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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流水落花杯中饮——那一方池塘(系列散文之一)
正文

去年年底回老家,特意去看了那一方池塘。

小池塘无名,也不大,不到一亩的样子。自我出生之前,她便朴实宁静地坐在那,如同一个尽职的看客,看着村子的日升日落,斗转星移,看着一批一批的孩子长大,一批一批的孩子离开。她总是在静静地看着,不言不语。回来了,她微笑相迎;离去时,她微笑相送。祖屋离她不远,许真是近水楼台吧,幼年的记忆里,她的身影和她的故事,镌刻的最多,最清晰。

爷爷是个教师,幼年的我和我的兄弟们家教甚严,母亲的要求也很严厉,什么事情都得按规矩来,好在相对开明的是,完成了该办的事之后,是可以痛痛快快地玩耍的。于是我们用渴慕的眼神望着村里别家孩子自由的身影的同时,利利索索地完成课后作业,然后如果没有需要帮忙的农活,就可以痛快地出去了,只要按时回家就好。

当然最多的是去垂钓。或许我不该用“垂钓”这么专业的字眼,可是用“钓鱼”就更加不贴切了——我们的乐趣和兴趣甚至成果都在于“钓”,至于有没有鱼,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当然如果有收成,那是最开心的;可是即使时至黄昏一无所获,第二天我们还是兴趣丝毫不减,准时到达,因为不管怎样,小池塘那,总有我们永不完结的期待。

岸边有棵柳树,那是前两年看着屋后老伯在田野插柳时兴趣突起讨要来一棵亲手栽下的。匪夷所思的是,我胡乱插下的这棵,竟然是长势最好的,两年下来,远远比其他的柳树高大粗壮。当然也就成了我的最爱,弟弟老和我抢这个临近柳下的位置,不过年岁的优势,多半是我胜利的。然后就是垂钓了,我们自制的鱼竿相对而言是很精致的,现在绝不敢想象赤着脚就敢往竹林里跑,还要钻进大人们钻不进去的角落,精挑细选一棵上好的楠竹做主竿——长势一定要直,然后就看尖端的弹性,一般选择年龄在2岁左右的最好,弹性适中还不易折断,太嫩的太脆容易折断,太老的生硬没有弹性,胡乱长出的新枝也不好处理,清理完枝条还要用蜡烛熏烤楠竹的关节……整理好竿子以后,拿出抽屉里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去2里外买回很好的丝线和钓钩,专门认真地跟叔叔辈的大孩子们学会了组装钓竿的技法,有时候要经过一整天的努力,一根满意的钓竿才能完成——满意的钓点,满意的钓竿,满意的伙伴,伴着满意的池塘,最后的收成不管如何,这一天的收获总是让我们满意了……现在,我都再也无法如此心身投入毫无旁骛地去完成自己想要办的事了,尽管年岁增加,自律性对比儿时已经强了太多,可是始终达不到那种状态了。这也许是池塘自幼便在我们心中篆刻,一种叫认真投入的精神。

可幸,多年的亲密接触,让我们体会了小池塘独特的美。

有缘的是,小学时刚刚开始学习作文,我就写到了她。那是一篇要求记事的记叙文,具体的文字我已经记不清了,至今未能忘记的却是,面对首次尝试的胆怯与欣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好像她暗地里给我了一丝鼓励,让我抛开了稚嫩的胆怯。后来慢慢的所学增长,也终于了解,她那一份美丽难以抵挡的魅惑。

春时,醒来最早的是她了。当田野春风吹来的翠色开始连成一片,你还来不及赞叹春的气息,就发现她原来早就醒了。一眼望去,便不自觉地感到一阵惊喜。微波起伏处倏忽漏出的嫩黄水草尖,像一群调皮的孩子,玩起了永远也不会累的捉迷藏;浅处的水已经可以看到底了,甚至你能幸运地发现水草纹理的投影和几条胆小的小鱼;当然忘不了看看自己栽下的柳,不服气似的它早早长出了红褐色的嫩苞,也许这几日的风吹过,就是满树翠绿了;邻居的大婶端着盆到石台上捶洗衣服,微微冻红的手臂划过优美的曲线,与这四周的翠色暗暗相合,独添了一份喜悦;田野已经传来吆喝声了,惊动了池塘边玩耍的孩子,几颗石子不小心掉进了池塘,她微笑着,几圈微波漾开,就和周围融入一体了,然后一切又平静了。自始至终,她都微笑着,是了,她身上总是会发现惊喜的,宁静祥和,不至于突兀地惊讶,使你由衷地感叹,却又迷茫——到底是春唤醒了她,还是她唤来了春?

