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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平行线(小说)
正文

烟花四月,是人们踏青赏花的季节,更是祭扫墓园,缅怀故人的时刻。每到此时,绵绵细雨从天而降,犹如思念的泪水,抛洒着大地。

这是一处绿树成荫,苍松翠柏,南临渭河的树葬墓园。清明的那天,烟雨蒙蒙,墓园里走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他黑衣黑裤,神色凝重,右手撑一把黑色雨伞,左手捧一束黄菊花。他慢慢走到一颗树前:“爸爸,我来看您了!”说着,他弯腰把手里的黄菊花靠在了树上。

然后,他慢慢地直起身:“爸爸,家里一切都好,妈妈她也很好。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您放心吧!请原谅儿子对您的不理解!”说到这儿,他的喉咙哽咽了。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十九世纪的九十年代,文舒平从上层机关调到一大型企业做厂长。走马上任不久,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那天,文舒平刚走进办公室,办公室主任张一帆就脚跟脚进来了“厂长,蒋大头已经找您几次了,现在让我堵在门外,见,不是不见?”

张一凡三十多岁,留着分头。长方脸,小眼睛,鹰钩鼻,鼻梁上还架了一副褐色近视镜。说完,他就伸着脖子,佝偻着腰站在那儿了。

“哪个蒋大头?”文舒平放下公文包,一边脱外套一边问着。

“就是前进电机厂的厂长蒋玉才。”张一凡说着,用手扶了一下他的眼镜。

“他三番五次地来,想干什么?”文舒平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过了茶杯。

“还不是想让我们用他们的产品。”张一凡说着,急忙拿过了文舒平手里的茶杯,他手脚麻利地洗杯子、放茶叶、泡茶,然后,把切好的茶水端到了文舒平的面前。

这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雪白的墙壁,宽大的办公桌,桌子直对着门口。在办公桌的左前方,放着一个咖啡色的三人沙发,沙发旁边,是咖啡色的书柜,书柜旁边有一个挂衣架。

“噢?让他进来。”文舒平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翻阅着桌面上的几份文件。

张一凡点点头“恩!”了一声,就开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走进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微胖,中等个儿,大头,有点秃顶。圆疙瘩的脸,厚厚地嘴唇,扁平的鼻子。一笑露出了一排黄色的牙齿。

他一进来就点头哈腰,一把掏出了上衣口袋里的红塔山“厂长好,请抽烟!”

“对不起!我不抽烟!”文舒平摆摆手,面带笑容拒绝了他。

蒋玉才拿香烟的手停在了哪儿,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文舒平来:五十岁左右,长方脸,大眼、鼻梁挺阔,戴一副白色近视镜,乌黑的头发向后梳着。个子高挑,不胖不瘦,身穿一件藏蓝色的中山装,左上衣口袋上方还别了一枚红色的毛主席像章。没想到啊!这文厂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这哪像个厂长,倒像个大学教授。

“你有什么事,说吧!”见蒋玉才在那儿发愣,文舒平不由得问了一句。

“噢,噢!哪什么,是这样的......”文舒平的问话打断了蒋玉才的沉思,他一时竟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尴尬地笑着,双手不停的来回搓着,脑子里努力在寻找着......啊!有了,他笑着抬起头“文厂长,我们厂的电机,质量过关,价格便宜,你看能不能让我们来给贵厂供货?”

文舒平双目直视着蒋玉才“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考虑。”

见文舒平没有完全拒绝,蒋玉才心想:有门!他又进一步说:“希望厂长能尽快答复。”说着,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笑容可掬地放到桌子上“文厂长,听说,您近日添了个孙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这是做什么?”文舒平双眉紧皱,厉声说:“你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免谈了,你可以走了。”说着,文舒平站了起来。

“哎,哎,哎!文厂长,你不要这样,有话好说嘛!”蒋玉才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什么免谈?什么可以走了?明显是不好意思。领导都这样,表面上推三阻四的,实际呢?他希望你拿得越多越好。还是把钱送到他家去,想到这儿,他说:“文厂长,您在,我先走了。”

