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此间流年 |
正文 | ——"但你以为,我从未对谁倾己所有过,对于安全感极度缺失的我来说,悬崖勒马或矢口否认都已是故伎。否则我不会到四年前,才肯为爱你画押。" 我们在秋深的环西路漫步。你孩子气地数着地下的盲道砖,警戒我不许出声扰乱。我望着不幸脱落的高山榕叶子,静静地躺在地上为时光和行人所分尸。遥想它新落的当初,定有如革的坚韧和委屈的不肯。 你见我果真沉默起来,便问我想什么? 我告诉你记忆如斯安静迟缓暮秋时节,时光与故事都应该追溯回七年前。 你听毕皱起了眉头,语带责备的告诫我。不准再把时间倒回去,并轻易地如同拨置一处开关。 我暗自庆幸这几年你我虽是阔别,但默契不减,你的话里玄机我尚能懂。对于记忆我确实过于纵容,常年任其槽困于内心,一情一景但凡有所触动,便如石掷于水引波澜难息。但七年之前你我初识,以及其后载饥载渴一同凿书砌字的三年,却都是我蓄意回避的旧日时光。时下我唯愿侃谈裸呈的只是对你那桩懵懂情事。倘若我将过往记书成册,写一段光阴的故事,那你便是我漫长的时乖里叫人惦念的一遭岁稔。 你见我又兀自沉思。便大叫了一声,顺势推我一把。叫我不偏不倚地撞正一棵高山榕。我料想你必有逃窜意图,便迅速起身做势擒你,却不知你竟捏着耳朵蹲在树下求饶。我顿时感慨,今日之你早已是个深谙治男之道的女子。往日争执,你总有抵抗到底的顽强,即便到最后铩羽而归也丝毫不露娇嗔的女儿态。 你连名带姓地唤我。站起来拍着着我的肩膀说念我过去总是当你的树洞,听你埋怨,算是记功无数。今天就给我个机会说话,补偿刚刚那一撞。许生活三分工作三分学习三分,情感少许。看我离开你后的日子都过成怎样? 对于你这番言论任谁听来自是瞠目结舌,强盗逻辑,名副其实。只是我更讶异的是你一副甘当听者的姿态,这从未有过。我告诉你我其实愿意一如既往地听你尽诉流离。认识你这些年,我已然是你的一方信众。在恭候的这些天里,我已反复濯耳,只差斋戒。 你露出满意的笑,嘉许我孺子可教。继而兴奋地演说独自一人的朝佛之路:从布达拉宫身后绵延伸展于群山之巅的雪线,到雅鲁藏布江如同待字女子的碧流如玉。从蓮花生大士到宁玛教派。在扎囊县迷失辗转后竟找到了敏珠林寺,在红宫之中独缺了六世达喇的灵塔殿。以及后来才知道,他是仓央嘉措,24岁便尸沉在青海湖…… 你的语气一转,如同倦鸟归林。 【姓陈的,我其实很想去打捞,那故去几百年的尸骨……】 我顿然失笑,想时光流转,聪慧如你多少应该成熟现实些吧。却不知竟有这番童真。方想戏言安慰。却听见你低声叹了口气,抿了一抹自嘲的笑。我在你氤氲的眼里,分明望见自己的身影倏然模糊。仿佛听见你失望的说【时光的流刃怎么也割伤了你?】 我愧然地望着你,身影孤单如同长河里的半轮落日。幸有一尺长风乍起,乱了你齐耳的发,且让我用一袭外衣来折罪吧。你还我一个调皮的笑,说讨厌黑色的拘束严谨,你要色彩斑斓,要飞扬跋扈。我内心不得平静,甚是怀念的是你黄鸟歌犹涩的那抹清冽。想来时刃又何尝放过你呢?我当然知道打捞二字听来让人百感交集。关于你这些日子的情潮爱汐,来回退涨,我知道。关于你慨叹世间再无情深可恋之人,大悲之下剪掉积蓄多年的长发的谬举,也曾听闻。你说有时候真不愿与所识之人,再有往来瓜葛。语气决绝得让人心疼。但亲爱的,我们怎能因为所遇之人不淑,而引颈自戮于寻找爱的路途。这是多么不智的行径!可我向来讨厌说教,此刻之前又未曾将自己的感情历经成一件佐证。如何能厚颜地说,幸福可取。 你说还是给我个机会说话吧。免得回去只能说梦话,半夜扰人清梦的! 我说近日天阴不绝,没有好的故事可说!若真要说,不过就是我遭弃的故事。 你伸手扯了一把障目的黄槐叶子,二话不说地往我大衣的口袋里塞。然后拍了拍手,尽扫残余。