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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上帝请开窗》之十《背井离乡话悲凉》
正文

半夜十一点半,飞机降落在海口美兰机场。出租车将我们拉到琼海市官塘镇时,已经是二零零九年一月一日零时一点多,就是说,我们走一路跨两年。

海南作为旅游胜地,令无数人向而往之。尤其是北方人,交九便没有暖和的时候。三岁孩子都会叨咕:一九二九拿不出手;三九四九棒打不走,五九六九在家死囚,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黄牛满地走。这几年东北更冷,后三句被人改成:七九河开河不开,八九燕来燕不来,九九加一九,不见黄牛满地走。最少百十来天冷日子,穿得跟狗熊似的,毫无美感可言。全国有很多避暑胜地,避寒却唯有海南。大多城市寒风瑟瑟,海南却以融融的阳光、广袤的椰林、和白沙碧浪,以及到处温泉、各色水果,吸引着向往温暖的人们。据说三亚市仅黑龙江人就有近二十万。我早就盘算过,退休之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和儿子在这里住一阵子。哎,永远成梦了!

夏天三哥从北海来电话,让我过去考察那里的投资环境,说他们全家都在那里。儿子从没来过南方,就说,妈,我也想去。丈夫马上投赞同票,说你和孩子去一趟吧。于是我和儿子就赶忙查看地图,联系机票。“玩倒不主要,加入这里的资本运作,一年时间可以有几百倍的利润可赚。”三哥再来电话,难掩激动。我心即刻黯然。南方的确很美,可再美也不会美到遍地都是百元大钞。哎,哎,又破碎一个梦。

我和儿子的计划、打算,落空太多。若知今日,当初为儿舍弃一切也决不破碎一个梦!

夜黑雨大。雨刷不停地摆动,车窗外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时辰,多数人家都是酒足饭饱,合家老小看完新年晚会后,渐入美妙的梦乡。第二天清晨,伸开双臂,拥抱阳光,满怀激情地说道:啊,新的一年开始了!

儿在,我们就是天下千家万户之一。美梦、激情、阳光、希望,一样不少。儿不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有家不能回,揣着痛苦,拖着伤痕,山一程,水一程,于新年伊始,冒着倾盆大雨,半夜三更疾驰在千里万里以外的天涯海角。

明天会怎么样?明年呢?今后呢?一片茫然,茫然一片。我的脸紧贴车窗玻璃,任泪水随窗外雨水尽情流淌。

不知不觉,心底竟哼起那首凄婉的南宋民歌: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零在外头?

是情悲引来悲歌,还是歌悲加剧悲情。我哼了几句便控制不住,怕司机听见,趴在丈夫宽厚的脊背,咬住他的棉衣,双肩抖动不停。丈夫用他那只大手,轻轻在我腿上敲一下,又敲一下。是阻止还是鼓励,我没去琢磨,只任泪水肆意横流。

偏僻的官塘,却有骄人的温泉。名目繁多的温泉度假村几步一个,我们住在官塘温泉休闲中心度假公寓。

第二天,有人通知到卫生所体检建档。医生叫李桂琴,老家在辽宁丹东,在武汉退休后,被聘来做医生五年整,虽年愈七十,但为人直爽开朗,看去和蔼可亲,她给公寓每一位客人建立健康档案。所谓体检,不过是量量血压、听听心肺,询问过往病史罢了。我不想见任何人,丈夫自己去的,只是告诉李医生,我心跳有些慢,血压也偏低。李医生记在心里了。

第二天在食堂吃饭,李医生主动过来和我搭腔。我阴郁着脸,勉强敷衍几句,后来还是被她劝到卫生所。听诊时,她细细察看我前胸后背,可能检查有无刀口。然后给我测血压。善于察颜观色可能是医生的本能,她以老乡自居故意和我“闲聊”,说得病不可怕,乐观最重要,来的客人大多身体都有病,甚至有癌症晚期被宣告仅剩几个月时间却活了好几年。看来她坚信我患了不治之症。

我若真如她想像那样,会是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儿吗?肯定不会。

记得2002年最后一天,我感觉不适已好长时间,捱到岁尾自己跑到医院。挂完号,对分诊护士说我可能是直肠癌。我语气轻松,就象说“我感冒了,拉肚了”似的。护士吃惊不小,特意将我挂号单抽出来,直接领我到肛肠科主任那里。漂亮的中年女主任问我何以口出耸言。我坦言症状和母亲直肠癌手术前十分相似。她点点头然后为我检查。她的动作细且慢,我仍不适皱紧眉头。她手停住自言:“这儿有个硬块。”护士问:“是癌吗?”她抽出手来,“有点像。”也许心理准备充分,我波澜不惊,起来一件一件穿衣服。想必见多识广的主任对我的泰然多少有些吃惊,问我害怕吗?我笑说不怕。她也微微一笑,显然是安慰,说不一定是,节后过来做个肠镜再说。

说是不怕,当推开医院大门,风把断续的碎雪往脖颈里灌,路人行色匆匆。我抬头伫立,厚重的阴云通过头顶直压心底,一丝悲凉水样漫过全身。我猛然想起作家班同学刘长青。这个辽宁阜新的文学青年,在肺癌晚期确诊后,坚持写死亡日记,将自己对生命终结的体验做最细致入微地描述。一干同学从沈阳驱车看他时,他正倚在被子上和一个银须过胸、仙风道骨的老者轻松商讨墓地的选择,他笑容可掬为大家介绍风水先生,认真恳求同学帮他定夺。本已心情沉重的同学,被他的轻松迷惑,觉得死神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不成想几天后,刘长青赫然长逝。我数落自己:尚未结论,就急着伤感,若地下刘长青同学有灵,定会笑我太不成熟。当下考虑,丈夫远在国外,儿子工作在新疆,一旦确诊,术后谁来照顾?春节在既,儿子就要回来,这些难题我得想方解决。

当天晚上电话告儿,可能外出学习,节日不归。那头儿子纳闷,追问几遍,我一直搪塞。元旦假日,我未雨绸缪,联系家政陪护,把三室一厨一卫的家彻底收拾一番,然后去银行取钱,有条不紊地为住院手术做好一切准备。此刻心底坦然,想如果是恶性,如果转移了,一定自己扛着,扛到丈夫下船。千万不能让儿子知道。上苍毕竟有眼,节后一查,不过内痔,用药不长症状皆无,竟是虚惊一场。

能够冷静面对死亡,弥留之际还在从容不迫地书写死亡日记,其实在刘长青之前就有轰动一时的上海青年陆幼青。其实死亡来临时,并非所有人都会被击倒,但独生子女意外去世,所有父母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击昏,以至很长时间不能复苏。

李医生怀疑不错,我患了心癌,一种不能化疗,不能放疗,无药可医,无医可治的慢性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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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3 6:5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