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岔溪河之梦 |
正文 | 岔溪河之梦 成建东 岔河溪畔望水流 柳暗花明上渔船 芦苇叶影千丛境 清风引月入蒲湖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首词得以流传下来,我百般回畅凝想……在我家的门前,有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溪,名子叫做岔溪河。由于它是京杭大运河的分岔河,因而得名为岔溪河。每当夏天,夜幕垂垂地下来时,我总会自然的拿出一枝悠悠竹琴,吹起溪月夜色的晚歌…… 今晚的月光分外的明亮,门前的石板桥上。每晚都很热闹,象个街市。今晚却很好,桥上就我一个人,吹着我自已的曲调。圆圆的月亮爬上了树梢,桥下是脉脉地流水。在这温柔的水波里,有时会让你想起离奇的水宫传说。远处河岸上的垂杨柳,散散地挂在树叉上,像女人刚洗过的发丝在微风中飘遥着;近处河岸上,都是些古怪嶙峋的老树。在月光中黑乎乎地神态各异:它们或歪,或斜,或左顾右盼,或低声细语…… 这时候,桥下忽然穿过划桨而过的弄船人,只在霎那间,自西向东划桨而过,船过之后,水面立刻荡起白亮亮地水花;随后又紧跟着来了几只小船,也同先前一样霎时而过,船过的声音盖过了我的笛音,于是我只好暂时停了下来;等到水面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又吹起了那支悠扬的笛歌——这时从桥南黑密密地树林里,静静地走出一个人来,她穿着荷花色彩的纱裙,袅娜着走近我的面前,她的脸圆圆的,头发散漫而细长。手里拿一把木梳。月光下,她明亮的眼睛犹如一潭秋水,正定定地注视着我,这使我踧踖不安,虽然我也很努力的装出大方的样子,做出不屑的神态,但终归是不成的,她冲我浅浅一笑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仿佛有一缕荷花的芳香,从我的面前拂过,这使我感到有些心醉神迷了,不屑的神态,似乎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只是矜持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我用劲的想在哪里见过,可她又一次冲我平静的一笑说:“你是胡阿霞的表弟吧?早听说你吹得一支好笛子,想不到真是‘今晚闻君笛子音,如听仙乐耳暂明’啊!我未急问她的名子,她便将那把木梳插在发间,从我的手里拿过笛子,落落大方的吹了一首不知道名子的歌——她吹笛子的姿态优美极了,细细地微风吹散了她长长的发丝,也缭动了她的衣裙,清纯的笛韵,细软而绵长,顺着流淌的溪水,象是流向远方,又象是流入梦里,真像给人是“美人吹笛风飘舒,荷花弄影透情怀,”的感觉,曲调新奇而优美,优美而婉转,婉转而甜润远长,“这不象是人间的音乐啊?”我说。她吃吃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她的单纯与可爱,终于使我想起了,在表姐阿霞家是好象有一面之缘。当时她的美丽吸引着我,我也曾实实的多看了几眼,却未曾说过几句话。虽然我也曾问过阿霞姐,关于她的一些情况,可阿霞姐却支支吾吾的说得很含糊。后来我也曾暗暗思恋了好些回,可是却没有什么头绪,想不到在这盛夏的夜晚,风清朗月之中,能于心有恋想的人不约而遇,而又徘徊月下,真有点象是慕想中的浪漫……停了停她收住了笑,拿着我的笛子,借着月光专注了一回说:“假如,假如你想听更美妙的音乐,就请上我的船,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会去吗?”她羞涩而沉静,在柔情似水的神情中,我读懂了期盼。她注视着我,瞬间我的幸福之感由然袭来,我想反正晚上也没有事,而且也毫无睡意,况且正可快我的意,可是我又想周围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啊?