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走进库尔勒老街 |
正文 | 在新疆库尔勒市的城乡结合部,有一个被当地人称为老街的地方,那儿是维吾尔族(以下简称维族)人聚居区。我在库尔勒出差期间,先后数次走进老街,从不同角度领略了伊斯兰文化。从老街人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中,我看到了让民族辉煌得以绵延,让人类生命世代闪光的真谛。 笑着走进老街 沿库尔勒市团结路往南走,经葵花桥过孔雀河就到了老街。老街是一个比较笼统的称谓,它所指的并不仅仅是一条街,而是一个片区。在老街,市场、医院、学校、银行等市政设施一应俱全,临街房子背后掩着独具特色的维族民宅,当然少不了伊斯兰世界的灵魂建筑———清真寺。老街的人真可谓千姿百态:身着长褂,白胡须垂挂胸前的老大爷;体态雍容,头包纱巾的老大妈;留着大胡子,抡着斧头砍羊骨头的店伙计;身穿红色纱裙,身子斜倚在门口向远处张望的维族姑娘;头顶国徽,身着威严警服的维族警察……这一切都让外地人的眼球应接不暇。在老街,可以大饱眼福,但想饱耳福就困难了。街边小店的喇叭里放出的维语歌曲虽然悠扬动听,但就是不解其意。特别是维族人的话语,更是一句都听不懂。虽然同在一片蓝天下,但维语完全是一种异域语言,很多在库尔勒生活了几十年的汉族人,听到“嘟哩嘟噜”的维语也是直摇头。 不能用语言沟通,我就用笑脸和维族人“搭讪”。当我漫步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遇上有感兴趣的人和事时,我总是显出一脸的友善,给别人“递”去一派真诚的微笑。因为,我坚信笑是不分种族的,只要笑得真诚,笑得和善,任何民族的人都会理解和接纳。果然不出所料,我的笑终于换回了维族同胞的热情。说真的,老街人一开始对我这个“口里来的人”(新疆方言,即从内地来的人)投来的差不多都是审视的目光,但是,当我冲他们一笑,他们马上就还我一脸笑容。我总是在他们笑得最灿烂时,趁机晃晃手中的相机,“询问”是否可以拍照,他们十有八九都会点头应允。就这样,我凭着一张朴实憨厚的笑脸,让老街人逐步接纳了我,也让我渐渐地融入了老街。 实在的维吾尔族人 女老板阿孜古丽是我最早结识的老街人。阿孜古丽由于曾在库尔勒市某机关工作了很多年,所以会讲一口流利的汉语,现在老街开了一家商店。我们熟识后,她总是很热情地义务给我当翻译,帮我和维族人交流。在和阿孜古丽的交往过程中,我学到了许多和维族人相处的艺术。例如见了上年岁的维族老人不要盲目敬烟,虽然敬烟在汉人眼中是有礼貌的表现,而对维族人,特别是给年岁较大的老人敬烟是犯忌的,因为他们会认为吸烟是对真主的不敬,也会认为是对他本人身体健康不负责。再如洗完手后要用毛巾把手擦干,不可当着维族人的面甩手上的水珠等。阿孜古丽还特别教我给维族人打电话时的发音方法,即讲话时尽量学维族的腔调。因为,有些维族老人思想还相对保守,不喜欢他们的下辈人和汉人来往,往往一听到汉语味浓的人打电话时就不高兴……我在老街采访的过程中,从没因不懂民族习俗而和维族人闹不愉快,这与阿孜古丽的指点是分不开的。 和阿孜古丽交往让我最感动的是第一次从她的商店里离开时。当时,我出于习惯和她互换电话号码。没想到,阿孜古丽不仅把自己店里、家里的电话全告诉我,而且还把她女儿的电话也留给我,并一再叮嘱:给她打电话时,若店里没人接就打家里,家里没人接就打她女儿的电话……说实话,像我这样常年漂泊在外的人,索要电话号码在很多时候都是“江湖中人”的惯性客套而已。没想到,阿孜古丽却那么认真!她坚信我真会打电话给她的。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和维族人交往一定要石头碰碾子———石(实)打石(实),千万别玩虚的,甚至客套也是对真诚的亵渎。 在老街,每当我把镜头对向维族同胞时,总听到他们问:照片给我们吗?原来,老街人一年中要见到许多像我这样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采风人”,他们几乎都无偿给摄影人当过“模特儿”。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一“拍”不复返,很少有人把照片给老街人寄来的。所以,每当我听到有人问我照片时,我都是满口答应,每次胶卷一冲洗出来马上就把照片给他们送过去。这样虽然花费了不少钱财和精力,但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维族同胞的信任。 艾合买提和克来木 有一次,我又在老街团结市场闲逛时,一个场景一下子映入了我的眼帘:在一个卖刀具的摊位旁边坐着一中年人,其膝盖上坐着一个约十一二岁的英俊男孩,从两人的神情上看,很像是父子俩。