夏时是最忙碌的季节,早稻已经成熟,晚稻正要下苗。这时候的人们好像忘记了她。盈野的收割声和吆喝声,还有远处被惊飞的麻雀不耐烦的喊叫,只有过往的水牛会停下来啃上几口青草,刚喝饱了水就被急切的农夫匆匆拉走了,独剩下被打扰的青蛙“呱”的一声抗议,然后远远蹦入粼粼的波光里,再也找不到了。柳荫下一只蜻蜓追逐着它的爱侣,那棵蒿草成了它们爱情的见证,好像远处的热浪根本不能影响这一方天堂——喧闹里,独有的宁静。其实夜晚的她才是最美的,疲劳了一天的人们再也不用费力地抬头就能看清天空的繁星点点,萤火虫在月影朦胧中舞着,民间乐队青蛙家族组合也开始上台表演,此起彼伏的歌声庆祝丰收的喜悦慰问疲惫的人们——她像一个贴心的媳妇一样,知道人们需要什么,并及时送上。

秋来得总是那么无声无息,当池塘里垂钓的身影越来越多,你就知道,秋来了。秋天的她还是保持了夏天那个样子,只是秋风拂来时,她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温柔,只是微微清波,生怕吵醒了岸边小憩的钓者的梦……她从没有责怪人们忙碌时对她的忘却,绿意浓浓里她笑着,看着田野里越来越厚重的金黄,仿佛她也醉了。

这么多年冬还是那个脾气,突然就出现在人们眼前。不要去寻找冬天来的痕迹,你绝对是白费力气。她却微笑着迎接了冬,好像那只是孩子淘气的恶作剧。她不会苦恼突然消失的绿叶,晶莹的冰珠和玲珑的点点白雪同样点缀了晨起的清梦;她也不会嫌弃精疲力尽的水,她用薄薄的冰层竭力地保护,好让它们安然入睡;她更不会责怪人们的打扰,石台上,从来不少崭新的脚印。

她像一个恬静贤淑的小家碧玉,绝不似洞庭秋波的浩浩汤汤,也没有北国死水的那一份拧在骨子里的苦涩,她不张扬,不喧闹,不争夺,也不乱发脾气,永远像一位慈祥的母亲面对自己钟爱的孩子那样,小心翼翼而又细心体贴,如此年复一年。

去年年底,当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简直不敢相信。短短几年不见,这还是她吗?几根枯败的纸条乱七八糟地散落在水中,划伤了她曾经美丽的脸庞;那浑浊的池水竟然还吞吐着臭气!那只死去的老鼠怎么把坟安在了她的臂弯?是谁家的隔夜饭菜,竟倒在了她的心上?这还是她吗?我仓皇地环顾四周,最后无奈地发现,这真的是她!难道随着我年岁的增长,她竟失去了年轻活力,衰败成这般模样?曾经恬静美丽的她呢?曾经温柔可爱的她呢?曾经慈爱安详的她呢?——不,这不是她!这分明就是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

怀着不能平静的心情,问起奶奶池塘的事。奶奶一手扶着新装的自来水笼头,欣喜地告诉我:“你这伢子不知道,这些年都时兴出去打工的。村子里的年轻一辈大多出去打工了,好多都发了财,家乡也跟着富了起来,你看这不,村里也装了自来水了,再不用自己去挑水了,我们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享享清福了!”

我着急问道:“那池塘怎么这样了!”

“没人管,就那样了。”奶奶淡淡说,“不过想来还是有些可惜,以前那塘里的水能喝的,现在尽然这样了,影响环境,搞不好就把它给填了……”

我已经不住在祖屋那边了,离去时我看着那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她,心中涌起绵绵的惆怅,我像一个失约的恋人,无论如何也赶不走那份失落。透过车窗,我恍惚间好像看见她又向我望来,嘴角挂着一丝淡淡苦涩而又意味深长的笑……

后来,我懂了——她的一生不知道还有多久,我们的一生呢?是的,可能这是最后一面了,至死她还告诉我这样一个道理,人生,总归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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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0:4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