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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倾诉
正文

“姆妈,不要离开我。让我再做你的乖囡。”

“强子,你别走,快过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囡囡,新年快到了,妈妈好想你。”

低矮的平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怀里抱着一只小花猫,她叨叨地在给小花猫说话。四周很静,静得能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她老了,脸上像贴着一张古树的皮,黑黑的,皱皱的,粗粗的;头发又白又疏,像枯草上下了一层霜。

她是奶奶级的人了,还经常叨念她的妈妈。妈妈离开她六十多年了。妈妈的爱,一直装在她的心里。她经常在梦里见到妈妈,偎依在妈妈的怀里。她是妈妈唯一的女儿,是妈妈的掌上明珠。她没有见到过爸爸,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就死了。母女俩相依为命。白天,妈妈下地干活,她总是跟在后面。晚上,她搂着妈妈睡觉。虽然生活很苦,但她不觉得。有妈妈在,她很幸福。

那是一个最让她难忘的日子。妈妈要嫁人了。男方死了老婆,家里需要一个女人。妈妈实在撑不下去,养不活自己,养不活女儿,只能与这个男人在一起。男人接纳了她妈妈,但他已有三个子女,不能再接受她。妈妈走的时候,她抱着妈妈的腿不放,不让妈妈离开。但妈妈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听到了妈妈的哭声,哭得很响,很伤心,眼睛都哭肿了。妈妈说,我已经把你托付给亲戚了,他们马上会接你去的。妈妈经常会来看你,不会不管你的。

妈妈走的那一天,雨下得很大。老天好像也在哭,雨声如同哭声,雨水如同泪水。两手拦不下漂流的乌云,枯枝留不住掉落的黄叶。她望着妈妈越走越远,直到在视线消失。她一直跪在地上,等到哭哑嗓子的时候,她被一个中年妇女领走。

领她走的是她的舅妈,一个干瘦而不见一丝笑容的女人。新家也是几间茅房,住着舅妈和表哥两人,舅舅在外地工作,一年只回家十几天。那年她十岁,表哥十二岁。他们的待遇是天上地下。一锅饭,中间是白米,四周是麦麸,白的都给表哥吃了,她吃麦麸;白天,表哥背着书包上学,她在外面干活;晚上,表哥与舅妈睡一张床,她一个人睡在吱吱作响的破竹榻上。她有一套新衣服,是舅妈领走她时穿的,舅妈一直压在箱底,没有再给她穿过。冬天,表哥穿着厚厚的棉衣,与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她一个人在外面捡柴,耳朵和手都长满冻疮。舅妈还经常用手指拧她的耳朵,把冻疮都拧破了,钻心的疼。他天天想妈妈。妈妈说过,她会来看我的,不会不管我。可是,怎么没见妈妈来过?

终于在一个飘雪的冬天,她在拾柴的路上,不经意地见到了妈妈。妈妈的身影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她远远地就认出来了。她飞也似的奔到妈妈面前,哭着呼唤妈妈。“妈妈,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里。”妈妈搂着她,颤颤地摸着女儿的头发,哭得像泪人。

妈妈带着她去见舅妈,质问舅妈为什么如此对待孩子,当初说得花好稻好,说自己没有女儿,会像女儿一样对她的。现在为么这样虐待她?自己是出于对亲戚的信任,才把女儿托付给你的。如今我女儿做牛做马,活得连童养媳都不如!妈妈越说越气,眼里几乎要喷出血来。

舅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对妈妈反唇相讥,说你为了自己过好日子,连女儿都不要,是我收养了你女儿,给她饭吃。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妈妈一气之下把女儿带回了新家。

男人见妈妈带了女儿一起回来,脸色非常难看,开口就说粗话,责问为什么把拖油瓶带回来。那时,她不知道拖油瓶的含义,心想,自己明明是一个人,怎么成了拖油瓶?