于是我就问她:“你要带我去哪里呢?”她却神秘地一笑说:“去了你就知道了”不容我多想,她便引着我,转到桥南岸边的码头,上了她的船。 她的船看上去象一片树叶,两头都尖尖儿的。中间有一个弧形顶,可以撑起,也可以放下。我们上船的时候,弧形的顶棚已收成了一尺宽,船后面蹲着一个黑瘦的老头。在那儿抱着一个小酒葫芦在喝酒。见我们来了,便坐到位置上,等到我们目视东方,坐稳了的时候,他一句声也不出,便飞快的划起了桨,船便开始启动了。 那一叶小舟,顺流而下。两岸的树木,草,芦苇影影地向后倒去。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微风吹散了她长长的发丝,有几缕正巧落在我的肩上。仿佛她纤细的手扶着我的肩膀,我已感受了她的温情,我的沉醉。于是她开始低着眉,娓娓着讲她叫何小漫,和阿霞两家原是世交,两家都养鸬鹚,所以一直有往来,谈话间我们已过了三座石桥,远远望见华灯映水,人影重重的栏桥风韵的施河街市。映入我们眼帘的镇区第一桥便是德福桥。沿岸是一眼望不透的白色楼房延绵远去,那些楼房的窗子里都亮着灯,满眼望去,真是万家灯火。繁荣的街市夜色也便在此了。桥北栏处,随意建了一些休闲的亭廓,巧妙的散落在不知名的古树中,在这些亭台中,自由的走动着一些乘凉的人群,在月色的映照下,越发像画中的水墨山水了。 从德福桥下过去,行不上半里路,便是施河街市的中心桥,谓之泰和桥,这个桥和德福桥并无两样,两岸也是石块彻成,然后上面用石板挑肩,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它的人行栏杆有些特别,栏杆雕刻得琳龙剔透,上面刻有四季花草和一些龙凤呈祥之类的图案。经夏夜月色托出,更有神往意趣…… 过了泰和桥,便是白色如玉带的政和桥。船也飞快而过,再行不上半里路,便是四通汇聚的施河大闸。这个闸口,远远望去象一座巨大的城门。中间有两扇石门;每扇石门都很阔大,据说是早年治水而筑。历史之久,自不必说,只是现在修建的规模比从前更宏大,更现代而已。 我们船过去的时候,适逢有一扇闸门正开着,我们一叶飘过。趁着流淌的水势,那船如离弦之箭,飞一样向东飘去。过了闸门,满眼是乱乱的货船,靠着两岸自由地停泊着,岸上的店铺依然是灯彩通明的。散乱的人群熙熙攘攘的。在这些船上,有一些搬运工正喊着号子搬运货物;也有一些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围坐在小桌旁,就着熟肉大碗喝酒。他们大声的说着粗话,仿佛夏夜是他们的,这一切混成了一片嘈杂的声响。好在我们的小船,飞快的将这一片声浪抛在脑后。两岸整齐的参天大树影影地向后倒去。而再过去就有些荒凉了,两岸的树木变少了,甚至是没有了大树,只是些小树,亭亭的立着。再过去就是芦苇渐渐多了起来,这些芦苇见我们来的时候,都仿佛向我们微笑着点头,这时我似乎意识到我仿佛进入了梦的境界,然而看了看身旁的何小漫,又看了看那黑瘦的艄工,一切都那么自然真实,可我又不自觉的对小漫说:“我象是在梦中,”可她只轻轻地妩媚一笑,未作回答。习习地晚风在我们的衣袖之间流过,温润的河水,倒映着空中的依稀白云。仿佛我们不是行在水上,而是行在云间。 这时我们已过了施庄桥和夹板桥。到了岔北的庄河口大桥。这座桥一过便是荡口了。远远望去却象是一座赵州桥。它的桥背那么高,我影影看到有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桥南岸边的店铺旁乘凉。手里还拿着一个芭蕉扇。旁边坐着的人里有我认识的朋友:庄保卫和张伯华,还有其他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在那儿有的说话,有的嘴里还抽着烟,一闪一闪的……我刚想喊他们的时候,小漫用手在我的嘴边捂了一下说:“瞎嚷什么?”于是我们的船,便过了庄河口大桥,真正进入了谓之荡口的地方。 