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毕业这五年：没有女人的日子6、7 |
| 正文 | 6 这不应当是品人说事的文字，我发现叙述的内容已经偏离了我的初衷。如果继续循着这个思路往下写下去，这一页一定要描述小汪，下一页一定得描述小宋了。如果这一页我还不能转变思路，细述小汪，那么下一页我若不写小宋，读者一定觉得我对文字的掌控力不足。我们阅读的内容通常都是这样，循着一定的线索，不断推进故事情节。我若不写到这一页，也不曾发觉我的大脑被奴役了这么多年。我循着设定的逻辑思考，用镜片缩观宇宙，又用镜片细察生命之初。我付出牺牲生活的代价，实践着代代相愚的道德规定，我不问根本地探索世界，不知缘由地追求价值，不知其然却要考究清楚何为人生。很扫兴的是，我曾尝试写一部剖析人性，剖析社会环境的小说，还没动笔，我就给它取名叫做《犀利哥的不死之身》。 我试着通过写作认识自我，或是通过这行为充实人生。我生活的一部分在懒惰，一部分在勤奋。懒惰之时欲望丛生，勤劳奋进之时又是欲望重生。幸而写作的过程中，我偶尔会获得宁静——抛却浮沉，心随自然。 这里的自然不是散文网中频繁出现的顺其自然的自然。心中有风、水、鱼，山、鸟、树自然能够读懂心随自然。在写下犀利哥的故事之前，我写了一本诗集。然而这也是一年以后，当我的积蓄足够买一台笔记本电脑时才做的事。那期间我写下了一首诗，其中就有对风水鱼，山鸟树的思考认识，现摘录于此： 最美的晚霞不在天上 映在山村水塘 最美的感情 也不止在人间 沙暖处 睡鸳鸯 风、水、鱼 山、鸟、树 完美总在 不完美的眼里 曾有朋友提议：“最美的感情，也不只在人间，更容易让人明白。”我很倔强地解释：“不只是何如不单单？最美的感情，不应止步于人间，完美的总是那些还没有停止的事情。”一结束总会有遗憾，朋友分别，欢宴离散。化蝶之情苦，自挂之恨悲。我们一生的探索追求会让人身心疲惫，我们甚至常常劝解自己，劝诫别人：“不要苛求完美，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 蠢货们就是这样被文明观念拘禁了思维。自然界就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包括我们的出生。已经作古的男人或者是女人创造了哲理一词，多少人读到这里想起了“这里”的近音词。你和我的思维就是这样被奴役的，循着被设定好的程式去思考。我常常自以为思考得面面俱到，丝丝入里，然而大脑和被输入编程的电脑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思考，跟打铁匠的操作步骤有何区别？ 四年后我的思想观念又发生了变化，从我再次提起风、水、鱼，山、鸟、树便可一目了然。“风动水里鱼，山生鸟栖树。风平水不语，山静鸟相鸣。鱼游水底风不理，鸟宿林间山有神。水将鱼看斜，树因鸟落青。山不惊风鸟宿暖，水里无鱼树懒生。”录述未完，我已经在心里暗骂：“佛语学得皮上毛，圣经不懂也感恩。”不久前还在说说里谈论：“确切地说屌丝是个形容词，十分形象而具体；而高富帅分别是三个程度副词，屌丝们可望而不可即。”我何尝不是文字领域里的不安分的屌丝？不光是我，每一个当世之人，何尝不是在各自的欲望境界中渴望至死！ 7 雨果在《悲催世界》的序文里说：“只要因法律和习俗造成的社会压迫还存在一天，只要本世纪的三个问题——贫穷使男子潦倒，饥饿使妇女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还得不到解决，只要这世界上还有愚昧和困苦，那么，和本书同一性质的作品都不会是无用的。”引述这么一大段的确可以减少我的苦思，然而如何将我所体会的这么一段精华的文字阐述出来，却是个极费脑筋的事。