她满以为,到了妈妈的新家,她就不会受苦了。但妈妈的新家也不是幸福的乐园。妈妈的上面,有公公婆婆,下面还有一男两女三个孩子,加上她,负担更重了。妈妈起早摸黑,常常饥一顿饱一顿。那个男人和两位老人,都把她当作外人,她一直生活在战战兢兢之中。还好有妈妈呵护,他们也不敢过分地欺负她。后来妈妈两次怀孕,都因为是女孩,被那个男人溺死了。每当这个时候,妈妈总是很伤心,又无可奈何。哭的时候,妈妈总要搂着她,好像一放手,就要失去的那样。妈妈怀第三胎的时候,因难产死了。临死前,妈妈说不出话,眼睛睁得大大的,用颤抖的手指向女儿,断断续续地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我把女儿托---托付给你了---,我女儿一定要---照---照顾好。”见男人点点头,妈妈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死的时候,她17岁。长得亭亭玉立,比她两个姐姐都漂亮。不到一年,她就出嫁了。

丈夫强子是个苦孩子,对她呵护有加。家里的活,他都抢着干,好吃的都留给她。她享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18年来,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和磨难,现在总算有了温馨的港湾。她感到满足。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冬也匆匆,春也匆匆。转眼过了几年,强子兴致勃勃地告诉她,他要与同村的秋生到外面闯一闯,赚很多很多钱,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丈夫。她不让丈夫离开她。她说,她要天天与他在一起,再苦再累也愿意。丈夫说,我们的房子要翻建,我们的儿子要供他上大学,我要让你天天穿新衣服。就闯四五年,我就回来,你等着!最后,他还是走了。她依依不惜地送他到车站。此刻,就像当年母亲离开她的时候一样,哭着送别,眼睛也哭肿了。

丈夫经常写信回来,也经常给家里寄钱。她一分一厘地积攒着。这是丈夫的血汗,她要留着,等丈夫回来共享。每年春节,丈夫都要回来,这是她最幸福的日子。她偎依在丈夫的怀里,瓣着指头计算:你出门已经3年了,你说最多三五年,做到后年,就不要出去了,好吗。丈夫点点头说,再做两年,肯定不出去了,回家天天陪你。她笑了,笑得很灿。

第五年的春节,秋生回来告诉她,强子这次不回来了,春节加班可以拿三份工资,他想加班,再说他下半年的工资老板还没有给他给清呢。他说等拿到工资回来就不走了。她听了感到无比失落。她安慰自己,就等吧,反正也等不了多少天,以后夫妻俩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谁知春节刚过,就传来丈夫不幸的信息。由于春节期间,工地管理松懈,脚手架上一根钢管掉下来,砸在他的背上,脊椎都砸断了。送到医院,已经奄奄一息。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丈夫已经不能说话,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她,眼里流下了两滴露珠般的眼泪。她抱着丈夫的头放声大哭。就像当年母亲走的时候一样,她的嗓子也哭哑了。她拿着丈夫未结清的工资和赔偿金,丧魂落魄地回到家里。从此,她的生活里再也没有欢乐,再也没有笑。她像一个机器人,只是机械地活动着。

她没有了眼泪,眼泪都已哭干;没有了温馨的呢喃,面对的只是冰冷的墙壁;没有了殷殷的企盼,有的只是绵绵的思念。

现在,儿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儿子的小名叫春宝,她从来不呼他小名,一直叫他囡囡。囡囡长得虎头虎脑,酷像他的爸爸。看到囡囡,犹如见到强子。她把强子积攒下来的钱和一笔赔偿金,都放在培养儿子上。儿子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从小学到大学,成绩姣姣。毕业后,他到了一个大城市工作,结了婚,生了子。儿子把她接到城里,但住了几个月,又回来了。她不习惯于大城市的生活,且与儿媳的生活习惯差异太大,常有一些摩擦。她知趣地回到了老家。儿子很同情妈妈,经常回来看她,有时媳妇也一起来探望。

自从有了小花猫,终于有了说话和倾诉的对象。她经常把小花猫抱在怀里,睡觉也让小花猫蹲在枕边。她与小花猫有说不完的话。一会把小花猫当作妈妈,倾诉着深深的思念;一会把小花猫当作强子,倾诉着绵绵的情意;一会又把小花猫当作儿子,夸儿子有出息,盼儿子快回来。人老了,本来就睡不好,她常常叨叨的诉说到深夜。

小花猫很听话,一直耐心地听她诉说,不离开一步。诉说到动情处,它会喵喵地叫几声,算是交流。小花猫每叫一声,她会用枯槁的手轻轻地抚摸它。

“妈妈!”“强强!”“囡囡!”

小花猫已经习惯了多种称呼,扮演了三个角色,成了一名称职的好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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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4 11:5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