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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娘》(中篇小说)连载
正文

(2)

几年,一晃就过去了。根嫂替代了孟寡妇的名字。她带来的两个孩子自然也就随了刘福根的姓。一个叫旺真,一个叫旺孝。现在她和福根又有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孩大,取名叫梅媚,男孩叫旺顺。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他们是希望孩子们能给家庭带来幸福与和谐,更多的是期望孩子们长大以后能对他们孝顺,自己能够有一个舒心快乐的晚年。

这也许就是天底下所有做父母的共同的心愿吧!他们长大以后究竟孝不孝顺,你知道,我知道?谁也不知道,只有等他们长大了以后才晓得。

福根是生产队赶大车的“老板子”,干活很卖力。

根嫂更能吃苦,每天和那些大老爷们一样在地里扬粪,浇水;一样用手抓大粪;一样去各家猪圈起粪刨尿冰。。。。。

根嫂能到外面干活,也多亏了西院的忠嫂。忠嫂两口子没有孩子,家里只有一个近60岁的婆婆,老太太身体挺硬朗。也许是身边总没有孩子的缘故,一家人见着孩子就格外的亲。忠嫂更是心疼的不得了。家里有一口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总惦记着留给这几个孩子吃。孩子吃了,他就高兴,他在一旁抿着嘴乐。有时候晚了就不让孩子回去了,忠嫂两口子换着班亲着搂着。

人哪,也真就是怪,若是孩子多了,有时候就烦;若是一个也没有吧,他还想,有时候想得还真就没着没落的。时不时的还老埋怨自己,埋怨自己咋就没有个一男半女的呢?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事儿了?

哪怕不是儿女,就是生下个猫呀狗呀的也中,那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多也亲不够。想到这的时候,他们内心里就会涌上一种对那些有孩子或孩子多的人的善意的嫉妒。在他们冷静了以后,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真的不可能有一儿半女了的时候,就会从心里爬出阵阵感伤;继而忽的一下子又会从心底里对那些有孩子的人家迸发出压抑不住的羡慕。他们会为人家高兴,他们会同那户人家一起感受与分享着有儿有女以后的那种不一样的情感,和那种不一样的情感所带来的不一样的幸福与宽慰!

福根两口子对孩子们更是疼爱有加。他们干一天活回到家以后,不管在外面咋累咋苦,一看到孩子们,心里就高兴,一高兴也就什么苦痛都没了。尤其到了晚上,当几个孩子都睡熟了的时候,在墙窝里忽燎忽燎燃着的昏暗的煤油灯的阴影里,看着从被窝里露出来的四个小脑袋瓜儿,瞅瞅这个摸摸那个,觉得一个比一个可爱,总也稀罕不够。

他们盼着孩子们能够早点长大。孩子们长大了,他们的日子也就不会这么苦了。有这些儿女是他们今生的福气,更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大的财富。他们感到这是一种荣耀。或者也可以把它看成是走在大街上站在人群中能够炫耀的资本。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西院忠哥两口子不错眼珠儿看着自己几个孩子那副眼馋心醉的样子时,他们就无限的陶醉!

别看根嫂年纪不大,那针线活做的可好了,在前马架子就是有名的成衣匠(裁缝)。她起早贪晚给屯邻做衣服,正是靠做这些零活挣了点零花钱贴补家用。凡来找她做活的人,剩点布头儿大多人家都不要了,知道她家里孩子多能用得着。等人家走了,她就把碎布头儿都收起来,攒在一起,多了,就给孩子们做个短裤了,手捂子面了,还有鞋面啥的。

