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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象棋的故事
正文

给你说吧,我是个嗜棋如命的人,但我从来不参加那些无足轻重的比赛。我为找不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感到苦恼,只好夜以继日地跟虚拟棋手去切磋。一盘棋或许三分钟,有时五分钟,清风明月、天朗气爽之时,必赢多输少;阴雨霏霏、心烦气躁之后,定赢少输多。一句话,我很想找一个气势逼人、技艺卓越的高手过过招,也不枉我喜棋好棋一世一生。

我绞尽脑汁筹谋了好长时间,把与我下过象棋的人梳理遍后,我很快想到了薛村的张麻五。其人身材粗短,白净面皮,青布单衫,走路微跛,好棋,独居,于姚河西畔筑竹楼一座,琴棋相伴,如世外桃源一般。张麻五祖居西安,复姓张麻,单名五字,下棋如行云流水,世人又称五行云。这样想来,与之对弈,当是人生一大快事,更何况他与我家叔父有些渊源。

其实,张麻五与我家叔父是莫逆之交,两人棋逢对手,每年必于九九重阳节在薛村靠河小竹楼对弈三局,只杀得愁云惨淡,河水滞流。络绎不绝前来的围观者敛声屏气,生怕错过一招半式。叔父前“车”后“马”,招招逼人;张麻五双“卒”横行,步步为营。三盘棋下完,已是月上柳梢,暮鸦归巢。张麻五出竹楼,沿姚河西岸,怅然而行;叔父背手,昂头,大踏步北去。一众观弈者这才省过神来,啧啧称道后,四散而去。

我八岁师从叔父学棋,待到十岁左右,已能与叔父陪下。叔父教棋,先让我四子,再让三子,后让两子,直到一子不让。我的棋艺随着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的此起彼落而渐入佳境。十四岁那年,叔父忽患重病,时时见他手捂左耳,苦痛万分。逾年,左耳旁隆起,如坟状;又月余,左耳流血吐浓,痛苦如煎。夏日午后,常常使人唤我至旁,对弈指点,忍痛相授,残棋绝艺,如数指点,历历在目,其事令人感伤。

叔父最后一次与张麻五弈棋已是风烛残年,气息奄奄。张麻五满脸凄伤,单膝着地,手握棋子踌躇不定;叔父半躺半卧,气如游丝,连拿棋子的力气也已没有。这盘棋下下停停,停停下下,终了,也终未了,待到走“炮”之时,也许是叔父自感无力回天,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朝左便倒,众人来扶之时,已气绝身亡。张麻五抓起棋子,尽抛江中,棋盘砸碎,自誓终生绝棋。守灵七天七夜后,张麻五闭于竹楼之内,再不出门与俗人相见。

叔父曾私下期许我能继承他的象棋绝学,可我天生愚拙迟钝,少时聪慧,年岁愈长愈蠢笨如牛似猪。说实在的,十五岁以后,棋艺便止步不前。我觉得愧对叔父的栽培,每想至此,常常躁郁难当。后来生活奔波无常,便把弈棋当作游戏,苦闷之时,便有了些许随想,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游戏棋艺,难道不是游戏人生吗?这样想着,便有了去看看张麻五的念头。

张麻五的小竹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竹门前荒草芜蔓,敲门数声,无人应答,细看才知竹锁把门。从窗门望去,内部已残损不堪。感慨良久,嗒然若伤。方欲回转,楼后传来吵哑苍老之音,“梅蕊轻落体性柔,骚人可煞无限愁。一别经年恨悠悠,自是棋中第一流。”须臾,一老者拄杖走来,其人五短身材,布衣青衫,神色凄然,不是张麻五,又是何人?

张麻五与我弈棋是件开天辟地的大事,叔父去后,他自绝棋艺,守护着行将衰朽的竹楼和千年不变的流月星辰。我能说服他,是因为我是叔父的关门弟子,即便如此,他也只答应与我对弈一局,并让我永守秘密。象棋是我带来的木棋,这是叔父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张麻五让我先手,棋走不到一半,我便心力交瘁,但这当口,张麻五连连失利,丟车弃炮,每况愈下,终了,终了,他苦笑一声,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出竹楼,将我独自留在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

给你说吧,我嗜棋如命,常常为找不到对手而感到内心不安。你想啊,我的师父叔父走了,张麻五也不愿跟我下,我能去找谁呢?好想,哪天一转神,五短身材、白净面皮的张麻五走到我身边,说:“再来一盘。”或者,一手捂着左耳、面容憔悴的叔父微笑着对我说:“你先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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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2/26 1:44: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