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桂子山上弥漫着书香 |
正文 | 近期回忆的思绪像插了翅膀,飞回了那青春火红燃烧的七十年代,又进入了那魂牵梦绕的大学校园……。 火车像一头老黄牛,“咣当咣当”的在豫南山地行走。车头上冒着浓浓的黑烟,扑哧扑哧地喘着气。我坐在窗户边,无聊地望着光秃秃的田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脸上被煤烟弄得黑呼呼的,眼睛也画上了一道黑眼圈。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大熊猫。下了车,我跑到有水管处,赶紧抹了一把脸,就急急忙忙出了站。 我这是第二次来武汉了,第一次是在1966年那场大革命中,利用大串联的机会来到武汉。我记得是住在武汉水运学院,白天就在市内跑,看看长江大桥,瞻仰农民运动讲习所,黄鹤楼是看不到的,那时已经拆掉了,没有重建。本来还想去北京,可这时传来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大意是,临近春节了,大家回去过个年,明年再出来进行大串联。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老人家的缓兵之计。 我来到了154部队干部处,报了到。又是填表,又是首长接见,又是干部部门的领导语重心长的谈话,什么珍惜学习机会哟,什么不辜负部队首长的希望哟,什么严格要求自己哟,等等。 第二天,我就起了早,赶到华师报到。学院很大,到处挂满了欢迎标语,一条醒目的标语这样写道,“欢迎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管大学,改造大学”,至今让人难忘。学院在图书馆设有接待站,我们报到后,就被老师们直接安排到宿舍。晚上,我一个人出来在校园里逛逛,看到那一排排教学楼,一排排的学生宿舍,以及食堂,商店等,我在心里想,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吗?这是我人生新的起点吗?我能在这里学到报效祖国的知识吗? 仰望星空,星星调皮地向我眨眨眼,我觉得,它们都在朝我笑,一种善意的笑。我盯住一颗星,越看越觉得它像我妈妈的脸,我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勤,你是家里的老大,你要带好头哟,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啊!这时,我的心跳在加快,我的热血在沸腾,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干! 在华师三年多的时间里,点点追忆,往事历历形成了穿越历史时光的多组镜头,再现我那终身难忘的生命历程。 镜头组之一:枇杷树下,一位士兵在高声朗读。 学习外语,对我来说,是很困难的。浓重的地方口音是天生的缺陷。记得在小学时,学过几句俄文,也完全是不成腔调的。大学老师讲,学习外文并不难,只要下苦功就行。首先要掌握语感。 听了老师的话,我就经常跑到山上,待在枇杷树下一遍又一遍地朗读。往往口舌干了,声音哑了,我还是在坚持。而且一读就是几个小时。晨曦初起,能看到我的身影在山上晃动。夕阳西下,枇杷树下仍能听到我的声音。水塔下,小路旁,崖石边,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在上学初期,只要是自习时间,我把相当多的时间放到了练习语感、语音和听力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哟,我的外语成绩很快就跟上来了。 八十年代初,我奉命组建无线电技术侦察大队,第一步就是培训外语学员,我虽然八年没有搞俄语了,但由于基础较好,仍能去当教员上课。学员反映我“又是领导,又是老师”,我带领大家奋勇拼搏,取得了军区教学比赛总分第一名。派出的侦听小分队在南疆作战中破译敌军密码电报,受到军区情报部的嘉奖。 直到今天,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我已鬓发斑白,但好多单词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读音还是说得可以的。 镜头组之二:图书馆要下班了,一个年轻人仍旧在翻阅资料。 掌握一个国家的语言,不仅是要学会说话,还要熟悉这个国家的人文、历史、习惯和政治、经济等。随着学习语言的深入,我对该国的情况发生了极大地兴趣。于是,我开始努力去了解它的一切一切。雄伟的乌拉尔山脉,那可是欧亚的分界线;辽阔的俄罗斯平原,曾是人类厮杀和掠夺的地方;美丽的贝加尔湖,留下了多少美丽的传说和神话故事;高尔基笔下的令人向往的伏尔加城,真的是“贼的城市”吗?还有狡黠的吉普赛女人、彪悍的哥萨克士兵,迷人的俄罗斯少女,静静的顿河,等等。 图书馆的管理员也经常给予关照,比如你去晚了,就没有位子了,他就放一本书在那里,说明你已经来了。你要的资料,他不厌其烦地帮你去找。有时本校图书馆里没有,他还到别的学校里去联系。我有一次想查一个资料,管理员专门跑到武汉大学去找到了,让我真是十分感动。可惜,时代久远,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姓名了。 我们学院的后面不远是卓刀泉,军区炮兵司令部就驻在那里,星期六晚上经常放电影,而且是放一些社会上不宜公开的电影,比如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二战秘闻等,都是和苏联有关的,我经常和几个要好的军队学员一起去看。地方学员不让进去,好在我们着军装。时间长了,哨兵都熟悉我们了,见面打个招呼就进去了。 通过看电影,不仅了解军事历史,也了解了该国的很多的风土人情,真想去该国感受一下。遗憾的是,我去过世界许多地方,比如南美洲的阿根廷、巴西等,但至今都没有机会到俄罗斯去一趟,今生不知有没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了。 