根嫂人好手又巧,人们都夸福根讨了个好老婆。福根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儿。

转眼冬天到了。

明天福根又要带着车队到山外“拉脚”去了。

晚上,福根挨着老婆搂着旺顺睡着了。

根嫂没有睡,她坐在炕头儿,穿着棉衣,腿上盖着被子,挨着墙窝,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一边给福根缝补衣裳,一边深情而幸福的望着自己的男人:他对她好,对孩子们好,尤其对待她带来的两个孩子,比他亲生的还要亲。他从来没骂过她,更没捅过它一手指头。他虽说比她大十多岁,但他知疼知热,真心待她;有时候她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亲哥哥。他黑了,瘦了。她心疼他,她真的不想让他走。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心眼子直,干起活来不要命。她瞅着瞅着,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她不敢碰他的额头,只是用手感应似的“抚摸”他的额头,抚摸他的又粗又密的胡茬子……她把头轻轻地埋在了他的胸前。随着他那胸脯的上下起伏,她清楚的听见了他“砰砰”的心跳声。这会儿的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鸡刚叫头一遍,根嫂就起来了。其实他一宿都没睡实成,她怕自己睡过了头,耽误男人今天出车。

她把家里仅有的一碗白面用水和了,给男人烙了两张没有一点油腥的面饼。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跑去外屋,翻出两穗包米——-那是前几天妇女在场院扒苞米时,自己偷着带回家准备给孩子们炒着吃的。她把苞米搓了粒儿,放到锅里炒熟了(爆米花)。先是找来了个白布兜子,把爆米花装到兜子底下;再把用孩子不用了的旧书纸包好的白面饼,放到兜子里爆米花的上面;最后找根细绳儿把袋子扎实了,放在了锅台角上——-他没敢拿进屋,不想让孩子们看见,怕他们馋叫唤了,他心一软,一点不拿了,都给了孩子们。

她把男人所带的东西都准备齐了,看看外面天儿还早,就悄悄进屋上了炕。

许是她太困了,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忽然看见了自己枕头旁边的白布兜儿,紧忙打开……

她不知道福根啥时候走的。

福根没有带那两张白面饼,只带了一半的爆米花走了。

根嫂连个头巾都没扎,手里拎着那个白布兜儿就往生产队跑。

等她跑到生产队,忠哥告诉她,拉脚的车已经走好长一会儿了。

根嫂气得一跺脚,心里说:“等你回来的!”

一个礼拜过去了。

一天中午,根嫂正在屋里做缝纫活儿,忽然,旺真从屋外跑了进来,他一进屋就喊:“娘,我魏叔来了!”

“魏叔?。。。。”根嫂像是愣住了。

“是我,嫂子。”随着声音一同走进屋的真是魏孝清。

“孝清啥时候回来的?”根嫂一见是魏孝清进了屋,好像眼前一亮,忙笑盈盈的招呼他坐。

“哦,刚。。。刚回来。”魏孝清明显有些紧张。

“你根哥呢,他咋没回来?”根嫂递给魏孝清一碗水,随口问道。

“哦,根。。。根哥。。。”魏孝清顺脸淌汗,说不出完整的话。

“孝清,你快说,你哥到底咋了,咋了呀?他人呢?”根嫂用两只手抓住魏孝清的衣襟使劲摇晃着问。

“娘,快去看我爹!”旺真啥时走的不知道,这会儿又哭着喊着从大门外面跟头把似的跑了回来。

“你爹咋了?”

根嫂急的不想听孩子和魏孝清再说什么了,疯了似的跑出院子。她见很多人都往屯子西头跑,她也不问,也跟着那些人往西头

跑。

屯子西头围了很多人。她挤进了人群,看到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底下露出了一双她再熟悉不过了的是自己男人的靰鞡。

“福根!他爹!……”他扑过去,一把拽下那白布—福根正静静地躺在马车上。

“他爹……”

根嫂立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

根嫂休克了。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苏醒过来。她哭得死去活来。人们劝了他老半天,她才渐渐好了一点。魏孝清把她背回了家。

根嫂家屋里屋外都是人。福海媳妇和旺婶的女儿桃子抱着根嫂,旺婶和忠嫂也坐在根嫂两边陪着。

福海抱着弟弟哭得像泪人一样。

农村规矩多,在外面死了人是不能进屯里的。于是旺叔派几个人上山里放了两棵树,做了一口棺材,又吩咐人去供销社买布、棉花和鞋袜。然后自己急火火跑回屯子来看根嫂。

“旺叔,”根嫂见老队长进了屋,就哭着问道:“你快告诉我,他爹到底是咋死的?”

