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冬阳下的老屋 |
正文 | 冬阳下的老屋; 文/王祯辅 难得一个冬阳。冬阳下晒晒,人就慵慵懒懒起来,慵懒得只能想往事,想想尘封在心底的老屋,以及老屋周遭的一些物事来。 记忆总定格在明亮的晌午,冬阳如一轻和风吹进老屋,门洞开着,阳光在屋里黄土地上印出一扇温暖耀眼的“门”。门里的事物一下变暖了,被严冬裹得铁紧的心顿觉松驰。炊烟浮起来了,灶塘里柴火毕毕剥剥地燃得很旺,火光映得临灶的墙壁通红通红,奶奶依墙而坐,仿佛嵌在通红的墙上,和蔼可亲。灶塘里的柴火突然“扑哧”笑了一声。奶奶脸上飞出一朵祥云,她喜不自禁:“火笑客要来!”我问:“哪个客来?”“你姨奶奶么?田闲了,手空了,忒好的日头,该出来访访人家哩!”奶奶嗫嚅着一脸的盼望。老人眼里冬天的太阳能送来久别的亲情,温暖思念的神经末梢。 水牛兀自以一种等待的姿势立在栏里,咀嚼着过冬的稻草,反刍着一个金黄的时节。稻草上残留牛的汗滴,它一皱眉头,就能品尝出自己咸涩的汗味。水牛伸长脖子,炯炯的眼光望着不远处的田埂,田埂上一串深深牛蹄印淌着一窝经冬的雨水,阳光下蹄印闪着点点金光斜射过来,刺得水牛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水牛无法嗅到田埂上自己屙出的一饼饼杂伴着青草味的牛粪,牛粪如同一饼硕大的荞粑,被泥土舒展地托着,只有泥土能够接纳它,包容它,把它珍藏在心里。冬阳赏给水牛一个静谧安祥的季节。 禾坪上支着竹杈,横着竹篙,晾晒着厚实的棉被和浆洗过的衣物,还有灌有荞子壳的印花枕头。阳光和着风吹打在衣物上,徐徐飘动的衣物上蒸腾起缕缕热气。木椅上安静地坐着爷爷,他佝偻着身子“叭吱叭吱”巴着旱烟,阳光太温柔,无法射进他黝黑额头上的皱纹,只在高耸的颧骨上留下一点白光。他把自己和贮藏心里的陈年旧事晾晒在冬阳当中,没有时空,没有主题,像旱烟弥漫袅袅轻烟,飘飘缈缈,萦绕于胸久而散。这些不外乎田间地头,春播秋收,家长里短,人情来往的人生俗事也该晒晒太阳了,像翻晒仓里的谷子,一股脑儿倒在阔大的竹席子里,用木耙扫平在太阳下,阳光会拒散包裹在谷子上陈腐霉味,留住殷实,留住饱满,留住一粒一粒金灿灿的日子。不远处一张铁犁坚挺地依偎在墙根,抖落一身泥土后,光鲜了许多。冬天过后,雨季来临,便是阳春。守望一个冬季的铁犁又会奔走在田间,肥厚的泥土会把犁口的斑斑红锈磨蹭掉,焕发出崭新的春光。 阳光里,鸡们在禾坪里转悠,尽情撒着欢儿,刨着食儿。阳光刺痛了一只白公鸡心里最温柔的那个部位,爱情在心底悄悄萌芽了,兴奋地抖动着大红冠子,深情款款摆弄着一粒沾着阳光的秕谷子,“咯咯”挑逗着一只黄母鸡。一只芦花母鸡一个箭步冲过来啄起秕谷撒腿就跑,黄母鸡一怔,闪电般追了过去……一旁白公鸡斜虚着眼,偷偷地在“笑”,“笑”得白色羽毛在阳光下颤动。光秃秃的树枝上一只呷屎鸟落在上面逗留,在枝上打磨着黄黄的啄,梳理着乌黑的羽毛,对白公鸡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冷不丁,扯起脖子,朝着和煦的冬阳“唧——噍噍”地叫。呷屎鸟叫会招来雨的,乡里人都这么说。不知啥时,奶奶从里屋冲出来,立在树下,捡起泥块朝呷屎鸟砸去便骂:“该死,才见个好晴天又叫落雨!”扑棱一下,呷屎鸟羞愧地消失在阳光中。 冬日里老屋周围的喜事也多起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在冬阳下炸响,回荡在山谷之中,召示着乡村的人生大事大多在农闲时候完成。要么是左邻大娃子娶媳妇闹洞房,要么是右舍李家太爷八十大寿。摆开了场子,吹吹打打、噼哩啪啦……热热闹闹,各自张罗,各自操办,乡里乡亲的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拢边来帮忙。所有乡间俗事都与生命有关,都与阳光同行。 冬天的太阳出得迟,落岭得早。转身又到了冷冷的夜晚,我钻进晒得柔软的棉被里,枕着散发着阳光气息的荞壳枕头,一扭头,枕头里就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秋风吹过荞地。奶奶走过来,边帮我掖着棉被,边说,要是晚上打个白头霜,要么起个浓雾罩子,明朝早准有一颗暖烘烘的太阳晒你个光屁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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