只是全世界都在为雨果先生的盛文传承做着努力，以至于他在文中所提出的三个问题一直延续了两个世纪。他若泉下有知，一定要哭笑不得了。“蠢货们，这样的文学作品还是不要存在的好。”要有多少民生疾苦，才能促使一部具有这样性质的作品完成？ 这和我在金塘岛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引用了文学艺术界高深莫测的作品，我得发掘一些历史内容与之相匹。 一段是抗倭的历史。 戚继光这三个字写在这里，就可以帮我节省几千字的前情回顾了。不得不承认，这是知识普及的好处。小岛上有一处平倭碑，残破得像平倭记发生之前，倭寇袭扰下的金塘岛民的生活一样。贫困使男子沦为盗贼，也使男子不够怕死。饥饿使婴儿啼哭，也使性生活质量下降。黑暗使上流社会奢靡淫乱，也使人们更希望看见阳光。碑文不能再现历史，即使能够再现，我又怎能相信它的录述不是官府的形象宣传片。戚英雄到底是满腔正义？还是天性嗜血？迅哥儿该掌嘴，说整个一部文明史，就是吃人的历史，我却很乐意与他一同受罚。即使我在岛上隔绝讯息，也能在菜市场感受到全世界为了证明雨果先生的伟大形象而做的努力。 我的母亲在浙江打工的时候，常常让我父亲去菜场买菜贩们收摊时候贱卖的菜叶子。这样的菜吃起来并不是虚伪的作家们描述的那样清甜可口，因为清洗后母亲会将饱满壮嫩的菜杆腌制成泡菜。不过像那些蠢货们所写的那样，这样的菜菜场里每天都有，那么多，那么便宜。而那些蠢货们所不知道的是，买这种菜的人数比它的总量还要多，也并不是那么谦卑，那么沉默。穷的活法，不是案头回忆和枕书想象就能换位体会得到的。 我曾天真地想，我去父母身边呆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弄些好点的菜来吃，他们会舍得称肉，大方买鱼。我在祖母责骂和妹妹的嗔怪声中依然奔往，虽然她们以为我不懂事，不怕耽误父母工作，不疼惜158块钱的车费。她们对我的行为不能理解，就像我所不能体会的妹妹上学要带十几斤的咸菜。这已经成为她十多年养成的习惯，我担心她将来的丈夫是否能够懂得：“咸菜下饭，辣汤解馋。” 在金塘岛上居民区最集中的地方有一个菜场。我看见来此务工的女人们健步如飞地争抢不要钱的剩菜叶子。我那时站在那里想起我前文叙述的四年前的景象，也就是距离我此刻行文已经九年的旧事。同在浙江，这个经济富强，文明发达的省份里，我和我的父亲母亲，走进相同的菜场，却成为其中层次不同的顾客。他们多年隐忍付出的，不正是期望换来这样的结果吗？我喜欢在自己实现目标时告诉自己：“我做到了！”然而，真相是他们做到了！ 戚英雄的事迹我不太了解，正史上的叙述我不感兴趣。我能设想的就是，他一边打仗，一边安营扎寨。将军们把酒呐喊，望众将士同仇敌忾，士卒们闻香解馋，饮汤填腹。黎民百姓感激涕零，不解人意，往往用南瓜鸡蛋替代黄金美人，箪食壶浆以迎。皇帝的天下，将帅们征杀，士卒流血，黎民毁家。我们生活在达尔文已经论证的环境里，减少抱怨，消解仇绪才是俊杰。我始终相信，世界上在没有人能像我一样幸福：活在一个人人都在为家人着想的家庭里。不知来由的富贵，和相隔遥远的贫穷一样，不能世代相传下去。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平倭碑上那早已被岁月抚平的字影，到底要向我们传达怎样的信息呢？我的一位老师告诉我：“我开始写日记了，虽然没有很强的文学性，但今后我的子孙能够在日记里看到，我活着时候是怎样的菜价，我又以怎样的心情吃了我亲手剥的黄豆。”或许，这就是一部未来的家族史呢？大物始于小，我所热爱的民族，最初是怎样的一个村庄？ 一段是蒋氏撤离大陆的历史。 我没有去查相关的史料，但我相信岛民间流传的故事。蒋撤离大陆的方式是在乘坐飞机直飞台湾，但说不清为什么，飞机在金塘岛降落了。