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落笔天涯的三月天 |
正文 | 【灵异】 夜晚将大地染黑。子时,雪殷勤而来,把它重新点亮。 是夜,似乎不适合读书,因窗外有雪“扑簌簌”地落,雪声很嘈杂、很慌张,在静谧中,似万马奔腾般闯入耳际,驱不散,挥不去似的;亦如女人家的吵吵闹闹,夜深了,仍是不依不饶的,不给人留些许情面。 而雪小禅是喜欢听雪的,据她讲:听雪,是听渔樵闲话,是听空寂的那一笔。听雪,也是听心,听自己和自己的一场金戈铁马的战争。 于我,竟是不喜欢。一直以为,雪若是在晨起时落才是最好,目之所及,白皑皑一片片,无人践踏,是不曾失了身的纯美;闻之气味,甘甜清冽,是初恋般的无邪和天真。这才方为大雅,方为“新新”相映,这味道,才爽朗,才豁达,才舒心。只听,不免有些晦涩,有些难以下咽,且逗引得喉咙处痒痒的,咳之不去。 在晨雪里,才可慵懒地小读,一本聊斋故事,被翻得半残,仍是极喜欢里面的鬼狐扮相。有人说:《聊斋志异》是孤愤之书,而老舍却言:鬼狐有性格,哭骂成文章。试想,窗外新雪融融而落,细致婉约如女人心,不一时,介以掩盖所有的尘埃纷乱,宅院、路径,都被覆住了,素素白白的,空旷冷凝。万籁清寂时,偶有一两只灰雀前来窗下戏雪,“唧唧喳喳”的,在雪雾里上下穿梭,声音脆而薄,喜而悦,这一番稚趣,一定胜于夜半难寐,一定强于无聊时假情听雪。 那些雪,是夜的魔咒,让夜晚不黑,让春色耽晚,总如惹祸的半大孩童般顽劣不顺服。 许是日里看鬼故事看得多了,夜半,总会准时醒来,腹有微胀,便旋亮壁灯,“踢踢踏踏”地去卫生间,去了,再灭灯,水声犹在身后“滴滴答答”作响,在灯光骤暗的那一刻,头脑里立刻就出现了一个影像。 这种感觉有半个月之久了,每夜按时醒来,去卫生间,在关灯之后,准时出现幻觉。 那个人,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子,留有五十年代人的发型,偏分,发质密集,刚硬。很瘦削,目光如炬,大而凛凛。上身是一件铁灰色中山装,下身是一条土黑色长裤。他就在卫生间里站着,不说话,只看着我转身关门的背影。 每一天,每一次,都是他。 也不知为何,我并不害怕。有那么一两次,我迅即回身,再次将灯打开,而后,冲进去,里面自是空空如也。一闭灯,一关门,他又重新站在那里。 这是一个故人吗?回到床上,打开思维的重锁,仔细地回顾。家族、亲朋、同事,都不曾有这样的面目。想得累了,就睡了。第二天的夜里,还会见到他,还会去想,去回忆。 我终是有些病了的样子,盼夜来,怕夜来,却不敢与任何人提起,或者,是基于一种很古怪的心理,这个人,看着那么温婉,那么英俊,他的眼眸闪亮,有故事在里面缓缓流淌。 我确信他没有恶意。 也曾问过母亲,这处房子的旧址来源。母亲说,这里未开发前是大片大片的青稞地,有成排的柳树,有大块的荒野,有遍地的蒲公英花开。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 不久,与兵哥的朋友们小聚。餐桌上,不免有些困乏。邻座的一个面目白皙的男子见了,不免关切的询问。我只笑着,端起杯,饮下一口口火辣辣的烈酒。 借着敬酒,他忽然凑过来问:“姐姐,这么倦,是夜里经常失眠吗?可否有什么心事?” 我否认,与半生不熟的人,我向来不喜主动的攀谈。 他便沉默了,躲开。 也不喝酒,他还是偶尔侧过脸来看我。后来,酒酣处。兵哥起身与朋友们一边去拼酒,他又凑了过来,他说:“姐姐,夜里,可曾看见过什么?” 我大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他慢慢地从手腕上摘下一条手链,大红的尼龙绳,中间束着一枚木刻的小鱼,晶莹,亮泽。他说:“姐姐,这个送你做见面礼,记住,一年内都不要摘下来。” 