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石子石头和石墩 |
正文 | 石子石头和石墩 胶片机时代,囿于技术上的原因,摄影还是有一“腚”地门槛的。那时候,脖子上挂一架照相机,机身上再抻出个长长的镜头来,总会赚来一些侧目。我的一位朋友的朋友,姓石名子,因为常年身上不离摄影马甲,脖子上不离照相机,因而博得了个“大师”的称号,在井底一样大的圈子里也占了一席之地。他陶醉其中,享受着,也滋润着。为了维持这种状态,石子大师也一直努力着,或闻鸡起摄,或凿壁偷影,或云游四海…… 深秋的一个黄昏,在嘈杂的农贸市场,我去找一个贩菜的发小,小名叫石头。在摊位前和石子大师不期而遇,石子大师脖子上照例是挂着相机的,右手提溜着一袋土豆。基于共同的爱好,我介绍石头和石子大师认识,石头掀开衣角手在内衣上来回的擦了擦,诚惶诚恐地伸出去,石子大师放下土豆,伸出不打弯的胳膊,只让对方捏着四根指尖,乜着眼问:你,喜欢摄影?石头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石子再问:用的什么设备?石头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掏出小“傻瓜”,石子大师的眼立马翻成了鱼肚白,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也叫喜欢摄影?等你有了专业设备后,我再给你张名片吧!随后,一个高傲的身影渐渐地消逝在夕阳的余晖里。 大师的背影远去了,石头的梦想也拌黄瓜菜去了。这一别,胶片机就从一统天下变成了胶片和数码混杂的时代,石子大师不遗余力地为摄影器械摇唇鼓舌着,一有机会就忽悠认识的人上设备,推荐的大多是高端的机械相机,有人咨询他数码相机时,总会换来一声冷笑。石头还是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的贩卖着土豆们,劳累的间隙,偶尔也对着天空发回呆,顺带着把摄影的梦想拿出来晾晾,他怕时间长了梦想也和土豆一样会长毛的。有一天,太阳很眩目的一个时辰,他那因抠门而名传乡里的老婆慈怀大开,塞给他一沓子钞票:去,买个好点的相机,咱别让行里人笑话! 没用大师忽悠,石头就拥有了一架入门级的佳能相机,让他老婆想不到的是,从此后,石头拍的片子是越来越多了,卖的土豆却越来越少了,报刊杂志上开始发表石头的摄影作品,有豆腐块也有专版,他和老婆的关系却陷入了谷底。这一时期,大师顽固的信念也开始了松动,一些场合不再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吆喝:紧守机械相机阵地,誓死不换数码相机! 天黑了,天亮了,天冷了,天热了,四季不倦地轮回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石子大师的脖子上悄悄地多了一架数码照相机,而且隔三差五的就往省城跑,或拜师,或学艺,或交际,几个回合下来,无人知晓他现在是陈醋半瓶呢?还是学富五车了?更不知他的水清水浑水深水浅,除了见他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讲着相机的种类和功能外,他的相片似乎都那么的神秘而又遥远着,似乎在电脑的深处或着箱底的角落里永远的藏着掖着,大家只能雾里观花般的想象着他的大作是凤凰涅槃了?还是在原地踏步?他却时常的拿出个省摄协的会员证来翻看,也许,这个小本本,也只有这个小本本能够证明他是大师级的水平了?但愿!可是有位知道内幕的影友却掩口胡卢而笑道:本本上有股子虾皮子味!原来,大师在一次醉酒后不能自控的说过:这证是用一车箱虾皮子换来的。 当数码相机占据大半壁江山的时代到来后,石头也不是成天和土豆打交道的石头了,他要去省城,入炉煅造,临行前,他老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叫你买相机是玩的,没心思你烧糊涂了,放着好好的钱不赚,还搭上一袋子又一袋的土豆……石头很执著,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当晚,石头正襟危坐在了省城摄影讲堂里,乌亚乌亚的人群,高官巨贾的学友。