他走出门,左右看看没人,一转身进了隔壁副厂长于建安的办公室。他轻轻地把门关好,径直走到办公桌前:“于厂长,这个文厂长,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我也搞不清啊!”于建安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他四十五六岁,梳了个三七开的分头,长方脸,三角眼。中等个儿,体型偏瘦,有点驼背。

“于厂长啊!你说,我可怎么办呢?”蒋玉才摊着两只手,哭丧个脸。他是有苦难言,之前那个厂长被于建安踢走了,按道理于建安顺理成章由副变正。于是,他把宝都压在了于建安的身上,谁知,半路杀出个文舒平。给出去的钱,怎么好再要回来?你说,他能不急吗?

此时,于建安心里也正在窝火:自己挖空心思,费尽周折,使尽浑身解数,眼看都水到渠成了,却来了个文舒平。此人来路不明、和自己是不是一路人,都是个未知数。他明白蒋玉才话里的意思,自己拿了他的钱,现在又做不了主,他是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他能不急吗?还是先稳住他再说。

“老蒋啊!你尽管放心,我来想办法。”他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先回去,让别人看见不好。”

蒋玉才点点头:“好吧!”

蒋玉才一出办公楼,又碰见了张一凡:“这个文厂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一凡摇摇头:“我也说不清,他才来不久,表面看是一个充满正义感、拒腐蚀,永不沾的人。谁知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蒋玉才给张一凡递了一根“红塔山”并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他吸了一口,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问:“你说,我有戏吗?”

张一凡叹口气:“难说啊!”

“这样吧?你给文厂长再说说,如果成了,我绝不亏待你,咋样?”蒋玉才知道张一凡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现在他一定是紧跟文舒平,求他也许还有希望。

“我尽量吧!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张一凡见蒋玉才有求于自己,又承若事成后有好处,可这个好处到底是多少呢?他之前和于建安走的那么近,也不知给于建安了多少好处?现在急了,管他哪,谁不见兔子会撒鹰呢?他急,我不急。

于建安在蒋玉才走后,来到了厂长办公室,他满脸堆笑:“文厂长,你回来了!”

正在翻阅文件的文舒平抬起头:“来,来,请坐!”

于建安“嘿嘿”两声坐在了沙发上。

他还未开口,文舒平说话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是关于前进电机厂的事。”

于建安心里一惊,冒了一脑门子冷汗:难道他知道了什么......镇定,镇定,让他继续往下说。于建安不愧老奸巨猾,他依然满脸堆笑,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了。

“他们的产品质量怎么样?”

“还行吧?他们给好几个单位供货。”于建安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

“我就是想和你商量,拿他们的产品去做实验。如果都能达到要求,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价格上有优势啊!”

“是啊!是啊!”于建安满脸堆笑,频频点头,极力附和着。而心里却想:他也这么起劲,是利益所驱使吧?这个世界上有谁会见钱不眼开呢?这个老蒋不知送给他了多少好处。这样也好,大家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有事,谁都脱不了干系。想到这儿,他心里一乐:真是天助我也!而表面却很沉静,不漏声色:“我看可以,就这样吧!我去安排。”说着,他走出门去了。

“于厂长,走啊?”于建安一出门便和张一凡走了个顶头。

“啊,啊,嗯,嗯,小张啊!”于建安嘴上哼着,哈着,心里却想:你小子,自从来了文舒平,你就再也不来找我了。你等着,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张一凡望着于建安渐渐远去的背影:他来这儿做什么?老奸巨猾的东西,从来没有一句完整的话,令人难以琢磨。

“厂长,您找我?”张一凡走进门就问文舒平。

“刚才想让你通知蒋玉才拿他们电机来做性能试验。现在,于厂长已亲自去办了。”

“噢!那我就走了。”这个于建安不知收受了蒋大头多少好处,才这么着急着去办这件事。不过,这对自己也是个机会。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蒋厂长吗?事情我已经给你搞定了,你准备好产品来做实验吧。别忘了,是我给你办的。”说完,“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晚上,等文舒平回到家时,客厅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噢!”他才想起今天是小孙孙满月。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住房,建于五十年代末期。由于是一楼,屋里常年阴暗潮湿,大白天也要点灯。年久失修的房子,面临着随时拆迁,也没有供暖,夏天还好,一到冬天,屋里冷得无法忍受。三个房间住的满满当当,老两口住一间,兄弟俩各住一间。