后来听别人介绍后,才发现我又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 小孩叫克来木,中年人叫艾合买提,他俩不仅不是父子关系,从商业的角度讲还是生意场上的对手。小克来木11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他不得不离开学校,过早地走进了生意场,担起了养活全家的重任。听完小克来木的不幸遭遇后,我顿生怜悯之情,可是,再看克来木本人,却始终闪着那双可爱的大眼睛对我笑,从他天真无邪的眼神里丝毫看不出“少年丧父”的悲哀。我原想可能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吧,但了解到一些背景后才知道:小克来木之所以那样轻松,是因为他拥有更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邻居。小克来木的父亲去世后,很多人都伸出了援助之手,那个被我误认为是其父亲的艾合买提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仅手把手教克来木做生意,还时常主动把成交机会让给克来木,在克来木离开摊位时要是有顾客来买东西,艾合买提总是先卖克来木的货。 “维吾尔”在维语中就是“团结”或“联合”的意思,“一人有难,数人支援,万众一心,同苦共甘”是维族人的真实写照。翻开历史看看,这个民族之所以长盛不衰,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维族人始终牢记着“团结”二字。时至今日,“维族人很抱团”的说法也是库尔勒人常挂在嘴边的话,克来木和艾合买提的故事正是对维族人团结精神的最好诠释。 一坛陈年老酒 进老街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的确很“老”,能阐释“老”的元素遍布老街的每个角落。 这里的文化“老”。古老的伊斯兰文化在这里依然在释放着其它文化无法比拟的光环,传颂了几千年的伊斯兰经文仍是萦绕在老街上空的主旋律。老街内有好几座规模不一的清真寺,每周五都有大批的维族人到寺里祈祷颂经。据当地人讲,若到了肉孜节或开斋节时,清真寺里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寺前那条街都要被戒严,届时会有很多“挤”不到寺里面去的人跪在大街上,白花花一片,场面甚为壮观。 这里的生活方式老。已吃了近千年的馕仍是维族人餐桌上的主要食品,在老街每行三、五步就会有一个卖馕的店铺,馕坑(烤馕用的炉子)的炉火红透半边天。 这里的商业模式老。在老街还有很多人不用货币,而是用物质交换的方式去进行交易。例如在老街南面的牲口市场上还有用马换驴,或用驴换马,或用羊换马,马换羊的。在其它地方已绝迹的一些生产、生活用具在老街仍可以买到,如在团结市场里就有卖马辔头、马鞭子、马夹脖、马鞍鞯、马脚蹬的“马用品专卖店”。 这里的交通工具老。一辆辆被扎得花里花哨的马车仍是老街人的主要交通工具。 我觉得最能代表老街“老”的,应该是位于团结市场西段的一家老店了。那个店是两位年已古稀的老人开的,他们所售的货物几乎全是手工缝制的,有“买斯”(软底鞋),外套“喀拉西”(套鞋)、各色的“朵帕”(小帽子)等。我是第三次到老街时才发现这个店铺的,当时吸引我的主要是坐在门口那位飘着雪白胡须的老大爷。可是当我走近老大爷时,又发现屋子里面还坐着一位蒙着黑面纱的“阳钢子”(维语妇女的意思),她的打扮和周围那些古董式的货物浑然一体。我早听说过一些思想比较守旧的维族妇女不管天多热都把面部蒙得严严的,只是一直没有见过,那天终于看到了这极富特色的一幕。从老大妈不时扭头的动作判断,她脸上蒙的面纱应该是透明的,也许她能透过面纱看清每一个从她摊位前经过的人,而老大妈是什么模样,是美,是丑,是慈祥、是严肃,我们只有去猜想了。 老街还能“老”多久 对于久居现代都市,每天穿梭于钢筋水泥,时常遭受车喧马嚣的人来讲,到老街走一走,不啻于品饮一坛陈年老酒,让人回味悠长。 但是,有天晚上,当我独自站在葵花桥上静静地凝望着孔雀河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老街还能“老”多久?因为与老街一河之隔的地方当时是华灯璀璨,霓虹闪烁,一辆辆豪华轿车射着刺眼的光柱疾驰而过,一对对俊男靓女相拥着走进了酒楼、歌厅。我担心这些景致总有一天会越过孔雀河侵入老街。到那时,老街的羊肉串能否抵挡住麦当劳的汉堡包?马鞍、马蹬、马辔头能否躲过网络快车的追击?都塔尔(维族人的一种乐器)的弦声是否会被摇滚劲歌所淹没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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