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闲人（六）-经典散文范文赏析-四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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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闲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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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闲人（六）

——秦淮桑

【鸡蛋花】

低头看脚下，落花静美，淡如一朵晨梦，捡起的花儿，放在手心，依然嗅得馨香如故，幽幽浅浅，素素真真。

这许多落了的花儿，缀在如茵的芳草地上面，有一种别致而清淡的美，让人看得欢心。

我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叫做 “鸡蛋花”，很寻常，质朴，听起来像一道菜的名字。

也真的吃过鸡蛋花。很小的时候，园子里亦种有一株，冬月里落光了叶，待到春暖了，新叶长出来，颜色新绿怡人。

花骨朵儿小小的，像一枚枚玉色的耳坠，遗落在四月的枝头，傲然清喜。

也不知过了几天，再去看它时，花已然开得簇簇，瓣朵雅致秀丽，适合簪于发上，或者是带在衣襟，平添一段美丽。

可我小小年纪显然不愿以它为装饰，只想着，这样好看的花儿，又得这样一个素常名字，应该可以吃吧？

不知是什么味道呢？甘，甜，还是淡然无味？摘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缕清苦清苦的滋味记到如今。

也曾摘下大捧大捧的鸡蛋花，放在篮子里，带回家，好风良日里晾干，收好，泡茶。

夏夜，天气炎热，煮好的水倒在玻璃杯里，加四五朵干枯了的花儿，让它们在水里慢慢润泽出树梢头凋落的寸寸光阴与颜色，任由芳香散逸，栖落在我的眉间、心上，翩然如蝶。

我甘愿静静地坐在清雅香气簇拥的时光里，抬头看天，看风流云散，星光悄然碎落在我的眸。

低眉想起那个吃花的姑娘，后来她恋花成痴。端起一杯花茶，浅浅嗅着，不用喝，便已心醉。

【随喜】

低眉写字，听得人说，“下雨了”，声音里透着欢愉，搁了笔，走到栏杆边上，看得雨打黄叶几清明，落的叶，沾着雨，似折翼的蝶，栖于路面，却再也无从飞起。

伸出手，接受四月雨水的恩泽，内心清凉无话。再看眼前一帘雨，淅淅沥沥，分明疏密有致，不知是谁怀了一份好心思，捡散碎的珠儿串起，终成这般清致模样。

回去的路上，雨水渐微，看见迎面过来的人，头上顶着香芋的叶子遮雨，于是，没来由地，心情大好，想着，这个用植物的绿来接纳雨水的人一定豁达，开朗，随喜而安。

随喜而安，多好，雨了，你没带伞，也不焦急，不慌张，站在屋檐下，看寻常风景，眼角盛着浅浅笑意。待雨水轻盈，撷一叶青绿，走在路上，依然清淡从容，不争不躁。

算来，雨水里的遇，不过三秒，我们擦肩而过，不交换一言一语。我回头看你，背影亭亭，犹如野地里的植物，随喜，傲然，清和，明净。

我不知雨时春又深了几分，亦不知自己何时把帆布鞋踩湿，只是，见过清水样的人，但得清宁，但得安怡。我看见满眼的绿，在斜风细雨里慢慢梳洗出它们自己的芬芳和欢愉。

就是天生喜欢这样的草木气息，没有办法。如果有一家店，开在阳光和雨露都很充足的地方，专门售卖一些别致的草木芳香，请给我来一瓶“雨后”，我要随身带着，随喜而安。

【牧童】

黄昏向晚，读吕岩的诗，“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说的是牧童。

草铺横野已是美得清远流丽，再听笛弄晚风，只三四声，便已消歇，无迹可寻，徒留风在耳畔，轻轻吹，吹来一些草木窃窃的私语，以及清淡的气息。

然，牧童在哪里？我不禁要问。

——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也是欢喜，偷得浮生片刻清闲，那时，日头沉落，渐渐，月上柳梢，一轮圆满依稀可见桂影疏离。

枕着手臂，躺在屋后的草坡上面，赤足，身上披着的蓑衣也没有脱，任由竹子做的短笛自腰间滑落，埋入青草绵绵处。

也听得虫鸣，听得犬吠，听得村子里锅碗瓢盆轻响几重奏。也知晓灶间余温未散，炊烟袅袅被风吹得缭乱缭乱，闭上眼睛小憩，月光如水风清凉，似乎把睫毛打湿，沉沉，入梦。

我想知道，诗书里的牧童，是不是和他的牛一样，被放养，广天阔地，惯得自由，没有拘束，亦没有困顿。他食山果，饮泉水，倦了时，拨一枝草放嘴里嚼，闲散地遥望着远，眸子清澈，无邪，看天蓝，云逸，青山青，碧水秀……

他面容黝黑，秀野，更兼有一份顽劣。你见他的第一眼，就能知晓，他来自山野，来自蛮荒，那里有绿草绵连，有繁花如绣，有鸡鸣犬吠，还有一群淳朴的村民……

【寻常】

我念着“寻常”二字，便不知如何下笔了，许是因为太喜欢，才会忽然感到慌乱。

用红枣枸杞给自己泡了一杯茶，加进荔枝蜜，很是清甜可口，于是，慌乱的心情便在这样素常的日子里慢慢平静下来，并且变得柔和清亮。

就一盏闲茶，念起妈妈做的黑糯米酒酿，也算寻常风味。

记得，她是用蒸好的糯米，晾凉，加进甜酒饼，搅拌均匀，装在玻璃瓶里，静置三四天，倒出来的水，有雅致的酒红色，喝一口，细腻绵长，有点酸，有点甜，有点酒味儿，如此寻常滋味，却又堪堪透着尘俗的温暖意。

于是，落笔轻轻写这么一段文字，想着黑糯米发酵的一些时光，心便也醺醺地醉了。

醉了，也好。写到一半的“寻常”可以放在一边，任由字迹零落在纸页上面，若是清风无意读这太缭乱了的章节，便翻开空白的另一页，留驻一缕清凉，一缕幽幽花香，以及，一缕纯净不染的白月光……

而我，就坐在窗台上，让风扬起我的发，凝望着遥远天边的黑，轻轻哼唱一支旋律简单的歌谣，让月光如水打湿我的眸，让薄薄的心事在风中沉睡，我闭上眼睛，睫毛弯弯是否如花的蕊？

晚安，我与自己说，寻常风景，且待来日再续。

20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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