犹疑着接过来,还想问其原因,他却示意我不要问,只是帮我把手链扣在手腕上,而后,跑去找朋友们了。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回去的时候,兵哥醉了,也不得问。 那一夜,我没有在子夜醒来。 第二天,问兵哥此人是谁,他也一脸茫然,只说可能是朋友的朋友,并不曾有过交往。 至今,那条手链我依然带着。偶尔,夜里起床,也不再有任何幻觉,那个人,从此,再没出现过。 那条小鱼,被摩擦着越来越亮了,格外逼真、生动。 那一日,夜里,窗外飞雪,与网友们小侃之后,发了一条说说:“这雪下的,贼啦啦的大。这样的雪夜,适合写一段鬼故事。然后,明早去窗下找一串脚印,若有,是写得好,若无,就是一纸荒唐。今夜,我执笔,谁研墨?” 许多友友都笑了,都要帮我去寻那个脚印,却无人知道,写完这条说说后,我一个人在静夜里痴坐了许久。 只是因为,这,是一段真实的经历,就发生在此年,此冬,三月前。 【依旧】 喜欢一些很温暖的词语,比如童年、故乡、家园……即使这些词语老的像是冬日墙角处风干的青苔,仍是喜欢,还是喜欢。 也喜欢“依旧”这个词,一见就倾了心,反复地用,偏执地用。喜欢了,便如喜欢上一个帅气的男子,他的呼吸是薄荷味的,他的眼眸是桃花色的,甚至与他的欢爱都是极美的,是一种莺莺恰恰,是一种水天一色。只是因为,他会一直在耳边说:你依旧是小时的模样。 是啊,“依旧”这个词,简直就是一个老情人。从豆蔻年华时初相遇的一见倾心,直至岁月如更漏,经历了众多的流离颠沛,都几十年了,她的心里始终载着他的影子四处流浪。看山,不如他伟岸,见水,不如他情浓,甚至,夜晚的梦里,都是他呀,都是他,他微微地笑着,像一眼深不可测的水井。 这“依旧”,还是老去的春风,无论她多么矫情,多么迟迟不肯把自己装扮成花仙子,这风,依然在三月里就暖暖地吹来了,吹来,也很绅士,不吝啬,只一点点把女人们的衣衫吹薄,把冰雪吹化,把树干吹成红褐色,把桃花吹开,把叶子吹绿。 而凡是和“旧”有关的事物,都是古老的,沧桑的,总是不可抗拒的在心底掀起惊涛巨浪。逢了年关,在婆婆家看到保存数十年的家谱,古红色的高大宅院,向深处无限延伸着,族人们的名字被依辈分排开,在香火缭绕中,看了会沉重、会惊醒、会思忖。 旧,这个字,还是母亲的疼爱,亘古不变。在她的眼里,儿女们还是小,还是那么稚嫩,都三十几岁了,还需要她来呵护,日常琐事还要她来一一指点。否则,心里就会不安稳,就会不踏实。每日每晚都要站在阳台上,看女儿家的灯亮。都离得这么近了,还是觉得遥远,偏要在季节更替时、餐前饭后时将电话打将过去,将话语嘱咐过去。 做儿女的,便会心疼,心疼父母的正在老去。他们的背也驼了,眼也花了,甚至连碗都洗刷的不那么干净。于是,找个理由去了,说是去蹭饭,却大包小裹地带了去,在厨房里打下手,听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父亲的坏话,只听着,只笑着,任时光渐渐流失掉,也不觉可惜,想着,有生之年,又多陪了母亲一会儿,想想,都是无悔的。 是啊,中年之后,父母依旧健在,还乐观,还丰衣足食,这就是幸,这就是福。 也是半夜,看到他在空间里发了新作,便急迫迫地去看,那“依旧”两个字就嵌在他的文字里,像蝶翅般忽闪闪的,她的心儿忽然就雀跃了,就欢喜了,就仿佛被一双手拉近了与他的距离,于是,顾不得夜半,见他在线,就去与他聊,说着,说着,他却先懒了,怠了,一句:夜已深了,就清醒了她,冷凝了她。压抑着心情告别,心里面仍是失落的,想着人与人之间的相逢,总是有着很多的不定数,总是有着飘忽不定的距离感。 寂静是每个人的寂静,孤独是每个人的孤独,我们都固守着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土,不容侵犯,不容来袭,哪怕是善意的,是温暖的,都容不下,都无处安置。 