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雨季不再 |
正文 | 雨季不再 突然下雨,在兰州,西北偏北的某一角。 在家乡的时候,总会有一场很久很久的雨。在雨季,梅雨时节。东南偏南的某一隅。 曾经的某种物语会在以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影响到一个人,包括类似触觉的感官,类似情感的知觉,以及被所有类似的类似带来的相知相识的感觉。 雨如是。 可能在几年前,在去年之前的所有岁月里,雨总会在某个季节如约而至,扣动内心最隐秘的一处,如雨水叮咚,心也会有这样的振颤,细微,而又激烈。 去年。我收好行囊,上了火车。火车开往与过去截然相反的方向——西北。我知道,迎接我的也会是某种截然相反的生存状态。我知道的会是一种未知。未知会带来无限的可能,还会给予一种无知。这就是人生。我知道的永远不被知道。总会有一大片空白,是陌生。 那一年,江南,九月。雨季已经过去。那个从来不打伞的女孩突然决定在行囊里放下一把伞。她要远行。以后的以后,再没有一场雨,带给她那种久远的肆无忌惮的体验。再也无法在多雨的时候独行,任雨水与自己一起,拥抱,哭泣;再也不能撩动起跨过水沟时飞溅的泥水,带给自己小小的激动;再也没有在瓦片沿下的等待,雨水顺着瓦片如水帘般倾下,没有止息,我的双眼变得模糊;再也没有,无法——一种完结。只是,留下太多的痕迹,是受潮的发黄的纸张的印记。还有一种气息,略略的发腐的味道。很好闻。 火车,经过山脉,河流,田野,和广袤的空白,开往遥远的地方。而于我,仅仅是座位和漫长的等待。我的心在后退,犹如车窗外快速倒退的景物,是镜头拖动下的流逝,是后退。母亲在站台下送我离开时,也是那样子的后退,那么相似。我有一种抛弃母亲的感觉。而母亲,成了我的弃儿。 可实际上,无论是母亲,还是窗外的景物,都没有倒退。他们只是静止,目送我。流逝的是我,不是他们,也不是时间。可我还是如同孩子时的固执和自以为是,我总觉得是他们离开了我。 高考结束后,再也没有联系同学和老师。我仿佛只是他们的过客,又或者,他们只是我的过客。最后一次回到母校时,是去取填志愿的手册。我没有什么遗失的,又或者,我遗失了太多,“志愿”只是成了我想找寻很多东西的一种手段。那是下雨的某一天,校园红色的建筑物,发着光,是迷人的鲜亮色彩。不远处山上的雾气一如以往的迷离,传神。那是我向往已久的,但我从来没有亲临。我只是一次次作着登山的梦,一次次想象着在雨雾里的迷失——那种迷失虚幻的让我喜欢。它不真实,离现实会很远。不至于害怕。它也没有成为现实里的真实,我始终没有到那里去。 经过亭廊的时候,紫罗兰铺满了一地,紫得糜烂。是腐败,死亡,还有接近真相。这样的落英,却依然缤纷,绚烂——是死亡的美丽,而非真相的残酷。带给人想象的美好。我闻到它的气息,已然不是花香,而是雨水与泥土混杂的气息。但我知道,那是它的味道。 我也只是学校,教育里的一种成分,我只能有一种和周围人,和学校及其相似的味道,但我知道,那是我的味道。 诗人说:“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我得到了什么,又丧失了什么?像复杂的戏剧里,我扮演的既是一个好人,又是一个坏人,我得到了好人和坏人都得到的,也丧失了他们都丧失的。最后,我只成了戏里的路人,看戏的旁观者,与戏剧无关……我只是故事外的过客,匆匆走过。 但我依然像那位诗人一样变得愤愤不平。我丧失的,是岁月,还有故事本身。这样的分量,很沉。 三年,岁月,沉淀…多少次是打雨水里走过,经过断桥,桥上的柳稍迎风摇曳,踏上鹅卵石,一路上听着雨水的歌声,那每一次敲击都带给你那么真切的知觉——你流逝的岁月是否也在回想着那种亲临的音乐。 离开校园的时候,你拍了很多照片。你希望,总能留下什么。留下那些关于记忆的片段。 夜黑了,是连续的巨大的黑幕的持续拉动,你看到的,却是密实的黑,没有漏隙。火车要开往遥远的北方。 你听到铁轨摩擦的声音,细小的尖锐,不间断的延长。在幽幽的大地上,在无限伸延的距离中,你听到了它的绝美的孤独。是琴弦的弹奏,在苍凉的月夜,寂寞的人。 你有些渴睡,在这个无聊的时候。你会进入一场又一场的梦里。你的梦总是荒芜,破败。你不知道你梦到什么。你只知道打雷了,下雨了,好大好大的雨——你好像又回到了熟悉的家乡。 凌晨的时候,你醒来,是冻醒的。火车已经开向西部了。你看到窗外有零星的人登上火车,带来一股股寒冷的白汽。你从行李箱里找出几件衣服盖在身上。你蜷缩着,继续睡去。一个人。一个人的寒冷变得那么巨大,之后的很久很久,你都没有暖和过来。 以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你始终做着同样的梦;夜晚,打雷,下雨,好大好大的雨——然后你醒来面对一个人的寒冷。 天亮的是时候,你梦中的雨停了。你知道,雨季不再。你的心却开始下雨,而你也已经准备好了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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