嘴里，坐下
——“门别关上，免得把我俩也烤焦”！
-
两个青工走到一起，不是谈钱，谈工艺
而是切磋妄事般的诗歌
往事纷飞，有人成名，有人成鬼
而你在这一切前消逝
连同那座车间，那片厂房，那条街道
都付之杳如
-
如果没有文学我们该如何谈论那些往事？
如果没有文学我们该如何谈论那些年代？……
世界变了又变，新了又新，这些我们仿佛早就预知
蹲伏车间尽头的一台台烘干机，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刚焙出的木材散发着淡焦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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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经过河南，正麦收》
?
麦黄时节我也想回到家乡
麦黄时节我也想叫一声娘
吃一口锅里新蒸的馍馍，回到故乡
哪怕做一只故乡的蝈蝈
紧贴在温暖的麦芒鸣叫
?
-?
秋收时节 ，农业时光
终生终世愿在炎阳下劳动
结束漂泊吧，结束
——多么微小的愿望呵
黄河落日， 轮回到我的亲切小屋前
围坐灯下， 晚餐时光
妻儿和乐 ， 子孙满堂
一辈子光阴就在这儿凝住——
-
-
《乌利亚斯泰的流浪狗》
狗在流浪
从城镇
流浪到草原
——因为啊为什么要养狗
是人们的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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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乌旗草原》
这里是草原
东乌珠穆沁草原
知青作家老鬼写《血色黄昏》小说的地方
浓重的血晕还在天际
汹涌的云朵从蒙古国飘来，一朵朵
这里是北京知青来看老额吉的地方
-
知青姐已白发苍苍
犹在唱——“从北京到边疆，路途有多遥远”
一群群飞来，一个个孤单而去
像一只只孤雁
今，一个东北老知青弟也来了
带着他遍体鳞伤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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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通州口占》
路入京郊外，
车暮纷纷时。
九载飘京晚，
绪乱读书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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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下乡当知青的时候
邮寄一封信四分钱
我们总是认真地写信
一封封邮回城里，家中
-
邮递员十天半月来一次
那时从不丢信，根本不会
信封里除了从家里寄来的殷殷叮嘱
有时还会夹带粮票，布票，钱款
所以我们爱信
-
多年后我到首都一个报刊工作
每天收到很多信
但这些年我们谁收到过几封认真的信
又写过几封认真的信
-
今天我忽然想写一封信
一封郑重的信
茫茫然不知该寄给谁
以及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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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羊皮》
父亲走了
遗物都消失了——
老花镜、修理石磨的錾子、漏粉用铁瓢
那些散发着乡味烟草味的衣物
只剩这一张老羊皮不知为何没扔
还散发余温
-
遥远的冬天，生产队的羊冻死了几只，
没人要，父亲说给我吧，他呵着手一点点剥皮
晾干，再放入硷水里一遍遍揉洗
再晾干，隔年春节的时候背到城里来
这件事已经过去40年
而父亲也走了快20年
-
如今，我也到了腿寒的年龄
腿疼时倒常常忘记了父亲
但这张老羊皮
却每每对我进行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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