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帽子春秋 |
正文 | 文/丛敏 我喜欢帽子,更喜欢戴帽子。 记得小时候,看《英雄儿女》,女主角王芳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的飒爽英姿,好不令我神往,做梦也想戴上她那样地军帽,做一个军中的仙女。为了自己更王芳些,我把爸爸的帽子找了出来,像王芳一样地戴在了头上,但太大的帽子挡住了眼睛,遮住了半个脸,走不得路,我就跑去和妈妈要帽子。“反了你啊,疯颠得想戴帽子,人家王芳是女兵,你一个丫头蛋子戴帽子,成何体统啊。”妈妈不仅一口回绝了我,还和我说,只有不长头发,脑袋被打破了的女孩子才戴帽子,为此,妈妈还专门指着那个总戴着白帽子外号“刘秃子”的女子对我说:“看,她戴帽子!”看着“刘秃子”落眉低眼地从身边走过,和那没被帽子遮盖住的一块块红腥腥的赖疮,我就闭了嘴,想,我才不要她这样的白帽子,我要得是王芳那样的帽子。妈妈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呢!但从此不敢再和妈妈要帽子了。那就和伙伴们一遍遍地演练王芳戴着绿绿的军帽高唱‘风烟滚滚’的倩姿好了。因为如此,每回的王芳扮演者必得是我。没有帽子,就编个柳树叶子,杨树叶子,或花环的帽子。这样还是不够,我还会时不时地对着窗户玻璃,水洼比划,瞑想自己戴帽子的样子,以至于有一次二姑姑忍不住地对妈妈说:“你得管教这丫头了,人家都说到我跟前了,说你二哥的闺女真浪啊,走到哪里都没忘记了照自己,连一个脏水洼也不放过。长大了定是个张派疯。”妈妈就很不高兴地白着我说:“若她真是个张派风,我定打断她的腿。”我更是不服气而愤怒,想将来长大了,我定要戴上或戴遍了世上最好看的帽子。 上学了,表演舞蹈“红色娘子军”的片断,做为领舞,有幸戴上了灰蓝色的军帽,化了妆,站到镜子前,真觉得全宇宙都被自己的美丽淹没了,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怎么也看不够自己。这个演出都过去很久了,我还会因沉浸在自己戴帽子的美丽,而在梦里咯咯嘿嘿地笑。 遗憾的是,以后的时日里,随着课业负担的加重,学业的繁忙,我不再想我的帽子了,即使看到一个戴帽子的女人,我也不会去想自己将要戴它的样子。 读大学,有了些自己支配的闲暇时间,就和一些很爱女红的同窗一起编织包裹,打毛衣,围脖。记得很真切,是大二的冬天,我们几个爱编织毛活的突然地就想要编织帽子,当时正直流行穿毛蓝对襟上衣,围白围脖,有织友就想再配上个白帽子更好些,我则说不可以,要配戴帽子,还应当是紫色的才和谐。于是,我就做了个师范,连夜赶织出一长长的紫色的围脖和带着长长帽檐的紫色帽子。大家都连连地叫好称快!至此,我的帽子情结又复活了。在大家赞许的目光中,心花怒放,飘飘欲仙了。甚至想,再织出几个更别具一格的帽子,不在校园里造成个惊鸿一瞥,势不罢休。“你是班长啊,怎么带这样的头,奇装异服!”没想到,我的下一个帽子才织出了个帽边,就被辅导员老师找了去,思想教育了一番。也罢,当时连高跟鞋也不允许在校园里出现,怎么会容忍我的帽子呢。 至此 我的帽子"大业"只能又告一段落,而乖乖地梳理我那黄不拉茬的小发辫,每梳理一次就会不自禁想:若有个帽子戴上就好,人们就看不到我头发的缺憾了。要知道,我可是有个让全班女生都羡慕的白皙的皮肤,就是这头该死的黄头发老是让我丢人显眼。 毕业了,到了一所大专院校教书,发现学校里的女教工都是那么地爱美爱俏,各个打扮得都是那么地楚楚美丽。本来就爱美爱打扮,我更是不甘落后,是不来个后来者居上,势不罢休。那时的我很苗条很苗条,除了白皙的肌肤,还有一对尖尖白白的虎牙,一双笑眯眯的单凤眼,尖下巴,樱桃口,不是很美丽无比,但也算得上是清丽脱俗,这样的我穿上自己设计的衣服,还真是赢得了不少的回头率。为了圆自己戴遍天下帽子的夙愿,穿衣打扮时,我常常会给自己加上一顶顶的帽子。如穿白连衣群,紫凉鞋,我就戴上一个大檐的白帽子,让自己看上去更飘逸些;穿橄榄绿的套装,我会戴一顶浅紫色的小圆帽子,让自己看上去更玲珑俏皮;穿灰色的衣裤,我就戴上一顶黑的或深灰色的礼帽,让自己更有一种超拔……最不能忘记是秋天里,我为自己买了件紫红色的风衣,鹅黄色的鞋子,那日站在了由绿而酱黄色的白果树下看夕阳,只听“喀嚓”一声响,我投入的神态,和着白果树,夕阳被我们学校爱好摄影的外语老师摄入了镜头。照片出来后,最不满意的还是自己的短发,与白果树,夕阳,及我甜美的表情很是不相称“这样的打扮,应当留长发,长发飘飘在这样的景致里就不同了。”英语老师的点评,让我老大的不高兴,想,我那黄不拉茬的头发有什么好留长发的,我应当选一顶好看的帽子戴上就好了。比如,也是鹅黄色,比如黑色,灰色。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我更注意在帽子的搭配上下功夫。一日,选中了一豆绿色的上衣,奶白色的长裤,就赶紧给自己选了一顶金黄色的草帽戴着,更觉得自己身轻气爽得一美丽的彩蝶在飘,惹得那个从不对女子服装做点评的病理教授,是每在走廊上遇见我,都要说:“好看的衣服穿到伶俐的女孩子身上,很出彩啊。”