“大家都在等你。”老婆肖英迎上来,接过他的外套 。然后对家人说:“开饭了!” 肖英今年五十岁,椭圆的脸,浓眉大眼,个子中等,胖瘦适中,温柔贤淑。她已从某企业退休。

“来看看宝贝,回来晚了!”文舒平弯腰逗了逗在床上躺着的小孙孙。而后,才坐在桌子上开始吃饭。

吃完饭,各自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文舒平和肖英也走进了卧室。这间卧室有十四五平米,屋里摆满了家具,书柜、大衣柜、五斗柜,写字台,紧靠窗户是一张双人床。所有家具,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书柜。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 各种书籍琳琅满目,毛泽东选集首当其冲。特别是底层那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毛主席像章特别耀眼。

一进屋,肖英就拿出一个信封:“今天下午,一个姓蒋的送来的,说是给小孙孙过满月的礼钱。”

“哪个姓蒋的?他没说姓名吗? ”文舒平皱着眉头问。他突然想起:“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大头?”

“对,对,对,”肖英不住地点头。

文舒平脸一沉“不能要,原封不动的放好,我明天拿去给他退了。”

肖英把信封递给他说:“我明白。”

第二天一上班,文舒平就叫来张一凡:“给蒋玉才打电话,叫他过来。”

蒋玉才火急火燎地,喘着粗气赶来了:“文厂长,您找我?”

“请你不要搞这些。”文舒平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信封“你的产品如果质量信得过,我们自然会用的,反之,你就送再多的钱,我们也不会用。好了,你抓紧配合做实验吧!”

蒋玉才愣愣地站着“我,我......”他还是不明白文舒平的意思:是嫌送的少了,还是真的不要?

“好了,你可以走了!”

直到文舒平又一次的催他,他才清醒过来“噢,噢,我马上走。”

“回来!”

刚走到门口的蒋玉才,连忙停下脚步,转过身。

“把你的信封拿走。”

第二天,张一凡拿着实验报告来到了厂长办公室“文厂长,您看看。”

文舒平接过一看,皱起了眉头:“五项试验,三项不达标,不能用。”他抬起头,对张一凡说:“去,告诉蒋玉才,试验没通过。”

下午,蒋玉才一进办公室就说:“文厂长啊,怎么就没通过呢?我们的产品一直很好啊!”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满脑门子汗珠。唉!还是钱没送到位,这是刁难啊!这个文厂长啊,胃口也实在太大了,他到底想要多少呢?

“你自己看看”文舒平说着,递过实验报告。

“这怎么可能?”蒋玉才瞪着眼,一脸的茫然。

“可能不可能,你心里最清楚,这三项和你的原材料,工艺有着直接的关系。”

“文厂长,你这都是民用,用不了这么高的指标。能不能降低一些?”蒋玉才心里当然明白自己所用的材料了,如果用正规厂家的,还能有这么底的价格?还能给你们送礼、给回扣?

“你的电机是装在我们的民用泵上,目前市场竞争这么厉害,我不想因为质量而影响我们的信誉,使我们厂一千多名职工的饭碗不保。”

蒋玉才看文舒平态度坚硬,完全不是为了钱,便退出了办公室。他又来找于建安:“怎么办?试验不通过,我们不就完了!”

于建安慢吞吞地抬起头:“慌什么?你先回去,我再想想办法。”他支走了蒋玉才后,起身来到了厂长办公室,一进门就说:“文厂长,听说试验没过?”

文舒平努努下巴:“你看看吧!”

于建安看罢,放下实验报告说:“厂长啊,我们的指标太高了,你看能不能降一降?”

“你怎么能这样说?指标就是指标,怎么降?”文舒平有点生气了。

“指标是死的,人可是活的呀!”他看了一眼文舒平,又说:“这么廉价的电机,一年要为厂里减少多少开支,错过了,可惜啊!”他走近办公桌,小声说:“我让老蒋给咱们回扣,这样,厂里,我们都有利,多好!”