镜头三:在实习工厂里,我和一位越南人成了朋友。 学习期间,还要安排去实习。那时的时髦语言叫开门办学,就是接受工农兵的再教育 。我们去过好几个地方,学校呀,工厂呀,农场呀,好多地方现在有点记不清了。 但令我难忘的是到武汉缝纫机厂实习。为什么到这个地方去呢?据说是这个厂是个红旗单位,市里外事部门经常会安排外宾去参观,好长长国人的脸面。我们到那里去,有接触外国人的机会,这样可以和外国人讲话,检验你的外语水平的。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的,那时讲政治条件,我们解放军学员当然是政治上最可靠的了,我的学习成绩又算是比较好的,所以我作为第一批学员就到那里了。 在那里干的是最累、最苦的活,就是在翻砂车间翻砂,做机件胚子,首先把模具放在模板里,模板里堆满了细砂,印好模印,取出模具,然后抬着近百斤重的模板,去灌铁水,待铁水凝固了,打开模板,取出胚件,送下一道工序处理。一天下来,腰痛背酸的很,我们天天盼着有外宾来参观访问。一来可以不干活了,二来见见外国人,试一试语言学得怎么样?“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机会终于来了!上级通知,有一批外国人来厂里参观。我非常荣幸地成了第一批欢迎人员。敲锣打鼓,红旗飘扬,迎接外宾在接见室里坐定,一张嘴,傻眼了!来宾是越南人。虽然也学过几句越语,那是战场上对付敌人的,什么缴枪不杀呀,宽待俘虏呀,站住呀,不许动呀,现在能在这个场合说吗?我面前的这个越南外宾,是个矮个子,胖胖的,身体很结实。大约有二十五六岁左右。他看我窘迫的样子,笑了。他主动地讲起了俄语,说他在苏联待过,会俄语。我高兴极了,真是异国遇知音哟,就用俄语和他交谈起来。 他是越南人,是个军官,名叫黎文英。由于作战勇敢,表现突出,被送到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所以俄语说的比较好。听说我也是个军人,他异常兴奋,那时候有一首歌唱得很红,“中国、越南,山连山,水连水,亲的像一家人”,中国领导人一直是支持越南共产党的,全国人民节衣缩食,也要支持他们抗美,所以民间百姓相互很好,看成是牢不可破的战斗友谊。我们在一起交流,谈得很投机。成了好朋友。我们相约今后加强联系,相互学习。他热情地邀请我有机会到越南去做客。我兴奋地答应了。 没有想到的是,八年后,越南政府疯狂反华,排华,我作为一名侦察参谋,参加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我上前线时想,在战场上若见到他,我一定好好质问他,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是这样待客的吗?也许,他就在战场上指挥与我军作战,他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但我绝不会在战场上对他留情,因为我代表的是祖国,是正义,我会勇敢地对他“亮剑”的。 历史就是有惊人的巧合!在一次夜间战斗中,我们打死了十多名越南军人。天亮了,我去现场察看,发现有一个中尉模样的军人也死了,我看后感到面熟,翻开他的领章背后的名字:模模糊糊辩认出是黎文英三个字。我顿时大惊:难道真的是他吗? 我让哨兵仔细汇报了昨晚的情形。原来他们趁夜暗之机,排着队从公路上走过来,想迷惑我们的哨兵,冒充自己人,通过我们的哨卡。谁知,越军回答的口令不对,我方哨兵就立即开枪了。越军也进行了还击,双方枪炮声十分激烈,结果,这些偷袭的越军全部被歼。 当时,阵地夜间管理很严格,连我们自己人都不能随便走动的。有一次,天下大雨,我待的地棚灌满了雨水,我也不能出来,只好在里面待了一夜,浑身都是泥水,冻得不行。那晚的机枪打得很厉害,我知道有情况,我是侦察参谋,急需战地情报供首长指挥作战,所以天一放亮,我就急忙赶到前沿阵地来了。 我没有和哨兵多讲什么,这与他们无关,他们是在履行职责。换了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我从他的身上搜到了一本相册,里面有他的家人、朋友等人的照片……这本相册,作为一个历史的见证,我至今还保留着。 镜头组之四:学院领导找我谈话,准备去外交部工作。 一九七四年初,我即将毕业了。想到要走上新的工作岗位,想到要在军营里大展抱负,驰骋战场,我更加努力地去学习。这时,外交部来人了,要在我们这一批学员中选拔优秀的人员到外交部工作。最后,选中了两个人。没有想到的是,其中一个就是我。先是学院领导找我谈话,问我愿意不愿意脱下军装,到地方去工作,我当时懵了,不知如何回答。说想一想再说。军代表也找我谈心,说军队也需要人啊!这事当时挺保密的,只有几个人知道。我也想了一整夜,想到部队首长的嘱咐,想到自己的抱负,想到对军队的情感,我从内心里是不愿脱下军装的,可到部队后,自己所学的专业能用上排场吗?万一用不上,怎么办呢?我辗转难眠,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军区干部部门出面讲了话。他们说,部队培养的人才是有战略眼光的,现在我国与苏修社会帝国主义的斗争这么尖锐、复杂,不知什么时候要和他们干一仗的,平时没有储备人才,战时怎么办呀,你不能去,我们来和外交部门交涉……最后的结果是,我回到了部队。如果我当时愿意去外交部门工作,可能混的比现在好一点吧,也可能更差…… 在人生的旅途上,有众多的抉择,最重要的,是我们想要选择什么。舍去是一种态度,简单是一种心境。 回首过往,尘埃半掩的足迹里,留下了几多艰辛,几多迷茫,带走的只是岁月和时光,留给我们的只是额头上渐多的年轮和两鬓的白霜。 人生就是这样,在行走的路上,刻意的赶路,难免多了些匆忙,一站一站的赶下去,只顾了擦拭额头的汗水,却总是被汗水浸酸了眼睛,也就模糊了身边的风景,当我们在余下不多的驿站里歇息下来,顺着脚下走过的路回头望望的时候,才知道,眼睑已经被匆忙拉长,遮住了回望的目光,想再回头走一遍来时的路,脚步却已经蹒跚了。 漫步人生旅途,不在乎其目的地,而是在意路过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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