依旧,在清晨时醒来,在夜昏时睡去。走同样的路途,过大同小异的生活。依旧,在城市里紧张而有序的日夜忙碌,顽强且自信地与生活抗衡。总是想着,若时光到此就打住,该有多好。一切都不要有任何变更,父母尚在,情人未倦,自己未老,而“桃花依旧笑春风”,这样,该有多美,多惬意。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泪湿了眼眶。 【小春】 恰是周末,收拾完毕,静了心,匀了面,在樱花木的小书桌旁坐了,铺开一张纸,想要写点什么,却忽觉无从下笔,思维凝滞着,像灶房里昨夜剩下的半碗残面,坨坨的,硬硬的,无法下咽。 许是盼春的心情过于急迫了,尚不到时节呢,便有桃花小字一一促开。想来,北方的冬天总是过于长久了些,从去年的十月末到现下,有小半年的光景了。自从过了农历大年,便对春有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思念。单是思念便也罢了,还总是沉湎于春困之中,夜一黑,便思睡,任大脑里的文字符号小蝌蚪一样涌来涌去,也懒得理会,只恋着那素花的小枕,似乎只有它,才是夜里最安稳的一个停泊处。 真好,这是个周末。春晴,天空高远,云是喜欢流浪的散客,风是勤于巡逻的侠士。推开窗,春的气息还是有的,只是有点小戏谑,夹杂着小微寒。窗台上,一盆花树竟打了花苞,从茎根处直直地挺出一杆花枝,有点遗世孤立,有点玩世不恭。而这种花据说是无人见过开花的,若果真开了花,就是死期临近了……手抚着花树依然青翠的叶片,心里竟是五味杂陈,一时噎住。 也喝上好的普洱茶,用小的紫砂壶沏了,也不觉小气,只一个人饮用,大可不必过分的铺张。小口地啜饮,并不是闲情,只为口渴,夜将身体里的水分蒸干,晨来,只得小作补充。偶一抬头,院子里去年春天植下的几株蔷薇,枝条早已泛青,在风里做摇摆状。想着,春,果然不远了,花期一到,它们定会不负使命,而风风火火地一路纵情开去了吧。 也读书,也写诗。忽然看到有人把诗比作文字里的小妾,不觉莞尔。小妾有何不好,婚姻里,小妾似乎比明媒正娶的妻更要讨巧,要受宠。妻是用过的隔年旧历,妾才是早春上市的红樱桃,粉粉的,嫩嫩的,艳艳的,任谁见了,都会倾心倾情吧。 习文写字,做文字里的小妾,不与其他文体争宠,任他们正襟端坐,严肃有加。太正统,太固执,终是会累的。不似妾们有着小风情,小格调,小自由,可以爱的娇啧,恨的张扬,即便偶尔有点小冒失,小唐突,都不为过,不为错。 而但凡和小字有牵连的,似乎都是美的,娇的,俏的。 古人云“小器易猛”。在古人诗性的表达中,也多是将小字和情、趣等情景相联系。如“小桥流水飞红”、“轻罗小扇扑流萤”、“小扣柴扉久不开”……纳兰性德在《临江仙》中也有名句“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亦是在“点滴芭蕉心欲碎”的心境中,表达着对“小”字的感觉,虽有些矫情,却让这个“小”字生的妩媚妖娆,原来,“小”里面有怡情,有担当,有乾坤,也自有尊严和活力,又有何不可多用呢。 然而,此时的小心绪也在顽皮嬉闹着,殊不知,太阳早已升至半空,清霜已被抹去,泥土里的寒气正一点点地向外逃逸,想着不久后的那个小小约定,心下里的欢喜又明朗了许多。 终究,日子需要一天天散漫的过,若是忙里讨了闲,也可用适合自己的方式小恣意一下,养一些小花草,谈一些小恋爱,有一些小懒惰,使一些小性子,一个女人,总要时时想着,偶尔为自己做一番情趣与物质上的小犒劳,这些,都不算过分,都不算流俗。 看,此时的窗外,分明就是一个小小的艳阳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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