文舒平瞪大了眼睛,很干脆地说:“我不要回扣,我也没这样想过。”

于建安诡秘地一笑:“厂长啊,不要,也没人说你廉政,没想过,可以想嘛!”他转过身又说:“这是现在的潮流,你总不能逆流而上吧?”

文舒平仰起脸 “我不懂什么潮流,我只知道,作为一个干部,要多为厂子、多为职工着想。”

“不懂可以学嘛!”

文舒平苦笑一下“我看还是不要学的好。”他稍作停顿后,又说:“老于啊!看样子,我们两个的想法无法统一。”

“你如果跟上潮流,不就统一了?”

文舒平摇摇头“我跟不上潮流!”他继而又说:“因世界观不同,我们走的是两条线。”

“厂长,两条线也有交点啊!”

文舒平笑笑说:“是两条平行的线,永远没有交点。”

“好了,厂长,我先走了。”于建安见文舒平无法沟通,再这样无休止的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走到门口、冷笑了一下:这个榆木疙瘩,你想挡我的发财路,看我怎么对付你。

于建安刚走,张一凡就进来了“厂长,你要小心!”

“你什么意思?”

“他阴险。”

“以后,你尽管做好本职工作,别的少掺和。”

“是,厂长!”张一凡低沉个脸往外走:哼,不识好人心,你以为于建安是好对付的。

第二天刚上班,于建安就满脸堆笑地走进了厂长办公室:“厂长啊,上级给咱们两个出国考察的名额,去欧洲,费用由厂里负责,你看......”他说话总是这样留半句。

“让总工去吧!”文舒平不加思索的。

“哪一个呢?”停顿了一下“厂长,您,去吧?”于建安真不想这样说,可人家毕竟是一把手。

“我还是不去了,哪一个,就算了!去两个人,费用得两万多,咱们厂现在效益又不好,能省就省点吧!”

于建安一听就来气:你不去,我还想去呢!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我得为自己争取一下。“厂长,我一直想去欧洲看看,你看,我和总工一起......”

“厂里这么忙,你哪能走得开?”文舒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被文舒平拒绝,于建安很尴尬,心里很不舒服:现在你拿生产来压我?我什么时候说话算过数?老蒋那只熟透的鸭子都跑了,当退回他给的那一万块时,心痛的就像割自己的肉一样。原想,出去转转,散散心,还能旅游一下,公家的光不沾白不沾。现在,又被他给挡了回来。文舒平啊!文舒平!你不让我好过,也别怪我不客气。哼!你一旦让我抓住你的把柄,看我往死里整你。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依然堆满笑容:“厂长说的对啊!我走了,生产这块谁管哪?”他说完,转过身子:“厂长,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于建安走后,文舒平也走出了办公室,他想出去走走,这个于建安让他实在想不通:对生产不管不问,说起钱、考察来那么起劲,这样的人也配做领导?还是一做好几年。“前两天,还听说文厂长为了咱们厂的前途,退了那家小厂的电机,我还真对他刮目相看。可是,今天又听说他要出国?你说这?”

“我说过吧?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拿着厂里的钱,借着考察,出去旅游,还算公差,多美?”

这时,前面两个人的说话声传到了文舒平的耳朵里,而且,还提到了他,他饶有兴趣地,竖起耳朵,不动声色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是啊!没听有人这么说吗?穷庙富方丈!厂子再穷,也只能穷了咱们工人,领导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唉!还不如不换领导,吃饱一个走一个,来个新的又得从头吃起,这样下去,厂子垮了,岂不是我们工人遭殃......”

“谁说不是呢?唉!我们有什么法子?”

听到这儿,文舒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停下了脚步,声音越走越远了......

那天晚上,文舒平躺着床上,碾转反侧,他失眠了。肖英问他:“怎么?厂里又有烦心事了?”