小漫问:“你从前来过这里吗?”我说:“七八岁的时候,随我奶奶坐船来过这里,因为我老姑奶家在岔北庄河口,太小了,不记得了。”这时我回头望了望艄公,艄公依然默默的划着桨。见我望他,他一脸的慈祥。我转回脸的时候,此时的月亮大如车盖。我们的目标象是向月亮使去。河两岸的毛草都是一人多高,莽莽苍苍的,在这些毛草当中,偶然也有几棵古怪嶙峋的老树伸出头来,显出苍窘的神态。船在荡口弯曲的小岛中寻找着路径,不知道绕了多少条弯,终于到了碧水粼粼的湖荡…… 那荡漾着曲意的水纹。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层层的芦苇似缥渺的小岛。有远有近。船在湖心的一个小岛旁,停了下来。这个岛看上去只有百亩田那么大,但你却看不透它。森森的莽莽草和曲虬的怪树里,依稀的藏着一些白色的房舍庭院,而最出色处是这个岛的东北角,迤逦远去的最高处,俨然有一座七层宝塔形状的灯塔,每层灯塔的塔尖檐下,都亮着一盏灯,灯射的光色白亮而又有些晕黄。灯塔下苍翠的树丛里,似乎从陋开的空隙里,可以隐略看到一些曲折的长廓…… 船码头旁,停泊十几只象我们坐的船,也有一两只彩船,雅致而又华丽。船夫们都大小蹲在夹板上,在那儿聊天,有的在谈京戏大师梅兰芳,有的在谈淮剧名家王志豪…… 这时我们已听到了一些渺茫的歌声,当我们的船划过去时,靠近码头的船,都自然的让开,让我们的船过去,在这些艄公当中,有一个油嘴滑舌的人大声说:“小漫你带的这个人是谁呀?”小漫温情地瞥了我一眼,抿嘴一笑,骄傲的挽着我的胳膊上了岸。身后响起了一连串的哗然声,我也陶醉在兴奋中,可心里却总象隔着一层面纱。顺着河岸的歌音,我们沿着石阶向上攀登,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起伏。走不上四五十步,是一片月光的小树林。弯弯而幽僻的小径,雅致而又情调异常,谐着那由远而近的歌声,令人几乎不信这是人间的境界。过了小树林,沁人的歌声更近了。我们踏着月光,沿石彻阶而上,便是怪石磊成的门洞,门洞上清楚的隽刻着“爽幽园”,穿过门洞,我们终于看到了依亭搭建的戏台,台下坐着约摸六,七十人,有老的,有少的,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在台下说话的,那么聚精会神,好象我们来了,就没有被发现似的,偶然也有几个小孩子嬉闹了一回,却被一个光头汉,怒喝一声,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个戏台的北面是一座草亭,虽然是草亭,可制作得那么精细,上面是蒲作的顶子,下面是精雕细刻的龙的图案,亭子上还嵌着一块檀木做的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字“闲棋亭”。两旁的柱子上是白底绿漆的对联“幽树微风清竹韵,闲云细雨乐棋亭”。这时台上坐着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头。满脸都黑黑的,唯有张嘴的时候,露出几棵白牙,穿着对襟子的黑衣服,手里拿一把用竹筒自做的胡琴,在那儿拉着水乡风情的《圩水映月》的调子。她纤着我找到台东边的拐角处坐了下来,她不时的看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崇拜和爱的情感,此时我注意到身旁看戏的人,都好象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我的不安之感时而袭来,似乎随着心跳而加快。我努力的搜寻着,想从这些人里找出一个我认识的人,宽解我陌生的情怀。我一遍又一遍的搜寻着,有如饥渴,就在我几乎失望的时候,忽然发现在西边的人群里,有表姐阿霞。我正要喊她,可未张口,她也望见了我,她冲我笑着招手,我心里一下子安心多了,心想这一定是阿霞姐捣的鬼,我又望了望小漫,小漫红着脸正美美的笑着。 