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在蚊虫世界里成名 |
正文 | 第一次与蚊虫遭遇可能是我才呱呱堕地的时候,可我一点也不知晓,这些勤快的小家伙在我身上留下许多又红又痒的小疙瘩后,父母才会发现的,也许也只有细心的母亲才会发现,父亲可能也像我一样全然不知。 在我的记忆里,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是一次与父母在户外宿营时与蚊虫遭遇的事。那天我和父母在地里翻了一天,本想早点把活计做完回家,但由于我做活计的技术实在是臭,假如我的水平再高一丁点的话,一定会干完的,我拖了父母的后腿,我和父母把回家的力气都用完了,又累又饿,但还是没有把活计做完,只好在野外宿营。 在困难的日子里,野菜成了我们的家常菜。一把木瓜叶,两个芭蕉花,几十颗小米辣,再加上点食盐,便是我们今晚的菜肴。吃过晚饭,没等我回过神来,夜幕已将大地严实的笼罩住了。 时值秋天,野外的虫声、鸟声、秋叶的飘零声、谷物的成熟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悠扬的催眠曲,我的头刚挨在稻草堆上便酣然入睡了,月亮何时升起我一点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已是午夜时分,我感觉耳畔有小生命嗡嗡的叫唤,脸上、手上、脚上有些瘙痒,用手摸索,才发现,这些勤劳的小生命,趁我熟睡的时候,在我身上留下了许多杰作,一个个又红又痒的小疙瘩遍布我的脸部和手脚,证明它们已经在我的身上折腾了一方。现在还在我耳边嗡嗡叫唤的一定是属于懒惰的那一类,勤劳的那一类,我想在我身上折腾够后和我一样已经美美的睡了一觉。我推开手电的开关,发现有几只竟然在离我枕边不远处酣然而睡,动也懒得动,肚子鼓得圆圆的,样子十分难瞧,就像随时要临盆的孕妇,根本不怕肚子被撑炸。若不是在我耳边嗡嗡叫唤的那几只惹脑了我,我根本不会发现它们睡在那里。对这些小家伙来说,我的血液是它们的美味佳肴,如同家禽免不了要成为人类的美味佳肴一样。 这些小家伙如果今晚我不在这里,它们拿什么做餐中之物,用什么来维系这一大家子的生计?如果雌蚊吸食不到我的血液,它们的卵怎么能成熟,怎么繁殖后代?我不知道,也许它们的办法多着呢,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今晚我成了它们的餐中之物,它们能认识我吗?它们会不会感恩于我呢?它们仅有三四周的短暂生命,最长也不过一两个月,几乎来不及干什么便匆匆离去。没时间盖房子,没时间创造文明和艺术,没时间为自己和别人去着想,生命简洁到只剩下快乐,所以,它们怎么会记得我呢? 然而,经过这些小家伙这么一折腾,我发现,它们是那么的爱亲近人,它们已经从开始发现我,到认识我,再到喜欢上了我,对我的肉体特别是血液的味道赞不绝口,亲密无间。那几个在我熟睡时,在我身上折腾一方,并留下许多杰作的小家伙,想必对我血液的味道是熟悉不过的了。它们乐得意地吸食了我的血液之后,奔走相告,呼朋引类,把发现我的消息传播给所有遇到的同类们,特别是那些养儿育女心切的少女少妇们,不顾一切的纷纷向我奔来,所以,在我的身体周围竟然来了一拨又一拨,比起我家族里来串门子的亲戚多得多,熟悉得多,亲密得多。它们驾驶着一架架微型的轰炸机在我的周围盘旋着,寻找着着陆的机会,我甚至感到成千上万只蚊虫正从四面八方朝我蜂拥而来,想与我亲近,想为我点赞。我的血液沸腾了,仿佛十几年来梦想出名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它们将要把我的美誉制作成横幅,高高的悬挂于山粱之上,让世人都知道今晚我在为它们做慈善! 我在想,我是要出名,还是将它们撵走?它们如此的热心,如此的渴望我出名,我却是如此的惶惶,我将如何选择,是选择出名,还是选择撵走它们?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最艰难的抉择。如果我选择撵走它们,那么,在它们同类中不但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而且我将会在它们的世界里留下骂名,一臭万年。如果我选择出名,那么,在我的同类中,在我们人类的世界里,我将成为一个弱智,一个憨包,一个白痴,一个不珍爱生命的人,同样也是一臭万年,这将如何是好? 