“唉!厂里效益不好,工人们怨声载道,而我们做领导的却整天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他们已经对领导失去了信心。”那两个工人的对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回响。

几天后,文舒平上班时,只见办公室的门口站着几个年龄比较大的人。文舒平笑着点点头:“师傅们都早啊!来,请进!”他们面无表情,跟着文舒平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来,坐吧!”文舒平指着沙发说。

等大家都坐定了,文舒平也坐下问道:“各位师傅,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文舒平的话音还未落,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站了起来:“厂长,我觉得这次分房方案不合理。”

文舒平点点头:“噢!为什么?”

“每次盖新楼,除了奖励的、技术人员的、干部的,轮到我们这些工人已所剩无几。我都快退休了,还住的是筒子楼,我想问一下,像我这样的什么时候才能住上新房?”

“就是,你们干部凭什么回回住新房?”

“我们为什么就住不上?”

“大家都在为厂里做贡献,凭什么?凭什么?”大家七嘴八舌的,对文舒平进行质问。

这时,恰巧张一凡进来:“各位师傅,有话好说,不要吵了!”

“有什么好说的,就说你,你凭什么每回都能分到新房?”

“就是,你不就是会溜须拍马吗?”

“你们怎能这样?这是厂里的规定,你们......”面对大家的指责,张一凡不知如何回答。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一句好吗?”文舒平站了起来“你们先回去,这个分房方案,我们再研究一下。可以吧?”

大家听到文舒平这样说,都起身走出了办公室。文舒平对张一凡说:“通知厂级领导、后勤处领导,到会议室开会。”说完,他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人都到齐以后,文舒平首先做了讲话:“我们的分房方案得改,政策要向工人倾斜。我们领导有房住的,尽量不去参与。我放弃这次调房。”

文舒平此话一出,于建安受不了了,他心想:他这样不是在害我们吗?不听他的吧,脱离领导,听他的吧,那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沾光的机会。这可是最后一次福利房分配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他怎么连这点都不懂呢?不行,我要阻止他。

“文厂长啊,我们厂历来都是这个规矩,如果这次改了,恐怕以后的工作难做啊!”说到这儿,他环视一下在座的人“你们说对吗?”大家都不住地点头。他心里暗自窃喜:牵扯到这里所有人的利益,大家都不同意,看你怎么办?

文舒平听于建安这样说,又看大家都极力维护他。他就说:“这样吧?既然,福利房是全厂职工的利益,那么就让职工自己来说了算!明天召开全厂职工代表大会,专项讨论新房的分配方案。散会!”说完,他走出了会议室。

玉建安望着文舒平的背影,他没想到文舒平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样子他是打定了注意,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他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和自己显然是两条道儿上走的车,自己和他是两条永远都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在以后的职工代表大会上,工人们各抒己见,拿出了最佳的住房分配方案。文舒平放弃了这次的调房权利。

晚上回到家,肖英问他:“听说你不要新房了?”

“我们有住的,为什么要和他们去争呢?僧多粥少,还是让给更需要的职工吧!”

“你的思想境界挺高啊!可是,你想过家里人吗?这房子又小又黑,还没有暖气,你的气管又不好,一到冬天,经常犯病。我早就想换个宽敞、明亮的房子了。我们和广大职工一样排队,不需要厂里特殊照顾,这还不行吗?你为什么要放弃?”

文舒平知道,肖英一直很支持自己的工作,她的愿望就是能住上新房,自己这样做,的确有愧于她,让她伤心了。

肖英看他不做声,又说:“你不出国、不收贿赂,我都支持你,可你,也要为我们家想想啊......”

“对不起,我首先是个厂长,其次,才是个家长。你知道,我受党教育多年,又是党的干部,职工的利益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文舒平打断了肖英的话。

“你的职工既然是第一位,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说此话的是文舒平的大儿子文鹏。 他高高的个子,体魄健壮,浓眉大眼,英俊潇洒。

见父亲没吱声,他又说:“我单位效益不好,没有住房。想让你给我换一个单位,你说让我住家里。我回来了,你又不要新房了,难道,我们家就这样一直挤下去吗?”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爱国、忠于党,我都没意见,可是,你能不能也为我们着想一下?”

