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南柯 |
正文 | 一、 小店里的人依旧很少,空气里的味道有点香有点诱人,调出一种类似寂寞的欲望。 许久不来的地方。 夏哲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的脸上落了淡淡的阳光,时间四点多些,他想林安安应该也快到了。 二、 那时候多大呀,十六还是十七?记不清楚了,总之林安安那会儿还穿着白色的校服,看小说听歌,喜欢喝薄荷凉茶,说着些流年惬意的词句。 周日午后是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浪费的,夏哲会载着林安安回去废弃多年的小学。一去半天。 荒芜后的操场,林安安坐在锈迹斑斑的秋千上,旁边躺着夏哲,方青,卫南衡。 杂草大概半人高,夏哲倒下去就能夸张地压出一个大圆圈。他们很疯地在草上滚来滚去,碎碎的草叶子落到校服领子里,南衡怎么也不能抖出来就很滑稽地扭来扭去,然后林安安咯咯笑着帮他取出草叶再一把丢回去。 方青呢,很少说话,但是他会用树叶子吹好听的调调。有时他吹得很欢快,有时又爱吹悠扬遥远的曲子。林安安想学,但每次方青都是用他深如潭水的目光看着安安,笑而不语地保持孤帆的样子。 夏哲看到林安安的作文本子里有好多句子写着,岁月漂亮,时光正好。 他才不管这些,他只负责在傍晚的时候再把林安安送到她家里。 如同你最怀念的日子,世界平安并且完美得就像几人的城帮。 三、 后来,夏哲最最想去的地方是澳洲,不仅他想,林安安和南衡肯定也想。那是方青在的地方。 夏哲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光线依旧切割操场成为斑驳,阴影里的方青没有再吹树叶子只是沉默地一片一片撕着。南衡也坐着一言不发,像所有风雨来前的沉闷,等着一场淹没天地的滂沱。 他们迎着风,风里带着夏天不可言明的特殊微凉。 南衡告诉他们,周三方青全家要出国,要去远在南半球的澳洲。 那是四个人少年时最后一个周末午后了。 逃了课,离别的机场,夏哲把一件签名T恤送给了方青,南衡给了只球帽,林安安给了条白色的围巾。 方青笑话两个人送得东西完全用不上,南半球六月可是大冬天,还是安安想得好。 林安安笑得很开心,说她偷偷摸摸在课桌下面连着织了两天。直到方青的飞机隆隆地被天空带着,隐没于九重,安安都是一直在阳光里笑着如花的脸孔。 但回到学校后,林安安趴在桌子上红着眼整整哭了两节课。 四、 到了高二下学期,林安安终于答应做夏哲的女朋友。 每天安安还没起床,夏哲就早站在她家门前的树下面等啦。 夏哲喊“安安,起床咯。安安。” 然后过一会儿夏哲看到林安安打开门走出来,太阳才把树叶抹成亮亮的黄绿色,露水滴到脖子里,凉凉的,他闻到青草淡淡的香。 他载着林安安穿过好几条街,路过一排会在春天飘絮的柳树,还有马路两旁遮天蔽日的泡桐。 夏哲那时候骑车总是慢慢的,安安说可以再快点啊。他偏不。 也是。 载着自己的世界,任谁也不舍得大意和放肆呀。 五、 至于南衡,他总说他是自由的鸟,要永远飞在人间之上。 夏哲也是这么想的,他看南衡的眼睛,里面有座天空森林。 南衡高考以后就离开了,也没说去哪里,也许是去实现他漂泊的梦想吧。他不喜欢老是呆在同一个地方,他说这是束缚,年轻的时候,我们都要有这样的轻狂。 对南衡来说这便就是出发的理由了。 六、 夏哲和林安安的恋爱一共谈了七年多。一起度过高三,毕业一个考到南方,一个去了西南,没想到一起回来后却遭到林安安母亲的强烈反对。 即便跨过了时光的漫长疆域,有些事也还是无法突出重围。 林安安在母亲的安排下相了亲,最后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我要怎么说才能表达出林安安哭过一百次的心情,以及她最终相信天命的叹息嗯? 