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那年那月的记忆碎片(随笔) |
正文 | 那年那月的记忆碎片 (七章) □龙江老赵 1966年夏天,“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风暴也度卷到家乡一个叫二排四的屯子。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但当时的一些往事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不愿离开。 一、饭前唱语录歌 农村的冬天农闲时每天吃两顿饭,春、夏、秋农忙三季每天吃三顿饭。而在每顿饭前,四方的桌子放在炕上,饭、菜、咸菜、酱摆在桌子上,全家人便要齐刷刷地站在屋地上,面向墙上挂着的毛主席像,齐声合唱首毛主席语录歌曲之后,全家人方上炕拿起筷子吃饭进餐。 可各家也不尽相一样,有唱“语录歌”的,有背“语录”的,有背“再版前言”的,但大多数人家还是以唱毛主席语录歌曲为主调。 记得,当时的毛主席语录歌曲大都是李劫夫谱的曲子,乡亲们也分不清好听不好听,反正全屯子都是一个腔调。 又记得,那时生产队常驻工作组,工作组要吃百家饭的。饭是家常饭,不能特殊,但还不能白吃,吃顿饭是要按规定付钱的。吃饭前,他们也必须加入这些程序,除了唱语录歌外,有的时候他们自个还出个简短的“节目”,然后才能上炕吃饭。 还记得,工作组如分到地主成分的社员家吃饭,形式就有点个别。开饭前,地主子女不管是诚意的还是逢场作戏的,除了唱语录歌外,都得先批斗一下自个的老子,待得到工作组的同志表态后方可吃饭。 记忆里,这种饭前唱语录歌等形式,大约在家乡盛行有一年左右时间便淡淡地消失了。 二、毛泽东思想宣传站 当年的人民公社是若干个生产大队组成的,生产大队又有若干个生产小队组成。每个生产小队的大门口旁,建个毛泽东思想宣传站。 记得当时我们家所在的小队毛泽东思想宣传站,后墙是借生产队仓库后墙,两侧是简易的木结构,柱子与柳条编到一起的墙,墙两侧抹上黄泥,盖是木檩铺上板皮,屋面防水钉的油毡纸,前侧没有墙和门,敞口面向村中大道,屋檐挂上“毛泽东思想宣传站”横幅,左侧墙端头垂直写个左联:大海航行靠舵手,右侧墙端头垂直写个右联:万物生长靠太阳。毛泽东思想宣传站内墙糊报纸,后墙中央悬挂着毛主席画像,旁边还并排挂着当时走红的那个副统帅书写的“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导师、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的字画。 上工前,社员们拿着工具到宣传站毛主席像前,由生产队长代表全体社员向毛主席请示工作,然后齐唱“东方红”歌曲后便去上工了,待下工回来又到宣传站毛主席像前,还由生产队长代表全体社员向毛主席汇报工作,然后齐唱“大海航行靠舵手”歌曲后便各自回家吃饭休息。 又记得不知什么时候宣传站前又添加新节目,晚饭后来到宣传站前的一些男女社员跳起舞蹈来,屯子人很少看见舞蹈,觉得很新鲜,就都来看热闹或参与进来,又齐声唱起一首新歌,叫“新鲜的房雪白的墙”,虽然这歌也没啥好听的,但怎么说也比单调地只唱毛主席语录歌曲新颖多了。后来,这才知道这叫“忠字舞”。 但有一件让我刻骨铭心的。我的一个儿时非常要好的一个伙伴,初中毕业回乡后第一天在宣传站里甩小鞭子玩,一不小心把墙上的毛主席像抽出一个小口子。这下闯祸了,说他思想动机不纯,对毛主席不忠。结果,他被在毛主席像前批斗几次后,屯子来辆吉普车就把他抓走了,只几天时间便传来消息,他被判了三年徒刑,定罪为现行反革命,因这他的女朋友也黄了,虽然后来平反了,但对他的人生打击是很大的。 毛泽东思想宣传站也没有多久,在后来逐渐地撒销了,虽然也没有上级红头明文件下达的指令,但却无声无息地扒掉了。 三、忆苦思甜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屯子里忆苦思甜是家常便饭。 忆苦思甜大会,是生产队集体组织的;忆苦思甜饭,是各家各户组织的。 记得有时个别主讲的老贫农忆苦思甜也出现点小插曲,闹得人哭笑不得。一次一个大字不识的老贫农讲,旧社会苦是苦,但吃的可是好,吃那粘豆包真斤刀,比现在吃的真抗饿多了。由此,这老农被人轰下去,还做了几次检查才算作了事。 还记得一次一个工作组的同志很特,在队上人缘不太好。派饭时一个社员搞了恶作剧,他把婆婆丁掺到苞米面里,做了一锅玉米粥糊,叫作忆苦思甜汤。饭前还让工作组的那位同志讲几句忆苦思甜重要意义,闹得工作组的同志饿了一下午肚子,而这个社员家待工作组走了他们又重吃一顿干饭。 因这事,这个社员东窗事发,在生产队检讨了一次。当时这个社员在检讨前,用一张白纸贴在脸上,扣三个眼,正对两个准眼睛和嘴。队长问他这是干啥?他说没脸见人了。因这还引出全场爆笑,之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四、模式“三化” 在那个年代,很多事情都模式化,千般一律,各队一样。 A、社员上工、下工军事化。 