好在,石头的心还算踏实,很虔诚的听讲,很认真的记录,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记下了老师开讲的第一讲,照相机的功能:1。炫耀。2。记录。3。创作。4。工具,记完后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就大了,头皮鼓嘎鼓嘎地:哎,木想到摄个影还这么复杂?好在他很皮实,用手撑着头给自己打气:这摄影课就是一座扛不完的土豆山,我也一定要挺住!撑到最后,苍天果然不负用心人,一年后石头不但拿到了专业小本本,在业内的名气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石头有一个姨表哥叫石墩,石墩从一名杀猪匠一路杀到了总裁的交椅上,椅高人贵,身边聚来不少朋友,蹭吃的,蹭喝的,蹭澡堂子的,蹭麻将馆的……一茬一茬的。人前朋友们都叫他石总,背后却叫他“石老彪”,夜深人静浮云退潮,石墩问自己:我不差钱也不差心眼,为什么有人说我“彪”?半夜三更,他摸起电话问石头,石头直来直去:你没文化,不懂艺术,成天就会吃喝嫖赌,你不彪!谁彪!……石墩醍醐灌顶:那咋办呢?石头支招:这搞艺术不是喂驴有个半月二十天的就能柴肥了膘,这搞文化也不是杀猪一刀两刀就见了血,你知道照相吗?这个简单,对了,你会捺快门吗?石墩腾的来了底气:能!我能捺倒一头猪!石头说:这二码子事,要不你先弄台试试……他想细说,石墩打断石头的话:明天就去上设备! 北京的气势写在城市的边边角角上,风云际会气象万千,这样的场景并不让石墩打怵,他叉着双腿立在气吞虹霓的摄影器材场子里,底气很足地用乡音喊道:给我拿“佳能”,给我拿“哈苏”,给我拿“大炮”,给我拿最贵的!把那些个操着京腔京韵的京妮们支派得屁颠屁颠地,小脸开得鲜艳鲜艳地,直到把石墩的大包小包伺候得满满地。 或许是沾了皇城根的紫气,那一堆摄影器材带着牛气在石墩的脖子上了岗。最早跟着石墩出头露面的是佳能机身加大变焦,得宠的原因很简单,佳能的自动档不用费心,把镜头推拉旋转,只要按下快门,通过广角和长焦进去的光影在那个黑盒子里一切就OK了。 春节后,石头去看望老姨,老姨拉着手让他看新盖的楼房,楼的结构布置很敞亮很晃眼,更晃眼的是楼上楼下厅里厅外挂着的照片,老姨谝完新楼又谝石墩:你看,墩子照的相片刚清楚兰!石头笑笑,问:石墩哥呢?老姨无奈地摊开手:自从买上照相机,他和变了个人似的,出门噶拉着,吃饭卡拿着,困觉也搂达着,迷大了,这不,又去给人家照相去了,石头看看那些清清楚楚花花绿绿的相片,默想:还真迷上了? 三年后,石墩的正面形象开始放光芒,过去,熟人遇见石墩,除了问;去哪里喝?就是问:到哪里泡?现在改了,问:摄影去啊?石墩扛着400mm的定焦“大炮”,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打鸟!然后就急匆匆地钻树林子趴草窝子去了。石墩穿开裆裤时就喜欢拿弹弓打鸟,当了老板后喜欢拿枪打兔子,禁枪令禁得他嘴上常冒火燎炮,他发牢骚:新中国什么都好,就二件事不好,婚姻法,禁枪令!男人,尤其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人,不给他的情绪找一个宣泄的通道,很容易把脑子憋出毛病来。他那400mm的定焦“大炮”,快门的连拍比五连发还过瘾,小鸟一露头,嗒嗒嗒一梭子扫出去,爽!弥河两岸的布谷,小清河畔的苇喳,盐碱滩里的丫兰,只要让他的镜头逮着,见头打头见腚打腚,没有跑!他越打越来劲,越打心也越野,他选择了一个摄影主题,“北方的鸟儿”,他要把北方的鸟儿们和客居北方的鸟儿们的七情六欲饮食雌雄全景式地记录下来,让鸟儿们成就他一本书,他想用这本书让他的形象涅槃。 石墩的书有板有眼地行进在季节的路上,时间在‘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中不停地转着,石墩的梦想也越转越高,他有种想飞的冲动,他想着和鸟儿一样的去长空飞翔。 这个时代,一睁眼就是匆匆忙忙的脚步 好久没见石子了 好久没见石头了 好久没见石墩了 经年后,不知道会在哪个路口再和他们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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