一曲拉完的时候,嘈杂的人声才刚刚开始,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穿着洁白的衣裳,男孩手里拿一个小笾,笾里盛满了煮熟了的菱角,由这个小女孩向我们每人发送一勺。当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小女孩照例给我们每人发送一勺。然后走到小漫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台上的那个老头丢掉了胡琴,拿出了一杆细长的,象是芦苇做的笛子,先是试吹了几下,台下嘈杂的人声,一下子平静了许多。接着吹了一首不知道名子的歌音,那一支悠扬的笛韵,如听之仙乐,声音有时象是从芦苇的深处传来;有时又象是从喉咙里一直流淌到心田里,那么婉转滑润。仿佛经了这平静而多纹的湖水滋润,那么让人清心而幽远。踏着美妙的音乐,有一美如桃花的女子,拖着长长的裙服,翩翩起舞,似嫦娥舞袖,一边舞一边唱: 蒲田池水洗月光 芦苇遥曳歌声扬 晚风拂柳 云影波天 小船迷茫 一支竹笛入梦乡 荷花池边芙蓉妆 水映莲香悠远长 菊含秋馥 倩影常迷 月色清淡 一扇情怀同船往 这舞姿优美而浪苍,谐着那清艳的歌声,夹着无限的美妙而又令人陶醉。这时从偶然显露的神态中,认出了象是何小漫。禁不住回头一望,小漫却依然端坐在我身旁。见我望她,她冲我一笑说:“台上的她是我妹妹,那吹笛子的老头是郝二伯,这时那个发菱子的小女孩又跑过来,在小漫的耳边,又不知说了些什么?小漫微笑着对我说:“九叔想见你。”于是我便和她起身绕过戏台,却好路过阿霞姐旁边,阿霞姐满脸堆笑着说;“你去吧,回头散戏的时候我喊你。” 绕出了戏台,向后是一片浓墨重染的树林,犹如黑暗张着的巨口,我的心醉了,这些树都有抱不下的粗,中间是一曲弯弯地石径,我们漫步在“深树密林疑无路,曲径通幽别有天”的境界里,心里的诗句有如潮涌,最令我心醉的是,她在黑暗中如痴的眼神,她深情的滢视,仿佛融化着我的一切,我故作默然,却平不了这乱跳的心。 离开了浓密藤幕的树林,便沿着湖边弯曲而又平整的小径,一路走去。月光如流水一般,隔着平静的湖水,远远的白色草屋,在匆幽的芦苇里点缀着,令人向往,我们一直向北蜿蜒行过,垂垂地杨柳,倒映在汪汪而又碧透了的湖水里,踏着渐渐远去了的歌声,象是洗在心里,我被她的似水柔情包裹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我问:“九叔是谁”,“是我们村寨的村长”,“他为什么不来看戏”。“他在准备‘荷画节’晚宴,”“‘荷画节’晚宴,”“今晚是什么日子,”“六月十六,我们荡口的‘荷画节’,你听说过吗?”我摇摇头。“九叔在那里,离此远吗?”我问,她说:“不远,就在东边的蒲庄,泾口池一过就到,”走不上几步远,前面是依水而建的一处亭台,那亭台典雅而又秀丽。好象在运河边上的古牧里见过,我们走上亭台时,款款地微风正从我们的胸前流过,我们的心静了。 这时有一只彩船,飘向我们来了,彩船色彩的调子是红色的。我们进去的时候,舱里的人脸都显得活跃了。靠近栏杆的那两个村姑,用圆圆的扇子遮着笑,仿佛藏着满肚子的笑。我和小漫刚坐下的时候,船就浮遥着离岸了,那清隽的亭台也渐渐远去了。有一个女童给我们每人一把纸扇,然后又有一个女童献上茶来,那茶杯精致而又馥郁着沁人的茶香,我只随意将那把纸扇展开,扇了扇,忽然看到纸扇上题着几行字“水柔碧韵天遥月,风怡舒卷叙幽情”,我读完的时候,小漫微笑着问我:“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我猜了几个名人,可是她只是摇头……在我们谈话的时候,那些女童和原先站着的那两个村姑,都争着看我放在桌上的笛子,她们簇拥着拿到月光下看,并读着上面刻的字:“清婉牧笛,‘随风潜入心,青枝播远香’听溪居士印,”然后都用奇异的眼光看我,似乎恭敬的成份更高了,其中有一个梳着长辫子的柔美女子,涨红了脸,先是偷偷窥看了我一眼,惊讶地对我说:“这是我们荡口的笛子,哪来的?”