“侄媳妇你快别哭了,看哭坏了身子。”旺叔一边劝着根嫂,一边对他讲述着事情发生的经过。

昨天,福根带着车队往回来时,天将擦黑儿。他们经过一个山坡,坡不算太大,这个山坡以前也经常走,咱们的车眼看就到坡底了,不料福根赶的马车扑了辕子,他从车上摔了下来,就这样车马和他拖出去有二十多米远,当马车停下时,福根已经不行了。

根嫂哭的死去活来。

哭又有什么用呢?死去的再也不会生还。

根嫂在收拾福根的衣服时,在他贴身的衣服里,发现一枚用香烟盒装着的很好看的戒指—她知道这枚戒指是假的,但跟真的一样;这是男人买给自己的。她哭着带在了手指上。

福根的坟就埋在南河桥西南角的山坡上。

福根走了。他走得这样匆忙,连一句话也没跟自己说。他扔下自己和孩子,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自从刘福根死了以后,魏孝清一连在家躺了好多天没有出门。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躺在炕上,除了哭,就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屋顶发呆。

爹娘吓坏了,问他咋了,他不说话。

“儿子呀,啥事儿都要往开了想,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呗,你还总想着他干嘛呀?”孝清爹装了一袋旱烟,点着后,吧嗒吧嗒,一边抽着一边劝着儿子,“这个事儿吧咋说呢?说不怪你吧,和你还脱不了干系;说怪你吧,他死了也不是你把他推下车的。这事儿就是赶那个点上了,谁也没辙。”

“可不是咋的,”孝清娘忙插嘴,“儿子,你爹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谁也不是存心的。我说呀,这事谁也不怪,要怪的话就怪他刘福根命里该有这么一劫!”孝清娘不知用什么话劝儿子好。

“你们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好不好?”孝清心烦的难受,他朝爹娘几乎是吼着。

爹娘不再说话了。他们知道儿子心里难受,心里烦。他们悄悄的上了西屋。

原来,福根赶着出事的的那挂大车是魏孝清赶着的。是魏孝清找到福根,说自己肚子疼,让他替自己赶一会儿,他去福根的车上躺一会儿;福根的车让“掌包”(就是跟车的)—自己的表弟宋健赶着。谁成想会出了这档子事儿……

这件事,整个后马架子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怨魏孝清的,也有说怨刘福根自己的。

弟弟死了,刘福海心里万分悲痛。一来他恨魏孝清:你不让他赶你的那挂车,弟弟咋会死呢?二来也埋怨弟弟:自己的车不赶,赶人家的车干啥?是,是他让你赶的;让你赶你就去赶呀?哎:这事儿也怪你啊,又不是人家魏孝清把你从车上拽下去的。

“吃饭吧!”福海媳妇对福海说,“别寻思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个事我寻思了,不怪魏孝清,也不怪咱家福根。”

“怪谁?”福海听媳妇这么一说,瞪大了眼珠子。

“我看这事儿,都怪你弟媳妇。”福海媳妇撇着嘴说。

“怪她啥?”福海不解的问。

“她八成犯点啥,你看在前马架子,跟那个那个……孟什么来着?没过几年儿,把人家给尅死了;这不,到福根这才几年啊?把福根也……这娘们儿,谁娶她谁倒霉!”

“别出去瞎嘞嘞啊?”福海瞪了媳妇一眼。

潮涨终有潮落时。可是根嫂心中的潮水一直呼呼上涨,总也不落;潮水凉的彻骨,让她心战胆寒,整个身心都浸泡在潮水中,久了,有些麻木了……

“她尅死了两个男人!”

“她是个扫把星!”

“谁娶她谁倒霉!”

……

这些话在前后两个马架子屯,恐怕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了。

嘴长在他们的脑袋上,想说什么,随他们去吧!

根嫂感到了世间的悲凉,生活的凄苦。她的心在流血……

有时候,根嫂自己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正如人们所说的“犯点啥”呢?

根嫂和桃子、忠嫂在猪圈里起粪刨尿冰。

根嫂拼命地刨,一下紧接一下的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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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8:5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