只怕这就是我们所谓的无常吧。 五月的一天,夏哲着了一身燕尾去参加了她的婚礼,成了林安安的伴郎。没有缺席林安安生命里最珍贵的时刻,即使主角不是自己,夏哲也觉得很幸福了。 也算成全另一种守护了吧。 只是不知道当时自己有没有哭呢。 七、 之后有一段岁月是过得很像流水的,或者说应该比流水还淡。林安安成了别人的新娘,没有南衡的半点消息,方青很少联络。你说还有比这更孤独的夜晚么。 夏哲有了自己的工作,穿上很正式的衣服坐在办公室,吹空调,写文件。 感觉像什么都结束了,又像什么也还没开始。 像被一个急速的转弯甩得晕头转向的表现,或许我们都曾有过这种迷失吧。 直到有一天林安安找到他,告诉他,最开心的时光已经一起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比一起骑单车,逃过课,在同一间教室里做白日梦更美好的呢?她说:“林安安喜欢夏哲,全力以赴用了绵延七年的无时无刻!” 夏哲知道她不会骗他,这是当然的,没有人会为一个不喜欢的人献出这么美的时光。那是我们全部的真心以及所有不悔的爱。 虽然。 太多的人来人往,是不能容你落泪反悔的罢。 夏哲第一次觉得自己还远远没有长大。 还要擦干眼泪继续长大。 八、 夏哲以为青春到这里就可以收场,一切就应该这样了。 然后南衡回来了。几乎磨平了所有棱角,变成了温润的玉。他回来在城南开了一家酒吧,墙壁上被他贴满了风景。在峡谷,在充满光的平原,他去的每个地方,遇见的那些人,他用自己的流浪让众人拾起一些想法同时放下一些想法。夏哲喜欢南衡的店。 喝酒的朋友问南衡怎么想到回来。 南衡说:“累了。” 他说世界很大,比心要大。 “在外面下雨没人给你送伞喏。”夏哲调侃他,吧台前一阵哄笑。 南衡只顾擦着手上的玻璃酒杯,笑眯眯地点头。 他们又把某种东西找了回来,在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的时光里,在容颜有了改变之后。 我不能把这东西说出来,但我知道你此刻肯定是在笑着摇头而且让它闪过你的脑海了。 这是生活的模样。 九、 就在这家小店,夏哲向林安安表白,南衡宣布他的流浪旅行憧憬,而现在安安有了一个好丈夫,再也不是他夏哲的女孩,南衡也像一个疯玩的孩子终于想起回家。 没有谁输谁赢的问题,只能当成庭前花开又落来对待。 命运玩够了,就会放任你自由吧,可惜心里早已没有波澜了。 九、 前些天夏哲收到方青发来的几张照片,照片里澳洲的春花开得很好,方青坐在一个小小篱笆围起的院子中,怀抱笑容甜蜜的jenny。jenny是方青的澳洲女朋友,有着和林安安一样清澈的眼睛,不食人间烟火。方青在认识她的第二年教会她用叶子吹哆唻咪。 活着就是惊喜,虽然大家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夏哲这样想。 十、 窗外走过一只金黄毛色的猫,旁边马路边上一对老夫妻站在路口左右张望。 夏哲瞧了瞧街边,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人儿正从梧桐树下面的落叶飘飘中走过来。 不正是林安安哟! 跟在林安安身边的小女孩穿着淡紫色的格子衣裳,脸粉粉的像是四月学园里盛开的樱花。夏哲恍惚着觉得看到了安安小时候的模样。 小家伙今天都满五岁咯。生日快乐! 夏哲缓缓托着咖啡把脸近近地贴上杯口,隔着升腾起的磅礴雾气,那些骑单车载过的年岁好似真的已经走到水天尽头。 就像被忘记在树洞里,必须叹声再见的南柯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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