在这艰难的抉择中,我始终用稻草煽动着,没有让它们靠近我,我这么做,有我自己的理由。它们在空中盘旋着,寻找机会靠近我,它们有它们的理由。我们彼此就这样耗着,似乎在寻找谈判的机会?一只领头的花脚蚊俯冲到我的耳畔,大声的说:“给你出名是对你的恩赐,也是我们唯一的条件,你必须认真考虑,给你5分钟时间。”其它几只长脚蚊纷纷呵斥道:“就是,就是……不知好歹的家伙,这是唯一的条件,你必须无条件接受,否则,我们将对你轮番轰炸!” 我的天哪!这哪里是谈判,简直是一群恶棍的威胁。此时,更多的蚊虫从四面八方急速赶来,似乎欲将我的血液吸干一般,我有些胆怯,有些犹豫了,但还是鼓起勇气用它们听不懂的语言臭骂道:“小家伙,可怜虫,我这么聪明的大生命怕你不成?我用手拍死你,用杀蚊剂喷死你!”这是我壮起胆子说的,其实我什么也没有,我那双笨拙的手是无法拍到它们的,更不可能拍死它们,我可怜得连杀蚊剂都买不起,哪儿来的武器? 此时,它们似乎看出了端倪,5分钟过后,左边蜂拥而来,右边轮流上阵,脚下上下飞舞,弄得我手忙脚乱,无计可施。在慌乱中,我看见身旁堆着一堆稻草,心生一计,胡乱将稻草往身上一盖,似乎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但头还露在外面,又被这些聪明的小家伙发现了,它们有序地轮番轰炸,我只好再用一把稻草往头上一盖,本想问题终于得予解决,今晚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我又错了,这是一种笨得不能再笨的办法,稻齿往我身上一拉,稻末往我皮肉上一洒,让我一身瘙痒难奈,只好起身将稻草扔掉,脱下衣服拼命抖动,让整个身子赤裸裸的暴露在成千上万的雌蚊眼前,羞得我无地自容地底下了头颅。它们趁此机会,偷袭的偷袭,猛攻的猛攻,一不留神它们已经偷袭成功了,我左拍右打,居然没能碰到它们那微小的酮体,我这个聪明的大生命身上到处却留下了它们伟大的杰作。 一群雄蚊在暗处的花草中看得明白,笑得前仰后合,笑我这个大生命居然败给了它们的妻妾,简直不可思意,这是它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它们心中捏起的那把汗终于释然了。然而,笑归笑,他们还是有信誉的,几个领头的雄蚊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酝酿着该授予我什么美誉? 在剧烈的争论中,有的说:“他为我们繁殖后代提供了营养,应该授予繁殖之王称号”,有的说:“他为我们家族提供了生计,应该授予美味之王的称号”,有的说:“他给予我们无私的奉献,应该授予奉献之王称号”,还有的说:“他是在做善事,应该授予慈善之父称号”……它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乱成一锅粥,只好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决定,最终以少数服从多数的票数,得出了一个结论,给予我一个伟大的美誉——慈善之父。 今夜,我在蚊虫的世界里出名了,它们把我的美誉传扬四方,它将流芳千古,可这些可怜的小虫子,我认识你们当中的谁呢,我将怎样与你们一一握手?感谢你们给予的荣耀。我这个名人该怎样给你们蚊虫世界里的诸多粉丝签名?你们的脊背窄小得签不下我的名字,你们的声音微弱得近乎虚无,我能对你们说些什么呢? 当成千上万的蚊虫蜂拥而去的时候,天亮了,我回到了世间的某个角落,才发觉,我并没有出名,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名字,除了我父母知道我昨晚在蚊虫的世界里出了名,我的美誉被它们高高悬挂在山顶之上外,没有几个人认识我,我仍然还是生活在山沟里的那个穷小子,仍然还是那个干活计技术很臭的青少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不知道未来的征途走向何方?只知道与蚊虫战而不胜的结局,只感到蚊虫的伟大和永恒,不得不一次次承受在漫长的黑夜中蚊虫叮咬的痛苦和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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