“为你着想什么?房子已经让了出去,你就别想了。”文舒平打断儿子的话。其实,儿子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现在谁让自己是个一厂之主呢?“儿子,我是个党员,要为职工着想,请理解爸爸。”

“我真不明白,共产党给你了多少好处,你这样为它卖命?”文鹏就不爱听父亲这样说。

“不许你这样说!”文舒平大声怒斥着儿子,接着又说:“共产党怎么你了?你这样说它?共产党救了我,还把我送入了学堂。”

“你既然这样热爱共产党,就让它为你养老送终吧!我明天就搬走!”文鹏说着气哼哼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肖英则在旁边低声的抽泣起来。

房子风波过后,职工们感到文舒平是一心为广大职工谋福利的,是不可多得的一位好厂长,都拥护他、爱戴他。文舒平的一身正气,压倒了厂里的歪风邪气,像张一凡这样的墙头草也倒向了文舒平一边,于建安成了孤家寡人。

眼看自己的势力日渐衰退,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地位将面临着土崩瓦解。于建安不由得哀叹道:大势已去,佩服文舒平用正义与无私获得了全体职工的信赖。可这些并不是自己所追求的,自己想要的是地位,荣誉与金钱。文舒平,我认输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于建安在万般无奈之下,平调到了另一个单位。

文鹏从家里搬出后,再也没有回去过,而且,一走就是十年。这十年,他一直对父亲耿耿于怀,不肯原谅。这十年,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这天,正在忙碌的他,突然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快到医院来,爸爸病危!”他挂掉电话,火速赶往了医院。

病床上的文舒平正喘着粗气,歪着脖子望着门口,当他看到文鹏时,眼里闪出了亮光。

文鹏看到父亲的第一眼,眼泪就忍不住地流了出来:病床上的父亲衰老,消瘦,和十年前相比判若两人。爸爸,对不起,十年了,儿子才来看你!他快步走到病床前,握住了父亲伸出来的手:“爸爸!”此刻,不争气的眼泪再次模糊了他的双眼。

只见文舒平瞪着眼珠,断断续续地说:“鹏儿,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是爱你的,可...... ”

文鹏泪流满面地说:“您别说了,爸爸,是儿子不好啊......”

第二天,文舒平走完了他六十二年的生命历程。过后,文鹏通过弟弟得知,父亲退休前,上级机关考虑到他所在单位的效益,准备把他调回机关再退,这样,他就能享受机关的退休福利,包括调房。而父亲却说:“与工人共患难,与厂子共存亡!”退休后,父亲一直住在那套没有暖气的房子里,一到冬天,取暖炉的煤烟呛得他咳嗽不止,久而久之,老慢支发展成了肺气肿。这次发病就是一氧化碳诱发的。

听完这些,文鹏感到心里有种刀割的痛:爸爸,您是何必呢?如果,您当年住上带有暖气的房子,就不会这么早的离我们而去了......

在文舒平的灵堂上,来吊唁的人骆驿不绝,大都是厂里的职工,他们几乎各个都是痛哭流涕,泣不成声,这个说:“文厂长,您为什么走的这么早啊?”哪个说:“文厂长,您都是为了我们才得病的啊......”还有的不留姓名,悄悄地留下了礼钱。通过这些职工的述说,文鹏得知,厂里每位职工去世,父亲都要亲自为其送行,退休后依然如此,直到去世前。为父亲送葬的那天,道路两旁挤满了四五百名职工,他们眼含热泪,默默地为老厂长送行。

想到这儿,文鹏已泪如泉涌:“爸爸,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您,自从去年习近平总书记上台以后,展开了反腐倡廉的大行动,禁止公款吃喝、禁止公车私用。刚开始,我也以为像往常一样,说说而已,没想到,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一批批贪官纷纷落网,房爷、房姐、表叔、等都浮出了水面。真令人瞠目结舌,他们竟然有住房几十套,甚至上百套。老百姓在拍手称快的同时,更多是惊讶与憎恨......爸爸,我现在理解了您当年所做的一切。您廉洁奉公,拒腐蚀,永不沾,心中只有党和人民。您一生只有一个信念——忠诚于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您是党的忠诚战士,是当之无愧的共产党员。我为您感到骄傲!”文鹏说到这儿,嘴角露出了微笑,这时,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阳光已露出了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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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2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