上工,排队,肩扛锄头,喊着一二一,一、二、三、四,有时还唱京剧片段:“打虎上山”; 下工,排队,肩扛锄头,喊着一二一,一、二、三、四,有时口里唱首:“打靶归来”。 B、社员买东西革命化 社员们到到供销社买东西,首先得对革命口号。 店员喊:要斗私批修,买点什么? 社员答:节约闹革命,我要买块香皂。 之后,拿钱给货,方能成交。 C、服装时尚草绿化 男、女青年社员流行服装时尚:草绿化军装、军帽、军腰带。 那时的军装,布料是的确良的,草绿色的,士兵服装上衣没下兜,军官的有下兜,别说有下兜,就是没下兜的也是珍品呀。 不管男社员、女社员,只要能弄到一身军服那可赶上整到金子似的,没有大事小情都是舍不得穿上一次的。 谁要能穿上一身军装,那怕是一件,比现在的裘皮还珍贵。 穿一身军装往村道上一站,那赏慕的目光回头率刷刷的。 所以,街上也偶尔出现一些小地痞抢军帽的不合谐的事。 五、批斗会 那年代批斗会形式是多种多样的,有批走资本主义当权派的,有批地、富、反、坏、右的,还有批小偷小模的。 凡是掌过权的,都要组队游街,戴高帽、挂牌子游街,开批斗会;凡是成分不好的都要组队游街,戴高帽、挂牌子游街,开批斗会;凡是有历史问题的都要组队游街,戴高帽、挂牌子游街,开批斗会。 有一个老实得一杠子压不出个屁的老实人,当年当过几天国民党兵,批斗他时把上衣脱下用柳条抽,问他:你打死多少解放军?他说:冒烟咕咚看不清楚。对方的柳条又给老实人的脊背多几道血印子,随后又问:到底打死多少解放军?他痛苦地答道:打死一个也是打,打死两个也是打,就打死一百个吧。结果,又是招来一顿暴抽,批斗后被家人背了回去。 有一个国民党少校,爱人是广洲的,没儿没女,而哥哥是随蒋介石去了台湾的,在那边还当了很大的官。批斗他时脖子上挂个水桶,结果一个50多岁的老人不堪忍受肉体的折磨,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时早就在自个家的梁柁上悬梁自尽了。 有个造反派头头反过来又挨造反派批斗了,下边的人指问他:你是什么脑袋?而对方问他的人在屯里原外号叫狗头。挨批斗的人抬眼一看是他,就随口而出:“狗脑袋”。于是,引出全场一阵轰笑,那人便灰灰溜溜地溜走了。 还有一个偷粮食的社员,其实只是收工后带家几穗高梁头。事捅出后也被挂上牌子,敲上铜锣,满屯子游街,到各生产队去参加批斗会。 记得有个歪才的小伙子,把毛主席语录歌改编了首《偷瓜歌》:“下定决心去偷瓜,不怕牺牲往里爬,排除万难挑大的,争取胜利扛回家”。结果招来一场场批斗,但背后里人们还一个劲地叨咕着这小子真有点墨水的。 六、抄家 家乡的抄家,不同于城市的规模,虽然是小范围的,但也怵目惊心。 家乡抄家的对象,是地、富、反、坏、右、小学教师,再就是有“四旧”谦疑的社员家。 其实,到地主家、富农家、反革命家(蹲过监狱)、有过劣迹行为的人家也抄不出来什么东西,屯子里还没有右派,道是在一个老教师家搜出几本“古”书,当时在屯子造反派面前只要占“古”字的书籍都是“四旧”,凡是“四旧”都是被列为抄的对象。 记得老母亲不知是什么时候弄回尊小铜佛像,有30多公分的高度,很精制,很好看。平时母亲偷偷地把小铜佛像供奉在仓子里,运动一来母亲更加小心,出入仓子要随时锁门。这天不知那位邻居告了密,一个叫“老铁子”的造反派头领着一群年轻人闯进家院子,砸开锁把小铜佛像拿走,还说看几十年住在一个屯子的面上就不批斗了。 造反派们抄不到什么成果,就把谁家供“胡黄保家仙”也列入其行列,听伙伴们讲,就几天功夫把全大队供奉“胡黄保家仙”的牌子等迷信形式全部拿下。 七、改良土壤 社员们闹祸一阵“文革”后,还得回到种地上,不出工是不给记工分的,没有工分年终是分不着红的,吃啥穿啥,无怪乎人们编个顺口溜:分分分,小命根,有吃有喝有媳妇。 工分与干活有直接关系。家乡的土地都是轻碱地,公社干部提出改良土壤。社员们为了工分,为了多打粮食,又回到起早贪黑地艰苦奋战的种地上。 首先,把各家各户的前后园子的土刨下20公分深,送到生产队的大地里,具体边限是:房前到酱栏子,房后到房檐子。 虽然是工分赚了,但社员们家的房前屋后都成了两个大坑,第二年种的小秧棵冷嗬嗬的就是不长苗。 其次,用社员们小园的土改良土壤是杯水车薪,公社干部们又出馊主意,向十几里之外草原上的沈家大壕要土壤,说壕底腐殖物多,又经县农业技术人员化验,各种营养成分较多,于是,千军万马又战沈家大壕。 社员们明知这是胡闹,但谁也不敢说,还得起午更爬半夜地去刨东大壕,还是朴素地认为多赚几个工分再说吧。 冬天里把大壕土一车车地运回来,待春天又一堆堆大壕土扬开去,但这地下完种子后就是不长苗,最后有经验的老农颇有道理的总结说:沈家大壕的土凉,多少年来都在水底下,发阴冷,还没醒过来,怎能长庄稼? 本来想科学种田,反过来又不科学种田,结果让科学给了惩罚。只有这一次后,大队再也没有出现过“房前到酱栏房后到房檐”及“大战东大壕”的愚事了。 社员虽然把工分赚了,但因改良土壤适得其反,土冷不长庄稼,到秋天来个欠收,一个工分又没分几毛钱,第二年还吃了返销粮。 2011-10-1初稿/2012-7-26改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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