“听奶奶说是荡口船上人送的。”我说,她好象还想问我什么,却又什么也没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走近舱前的栏杆边,拿着我的笛子,先是试吹了几下,先是不入行,当找到感觉的时候,那笛声就象是行云流水,清远而细长,内含充满了宁静和超然,在这支支而悠扬的笛音声里,我终于可以领略一回琴景交融中的水光潋艳的景色了。那先前看到的巍峨的白塔,都晃晃而过,看清了塔尖檐下的灯色一律是乳白色的;灯塔的灯色,在碧透了的湖水里,晃荡着奇异的光芒。这水清得可爱,我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它,只觉得那荡漾着柔顺的水纹,是那么的适静,委婉。小漫微笑着说:“这里向东就是泾口池,也叫龙泾池,水清于其它地方,无论上溪的水多么混浊,可是只要到了这里,便会自然变清的。我猛然想起:“泾口水清善洗尘,曾有荷叶渡仙人”的话来,忍不住向下看;湖水清澈深不见底,鱼族游戏其间,可乐而且有趣——我想今晚的仙人在那里呢? 彩船一路笙歌,向北又转弯向东开去,早望见水中的一小片陆地,上面长着一棵蓬头大柳树,树下有一个红脸白发的樵夫,在声似古竹的吹箫。那荡人心魄的箫声,充满着宇宙中无限幽意的襟怀,正对得上这圆圆的月亮,也对得上滢滢而流动的湖水。古藤柳树后面临水的地方,是一处草舍。一半是亭棚,一半是草舍。亭棚檐下挂满了编蒲用的工具;亭廓下,有一老太太正坐在桌边悠闲着喝茶,手里拿着扇子,口里不时的哼着倚箫渔樵的调子。那一份得遇山水之乐的悠闲写在她的脸上。那亭廓的柱子上写着:“半亭湖水,半亭风,仙人就在此隙中。”还有一根柱子上,只有片片红纸,象是撕掉了。我对小漫说,这里我象是来过。她笑着反问道:“真的吗?”我说:“印象中,好象随奶奶在这上面乘过凉。小漫依然微笑着。我们的船飘过的时候,我能随手拿到亭旁的树叶…… 我们的彩船,在水映天月而又平远的湖水里,继续向东飘去,左右相望,远远的是“一路沿溪花覆水,几家深树碧藏楼。”的水荡景色,眼看就要进入珊蒲苇漫的蒲田了,我正惊疑这样乱乱的蒲苇岔隙,船怎么能过得去呢?难道要绕很能远的路吗?忽然,小漫用手从背后一下子蒙了我的眼,然后银玲般地笑着。后面的那几个乘客也都嬉笑着,当她的手在我的争脱下,好不容易松开时,我惊愕了? 眼前的景致,出奇的秀丽,临近码头的地方,有一棵菖蒲,庞大而且青丽。薄薄地云雾,浮起在湖水里,仿佛进入仙界一般,我惊奇荡口原来有这么一个幽雅的去处。亮碎碎地水花,围绕在婆裟帘洒地杨柳岸边,淡淡的芦叶影子,在水里面摇曳着,在那棵弯曲着脊背的大柳树旁,有一座象牛形状的大石头,上面刻着古扑憾人的大字:“蒲庄仙隙”、旁边还刻着两行小字:“水天影摇岂知仙隙何处,往来人渡莫道岔口在此。”我惊异了,这就是蒲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半坡滩1吗?我擦拭了双眼,疑惑和蹊跷并存着。 我们刚上岸,岸上就有十几个光着膀子的小孩子,在有节奏的打鼓,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套着项圈,闪闪发亮。在这种情形下,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转头望了望小漫,可她忽然不知去向,身后那几个拿扇子的女子,都低着头,样子很虔诚,我问她们,她们却一句话也不说,我只好傻傻地向前走去,当我走过去时,又有几个美丽地村姑,提着有‘荷画节’字样的花灯,从一旁黑暗的树林里闪出来,她们的脸被花灯映得飞红,她们用诧异的眼神望着我,她们每个人的头发柔顺而细长,随着轻风而飘曳,她们每个人眼神里都浴着月光,这些眼神都让我感受着美丽;她们三个、两个的簇拥在一起,不时望我一眼,有说有笑的。