而且并不是匆匆降落，急急起飞。他们在岛上留宿了。地点是小岛心窝处——化成寺。 我们四个在岛上百无聊赖，虽然不像王宗仁笔下的边防部队，“连飞过一只蚊子也是公的。”但没有自己的女人，周末就会一起在小岛上洒遍四人的足迹。化成寺不是岛上唯一的寺庙，但做过总统的人都去住过，自然是最大的一个了。落败的将军可能会藏匿野洞，但丧权的帝王失意时不会让自己更加狼狈。庙宇依山而建，远望可见四层布局：一层庙院隐林间，二层大殿扬飞檐，三层楼台排山望，四层宝塔入云天。作者都是这么夸张，这是通病，为了营造朗朗上口的韵味偏离事实。进入院门，和其他地方的寺庙一样，往里走，同时也是往山上爬，能看见大殿两侧的僧侣宿舍。我闲逛时发现一根线，我不太确定房里是否有电脑，但网线我还能准确地辨认。不知道僧众们晚课后会不会淘宝？这些年我们发现和尚骑车，打手机，玩游戏，吃肉的我没亲眼见过，在此不可造谣生事。有时候我会设身处地地想，通常需要骑车的行程，不是路远要赶时间，就是懒惰不愿徒步。闲打手机时我一定是希望能和我想念的人取得联系，通常是投趣的朋友，或想要取得更近关系的女人。玩游戏我不在行，但我想玩的时候，一定是有很深很重的欲望。我独自在庙殿里沉思：“我们在法律和习俗之中，尽力地约束自己的心，控制自己的行为，压抑自己的欲望，我们所做的，和出家的和尚一模一样。尤其是，当我们还没有自己的女人时，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我常常自嘲我都不够被认定为屌丝的条件，但我的活法，已足够与和尚们为伍了。” 穆斯林无论游足多远，都会朝圣城的方向朝拜。在影片中见过他们朝拜时的情景，明明是假，却让人十分相信。也许大导演们让真正的穆斯林参演，才会在镜头中展现得那么真诚。我不知道这一行为在他们的宗教语言中表达为何种意义，但我看得懂他们朝拜的方向是他们不愿离去的地方。史学家没有证实，蒋氏的飞机为何要在此停歇。我猜测，这一定和他留恋故土有着莫大的关系。我只知道，金塘岛是离大陆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岛屿。试想我有一天要一去不返地离开家乡，我一定不会那么急于启程。临行前，我一定要去将我熟悉的故土看个究竟——有没有一处地缝，是我儿时游戏时不曾留意过的？有没有一株草木，我曾为它取下名字？ 一个想要安稳度过一生的作家，最大的忌讳就是抨击政治。一个想要使言论得以出版的文字迷，一生都不会写胆大妄为的文字。通常他们压抑着满腔情绪自问的是，“谁承载着大地？”只有我这种连做屌丝的资格都不争取的小子，才敢大喊：“谁敢颠覆三观？”我还不敢，我皮毛下是一副温驯如羔的脑子。有人说这是成熟稳重的脑子，如果这是成熟稳重的脑子，那我心甘情愿保留这样一副脑子，和谐稳定需要这样的脑子，经济建设也需要这样的脑子。 邯郸学步的故事课文里有，如果亲爱的你不知道，一定和你中学不认真听课有关系。如果亲爱的你看不出我剽窃了雷锋日记的句式，那你就要给自己请酒了。庆贺自己没有认真学习吧，所有还存有幻想的脑子，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因为这样的脑子，顽强地帮你保留着你最真实的自己。电影版《悲惨世界》的开篇，就有大主教解救阿让的故事。帮助一名盗贼撒谎，是拯救这世界的开始。我能由此看到，人类文明的发展历史中，有人曾为了让这世界变得不那么悲惨而努力。而我们活在这世界里，尚未解救出自己。千万别中了夏的谶语：“我生活得宁静，静待着末日来临。”不曾带着天赋生来，也不要留着遗憾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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