那个医务室的姜医生更是指着她墙上挂着的丛姗的玉照说,“你和她真的像啊,但你这一打扮,你这一家子就赶不上你了。”我就不好意思地笑,心想,这个老人家,我第一天来,她就说我和丛姗像,人家是演员呢。 大概是我的爱打扮爱戴帽子,我居然很受那些年轻学子的爱戴,尤其是女学生,一心地模仿我的打扮,就是那些男生,也对我必恭必敬。当时的学校有个医士班,医士班里有好多是来进修的爸爸,有的孩子都十岁八岁了。他们的课很难上,曾把老教授气跑过。但他们爱上我的课,喜欢我的打扮,喜欢我的笑,喜欢我天南海北地给他们讲故事,只是,当我戴着帽子走在了大街上,他们阴阳怪气地喊:“老师,老师”时,我绝对地不回头,绝对地装着没听见。 生了儿子后,为了儿子,我仓促地误调到了一所大山里的中学,做了一名初中老师。大山里多的是果树和土地,四处都是泥土的痕迹,别说和我的卫生学校的很卫生的环境大相径庭,就是和我那一豆岛的故乡也无法比。故乡四面环海,仅一条白玉带的水泥路环绕,干干净净,从不见什么沙子和泥土四处飞扬。而眼前大山沟里的此一堆彼一撮的泥土,实是让我无以招架,用纱巾蒙盖着脸,穿灰和黑的衣服也躲不及那风沙的侵袭,哪里还想什么的帽子衣服的搭配。最清楚地记得来此地的第一个下雨天,平生第一次遇见这么泥泞的路,我拿着个白手帕,是每迈一下步子就擦一下鞋子上的泥,每擦一下鞋子上的泥,眼泪也跟着吧嗒吧嗒地流。一年后,神志恍惚中,我出了很严重的车祸,两个白白的虎牙被拔掉了,脸型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就更不想什么的打扮和戴帽子了。只是那一天,学校的一位老师无意中在我的书里发现了我戴帽子的照片,立即发现了新大陆般地喊:“你们瞧啊,这是丛老师啊,瞧,这个小人儿啊。”我就想起了帽子,想起了帽子,我就想起了那个说我长得像丛姗的姜医生,想起了丛姗,我就想起了“牧马人”。更悲切切地想:姜医生真是说了一句谶语啊。但此时我也更知道,别说我没心境戴帽子,就是有,也戴不得,会被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菜农们当成疯子处理了。 自从精神病丈夫的刀下逃出后,来到了这所市中心的学校,重新地思考着自己的人生,我又开始圆我的帽子梦。只是这时我要求帽子的质量更高些,更不介意别人的评价。那年冬天在友谊商城买了一件墨绿带土黄干支梅花的唐装棉袄,配了一条墨绿的棉裙子还觉得不够神气,不够个性,就想配一顶帽子来点缀。走了几个帽行,都没选中,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商店里看见了一个银灰色的,大白兔子样的靴子帽,立即买了来,又买双土黄的棉靴子。啊,一穿戴上真是别有一番风情。走在大街上,竟有频频的回头率,好几个人驻足问我衣服,帽子是哪里买的,说这身穿戴让我仿佛从画片里走出来的,听得我心里那个甜,仿佛又回到了戴帽子的最风光时期。转年的初冬穿着这一身的行头走在中山广场上,一群欧洲人,比划着要与我合影。吃惊中,就问同事,这是怎么回事情?同事告诉我说,你的这身打扮太有民族特点了,欧洲人的理念中,中国的女人就你这个样子。同事的话让我大笑不止,我想起自己曾穿着这身行头去参加一个圣诞派对,刚一坐定,一个英国人就走了过来,用很生硬的中文说:“你的,真的中国的小女人,浪漫缔克。” 但帽子也有是祸水的时候,不久前的冬天,买了一件短款黑束腰羽绒服后,千选万选中,选中了一条很是时尚的韩版靴裤,穿在身上依然觉得不够帅气,就买了顶无檐的黑帽子戴着,一走在了街上,立即赢来了无数的目光,朋友同事更说我像三四年代的富家帅气的小姐。一日参加教研活动,见离开始的时间还早,就到附近的乐购转转,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高档韩版靴裤给划了二尺来长的口子,只好捂着屁股四处找裁缝店。事后,同事取笑说是我的那顶黑帽子惹得祸。因为戴上它看上去使我显得太打眼,惹了妒忌了。 去春回故里,将已经戴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换上了在平日几乎没穿过的西服套装,大衣,土气掉渣的形象让熟知的人见了,很是大跌着眼镜,我就微笑地说:“这叫做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我不能给不习惯戴帽子的故乡人戴一顶沉重的帽子。让他们觉得我忘记了故土,忘记了乡亲,用帽子把我和他们隔离了。 人生是丰富的,千种万种的差异会让世界成为万花筒般的美好,可让自己在某个时刻紧密地属于一个特定的血脉,文化,族群,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和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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