就在我向前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小漫携着一个满面红光的瘦脸老头,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有些威严,但对我却更多的是慈祥,他一来,那几个美丽的村姑,一下子围过来,并齐声说:“九叔。”那九叔穿着白丝锦的对襟衣裳,精神很豪爽,和蔼着对我说:“一路辛苦了吧?请到厅内一叙”。一边走,我就一边在想,眼前这一切陌生而又亲切,象是从前真的来过这里,这种念头时而袭来又时而消失…… 我无所适从的在众人的促拥下,沿着疏竹和蒲草相伴的石径向前走去,远远看到一座竹坊牌楼,上面写着显目的大字“蒲庄水寨”,两旁的竹柱子上分别写着“世外入蒲湖仙客闻蒲酒常来,岚中开荷叶船人乘荷月毕至”。穿过竹坊牌楼,行不上几步,就是曲槛的石桥,亮玉般的水花,在桥下哗呀哗呀地流过,月亮躲过了淡淡的云层;显得更亮了一些。走过桥的时候,身子顿然感到轻了,我终于看到了心画中最美的一页:竹树环绕中的白色庭院,和月波水远的一带淡淡的亭台楼影。 从阅苇蒲境的正门道口进去,不久就到了‘芦画阁’。满客厅的人,刚刚爽了的身子,又一下子暖和起来,那一个拿扇子的女子,赶忙过来帮我扇,那些七姑子和八姨娘们都在一旁笑容可掬地品头论足,她们看我过来时,都用友善地目光打亮着我,阿霞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到这里了,她的身旁围了许多人。在这些嘈杂的议论声里,小漫却一边陪着笑,一边依然挽着我的胳膊,我说这里边太闹了,她赶忙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就在这时,有一个上菜的轻盈女子,灵巧的绕过了众人,在圆形的桌子上摆上了一道香气喷喷的荷花饼后,走到九叔的身旁,在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九叔红光满面地走到彩绘的《荷田风光》大屏风前面,忽然大声说:“‘荷画节’晚宴现在开始,诸位,我已备下蒲酒十坛,望大家开怀畅饮,请大家入席就座吧?需要说明一下的是,今晚的‘荷画节’盛宴,我们有幸请到了我们荡口船上人的亲家,瓦屋庄成老奶家的孙子小东到我们水寨作客。多年来,无论是撒网捕鱼的,还是放鸬鹚的,只要是到了那里,就似到家里一般。为了表示欢迎,我当先干为敬。”小漫随即将满满的一杯酒放到我手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一饮而尽,我刚要还礼时,那九叔忽然又说:“请大家畅饮,我去一下后面的赏月亭,敬一下酒就来。”然后丢下众人径直走了,于是桌上所有的人,都争着和我喝酒,我说我不能喝,可是那些人就是不听,非要先干为敬。于是我也只好同他们对饮,数杯之后,我已感到有些醉了。有一个穿紫色裙子的女子,到小漫的耳边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漫起身对我说:“在赏月亭的都是些长亲,所以九叔要我们去赏月亭敬酒。”于是我们绕出后门,又过了一个石穹门,一眼看到建在水中的亭台…… 微微的荷风正从我们的脸上拂过,这一缕沁人的芳香之感,也使我方才的醉意清醒了一些,我们沿着湖中宛若游龙的石径,穿过奇花巷,又过了双月桥。不久就到了汪汪水浮的赏月亭台,那亭台的背景是漫香碧藕的一带荷塘,放眼远望,水岸相接的是云雾影幻出的淡淡的一带远山,远山蒙胧的树丛中,隐约藏着一些秀丽的彩楼。在相近的‘荷月云琴’的亭廓里,只坐着一个淡妆素雅的女子,她委婉而倾心的弹奏着典雅的古曲。那肆意纵情的调子,能使人有悠闲中的超逸之感,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满是如慕而忧怨的神情,我不敢凝望,她只淡淡地唱道: 这是一泊千年隐藏的湖 千年隐藏无人知晓 当芦苇丛中流出了笛音 岔河之门消然打开 爱也随你的身影相陪伴 明月彩船随风飘游 不要问也不要惊奇 你是否记得我们曾经的从前 曾经你和我沉醉在这 藕花芳香月亭中 …… 我们从她的面前走过时,我也顺眼看了看小漫,她的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一丝忧愁,也似乎隐藏着想要对我说的话,她依然纤着我的手,却默然无语…… 眼前宽敞的台池中央,放着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有红玉嫩虾,有白玉笋丝,有蟹黄豆腐,有荷花包子,有泾口黄鳝,还有齐芯蒲菜……丰盛极了。