我将右手伸进口袋,想掏出你赠予的半抷金黄。你见状立马用两手将我的右臂挽住,自此不再松开。再堆上几分狡黠的笑,说愿闻其详。 我竟未敢有一丝动弹,恍惚之间,如同是少年的梦想委身而来,身体顿时木讷,状若是被紧紧拥抱,半疼半喜。你说大胆狂徒,还敢云游太虚。边说边将左手窜入口袋,用指甲在我的手背上抓了一把。指甲嵌入皮肤的疼痛让我拼命挣扎,不想你却拽得更紧,死活不放。两相争持,如同两条小蛇困在袋里乱串。 恩恩,【刑逼色诱】,我只能缚手招供。想往日你总说我简单,定过得幸福。却不知我也是情困之人。一样地爱过几个似是而非的人,到头来只是途经一场心碎;一样地倾己所有换个水净鹅飞。当然,你我皆不是那种随意宽衣解带,纵情声色之人。我想说的是,我们都爱过、伤过,像一对殊途跋涉的天涯沦落人。 你说。你知道了。我一直写,你一直读。从初识的沉溺欣喜,到后来的寡淡如水。只是不知这些会是我的经历。但你以为,我从未对谁倾己所有过,对于安全感极度缺失的我来说,悬崖勒马或矢口否认都已是故伎。否则我不会到四年前,才肯为爱你画押。 【亲爱的,你的内里,实则不应该对任何人都有所保留,至少不可以对那个人有所保留,因为没有人甘愿耗以时日,抽丝剥茧的去了解另一个人。】 我说,你这男孩头的女子。故事的原因不在于此。我向来不能接受无情无爱的相惜共存。尤是她的世界过于纷繁,千军万马,我断不能做一名难以指认的小兵,时刻有赴死的惶恐。既然我非她要的那一颗粟,便不会去安身于她的沧海。况且我不能让人觉得我是个诛求无厌之人… 你伸出左手拍我的背,节奏轻缓让人想起幼时祖母弓着腰弹棉花。【嗯,诛求无厌,确实不像。】你歪着头问,你我相惜莫非就有情有爱? 我说姓陈的,你能否不要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不留余地。 你说姓陈的,没法,此乃性格使然。 我说但有责任与良心的两相规矩,我是怎么也不能与你相惜。在我看来交心则可,谈情的话我总怕连累。病灶蛰伏之时,我尚能与你不靖的词锋斡旋相持;万一病倒,我就是颗发蔫的菜芽,怎么忍受得了你喂毒的菜刀。 你说你可以先给我解药。 我苦笑。不一样要碎尸万段而亡么? 你急了,说不拿刀还不成么?说着竟然在街口抽泣起来。 身后的路灯闪了闪。放出鹅黄色的光驱赶四下的夜幕。一片圆形的光明,颜色暗淡而温暖。我望着远山失色唯剩轮廓的北面。说。丫头,秋深夜凉,我那方弹丸之地如何温暖你一颗寂寞的旅人心。 你拽着我的衣襟,凑过来擦泪,末了又擤了擤鼻涕。娇嗔地说,若是有两餐饱食一枕暖床,你也就不走了。等年关近了,再领我回趟母校,悉数为我补上育才桥墩上的野蕨兀自荣枯的几年。 唔,我竟忘了,你为了闻回干草的焦味,不知道烧了多少次野蕨。贼性女子! 你哪堪忍受这般欺辱,立马狠狠地踩我一脚,在我白色的帆布鞋上留下清晰的印痕。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是不甘心安身于这城市一隅,有什么未涉之地,未读之景,你负细软信马由缰去吧。四年后你若未嫁,我若未娶。我再悉数为你补上这雨打桥瘦的几年。 【哼,我一定比你先嫁。】 我伸手去整理你凌乱的发,附在袖口的叶子落在你的头上,缀得甚是好看。手背上月牙状的抓痕仍在。我说小子,你可真不手软啊! 你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慢慢的低下头。 咕~~~但见你抬头一脸无辜地说。 【姓陈的,我饿了!】 ………… 【姓陈的,这一次让我来为你的感情善终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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