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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组】镜火
正文

那是一弯不染烟尘的月牙,

逆着几百米低空的风,

拨开大军压境的云,

万花丛中过,向着夕阳染血的地方,

风生衣、云为裳地谪临、滑落。

那种坚定的轨迹,

让我忆起了斑竹泣血,娥皇女英有殇,

苍山迢迢,湘水遥遥,

一路颠簸,一路缄默,

只为寻到帝尸,

四眸横波,四只芊手凝泪制竹排,

一起,静静地,永远地,

躺卧。

谁知,月牙的背后,

庄穆地站着一个黑月,

黑色的、近乎完美的满月。

它们,仅仅隔着一层被岁月推移的膜,

却隔出了新的光明与黑暗。

曾挺多次,虔祈过一种存在的价值,

叫怒放。

是呀,

我的青春依旧在盛开,开得如此豪迈;

我的生命依旧在零谢,谢得那么悄寂。

曾许多次,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被一恐怖骇人的光追杀得无处可躲。

后来,我知道了其中的隐秘:

那道光是一枚镜发出来的,

镜中有火在烧。

曾很多次,月辉皎皎,萤火烁烁,

把小河边的芦苇丛装点得近乎梦幻。

浅滩上,某个大石上,

我抱膝独坐,任那妖而不邪的倒映青辉,

在河面卷起小小漩涡,

记忆被分离成点点滴滴,错乱地旋转。

唯有一点我绝不会记错:

每每那时,

我都不再被那两张撕破而扭曲的嘴脸,

而吓得浑身哆嗦;

每每那时,

我小小的心海,满满地载着一船的恬静,

至今仍旧难以言明的恬静。

装修刚换的门,挺有意思。

关上,能看见外面松林泛涛,

星辉成全了夜色自诩的寥廓,

远处一盏路灯像个傻子一样,

呆着个大脑袋站在那,

在远处,一套人去楼空很多年的老厝,

微暗中张开黑黝黝的大嘴。

然而,它们都看不到正在看它们的我。

素来,

都是它们见证一代人成长,一代人死去。

可那一瞬间,

我仿佛成了历尽小村沧桑的烂柯人,

倒见证了它们。

照着门,镜中,

那张好一阵子没刮胡须的面容,仍显傻嫩。

瞳孔中,有一群火焰精灵手拉着手,

围成一圈,跳着舞,

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清其本源。

瞧,小家伙们好高兴呀!

我莞然,

曾经不敢直视那双眸子,更不敢凝视眸中火灵,

而今那种胆怯与惶恐,已然退缩,

缩成潜意识深处被长久鞭笞鄙夷的一坨。

我曾认为:

半夜不敢照镜子的人,

是不敢面对自己心中的黑暗。

其实非也,应是心中的黑暗不敢面对自己。

我心无佛,倒是有魔,

是个小男孩,很可爱,

也是个坏小孩,很任性。

以前,我容忍不了他的卑鄙、他的龌龊,

总是压抑他、责怪他,

还在心里骂他:

“你个脏东西,为什么总是给我惹祸?”

他就委屈了退缩到我的人格熔炉中,

抱着腿啜泣。

没有人,理解没人陪他玩的寂寞;

没有人,体察不敢面对我的怯懦。

他的泪水,全然浑浊,

熔进了我的品性中。

光阴如梭,那些泪,

一晃就是十来年,

那个不懂事的小魔鬼,一点都没长大。

当某年某日的某一刻,

翻然酒醒,碧海青天写不了一个“悔”字。

我学会了微笑地说:

“不要紧,没关系的。”

我也尝试着去爱他,去帮助他长大,

其实最难的,是学会爱丑陋粗鄙的自己。

人心是肉做的,更何况我们本为一。

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

看着我的眼,温柔的眼。

啊,是的,那一刻,

我看到他的瞳仁像一枚圆镜,

是了,

就是他望不穿镜外的我而我望得穿镜内的他;

我看到镜中有灵火在跳跃,

啊,

这就是他真正的眼睛吗?太不可思议了;

我看到他的泪滴变了色,

化作一颗颗闪耀着彩光的琥珀,

将一簇簇小火焰紧紧包裹,

镶在熔炉的内壁上,那是他被封印的结晶;