围坐的人都用和善的眼光看我,九叔拉我入坐的时候,那些人全都站起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满满的一碗酒,这使我有点不安,我刚想说些礼节上的话,可那些人全都一饮而尽。那些站在后面拿扇子的女子,全都奇怪的暗笑,我望着手里端着的满满的一碗酒,心存犹豫了,转眼看了看小漫,小漫手里也端着一碗酒,她好象一点也不介意,咕噜一下子喝尽了,她的脸色顿时象一朵绽开的桃花,于是我也装出大方的样子,把端在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所有的人全都哈哈大笑…… 酒一下肚,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全都恍动起来,小漫把我一直扶到桌子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然后吩咐那个拿扇子的女子去泡一杯醒酒茶,小漫站到我身后,用扇子帮我不停地轻轻扇着,嘴里却口不对心的自言自语说:“听说从前在藕香阁里饮酒,一桌子就喝倒三个,也不知道今晚上,你这酒量这么差。”我象是迷迷糊糊地入睡了,可是对小漫所说的话,却一点也听不明白。当我偶然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刚才的那些喝酒的人,依然围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聊天,其中有一个人还不时的在偷偷嘲笑着看我,月光下的亭台景色依然灿烂,那亭廓里琴女的歌声,依然荡漾着妖绕声在我耳边回响;那白玉栏杆外边,闪烁着银白浪花的水,依然淙淙地在流淌着,仿佛从我的心田上,爽爽流过;小漫用扇子帮我不停的扇着…… 我象是嘴里满含着酒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听到小妹爱萍的声音:“小哥,快醒醒,吃早饭了,”一道强力的阳光射向我,我一下子醒了。 醒来的时候,愣了半天,才知道天亮了,发现原来昨天晚上,我就睡在自家门前的桌子旁边的藤椅上,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褥子,桌子上只一把纸扇,一杯龙井,一壶昨晚荡口船上人送的蒲酒,和一枝竹笛而已…… 二0一二年六月于淮安施河 作者单位:施河文化广播电视服务站 联系电话:邮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附:1半坡滩,相传荡口有一个叫欧叶的弄船人,在荡里,因喝醉了自酿的蒲酒,仿佛听到了一些时隐时现的琴声,由于出于好奇,而从荡口的半坡滩岔口误入了藕花深处,醒来时却见到了世外的荷花仙境,然而却找不到归路。后问寻于一个白胡老者。老者先是惊呀!然后问了他一些情况后对他说:“你已经成仙了,回去干什么?”欧叶说“我有老母在堂,如何能让我放心呢?”老者笑笑说:“如果二者之间选其一,你当如何呢?”欧叶回答说:“我还是要回去孝顺母亲,”老头哈哈大笑着给他指了路。欧叶这才回到家里。后与外来女彩莲结了婚,添了一大群孩子。欧叶在活到九十六岁时,不知去了那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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