我看到那火以生命为源,

像雨后娇艳欲滴的月季,

如我梦寐以求般怒放地燃烧,

那是一种叫“誓”的态度。

那一刻,

镜前的我笑了,

镜中的小魔鬼刹那长大了,

境外的星辉贺路灯更加清澈了。

想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坏小孩,

需要用爱一样的烈火去浇灌,才能成长。

我悄然发觉:

要想没有悖逆,只有没有逼迫。

当我为父、为兄,去爱他的时候,

我真正做到了仰不愧俯不怍。

某个仲夏,某个人。

开窗,垫着枕头靠床头,

什么也不做,除了弹烟灰;

什么也不说,除了打哈欠,

静静地听,听窗外的风声;

傻傻地望,望窗外的夜幕。

第一刻的主角,

是一只经验不足的蝈蝈,

在家门口弹着钢琴唱着歌,单身情歌。

可是,任他把喉咙扯破,

我也没听到烛熄帘闭的动静。

是它口愚舌拙,编不出“善意”的谎言吗?

问题其实出于:

连母蝈蝈都晓得了,这年头,

蹦出第三只蝈蝈,简直太随意了,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相濡以沫。

第二刻的主角,

是一片绽放于夜空的烟火,

像一张漆黑的油画,姹紫嫣红一抹抹,

却又被画匠的黑手瞬间抹除。

我略懂心理学,稍作揣摩,

应是某个说不定在同一个牛坑挖过泥鳅的小伙,

娶到了媳妇,

在宣告婚姻的饱满与丰硕。

他自然不会觉得不妥,

可种树并非开花,所结的果,

在我这种外人看开,

无非俩字——挺吵。

第三刻的主角,

是一场哗啦啦倾盆洒落的雨,

一场在我意愿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的六月暴雨。

在雨水的浇洒下,

那烟火玫瑰虽依旧一闪而没,

却更显铿锵升华。

那种轰轰烈烈的艳美,

像火焰,恍然,

让我燃起了甘愿与之同化灰烬的凌云气魄。

第四刻的主角,

是我故意挡住视线的左胳膊,

不是想要摆脱,而是需要思索:

倘若,夜空是一只圆睁着的黑洞洞的巨眼,

那么,镜中的灵火岂不正是那绚烂烟花?

冥冥中,很多轨迹,

真的不可捕捉。

就在最后一刻,我才发现:

这么多年来,我的心,

依旧惶惶不安。

是歌女的哀伤,一座又一座,

堆成了山岭,绵延而磅礴。

那哀伤,透在婉约的歌声中,

肆无忌惮地激荡,肝肠寸断。

是流水的年光,蹉跎又蹉跎,

汇成了沼泽,悲凉而浩渺。

那年光,滴滴无声,

却在血诉前水之痕,叫行人莫听。

犬吠阡陌,

在吠几个正追逐打闹着的红领巾。

那只大公鸡成天到晚咯咯咯地瞎叫,

还不依不饶地把一只母鸡追得魂飞魄散,

哼哟,烦死了!

想想自己,

几度山川,每每抖擞,

不是服给精神的软弱,

就是败给肉体的懒惰。

曾自诩的坚毅,真的太浮云了。

苦海沉浮,太多诱惑,

令人不得不慨叹:

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令我不禁想起魁拔手中的冲天槊,

心不正,则毁天灭地,

心正,则顶天立地,

想来男儿当如此。

一生风云,一念斟酌。

一个澡,眼镜湿漉漉,

异于往常,未擦干就戴上了。

欲点根烟,打开火的一瞬间,

我愣住了:

镜中看火,何时变得如此光怪陆离?

一团又一团的烛火闪耀着火一样的温柔,

迷死人的温柔。

好温暖,好温馨,

仿佛看见好多人在为90岁的我过生日。

又一个瞬间,

我似乎更懂自己了,也更爱自己了。

依旧的,是奶奶左手的玉手镯;

瘦了的,是奶奶的左手,

和没有戴手镯的右手。

常来以往,一代人将另一代人代代交托,

充满温慈的瞳孔,像一面返照的镜,

闪烁着微弱而强大的烛光,

那是浓于水的血在燃。

那种热,无须言语,

伸手即可触摸;

那种美,让时间最缤纷炫彩的花朵刹那失色。

真爱不死,希望的火种一代又一代地撒播;

火一样的意志,点燃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

很多感伤,

只能怀,不能抒。

正如这片荒凉的土地,

在我心中,永远最肥沃,

因为我是一个吃她奶长大的快乐幸福的大地瓜。

镜火熊熊,心火熊熊,

看,那是怒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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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5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