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有洞的羽毛球拍 |
正文 | 那天正是五一节,贵州财经大学老校区的足球场上没有学生上体育课,也没有来比足球赛的球队。 足球场的围墙铁门大大的打开,我把老家的轮椅推进了足球场的跑道线上。叫老东家把拐杖放在轮椅上,让他扶着轮椅把柄慢步前行,为了锻炼他那双受了伤的脚。 老东家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绕行了400米的球场走了一圈,脚有些无力了,他把轮椅转了回来,一屁股坐在轮椅上,我看到他口干唇裂,把早已准备带来的保温水杯递给了他。 他打开杯盖,轻轻把嘴巴靠近杯口,漱漱地喝了一口热水,抬起头看看我:“嗨,喝了这口水好舒服。”然后眯了一下眼睛叹了一口气:“哇,好累。” 我接过老东家的热水杯,放进轮椅靠背后面的蓄物袋里。正好碰响了袋里我给老东家带来的《作家摘报》、《参考消息》。 老东家听到报纸的响声:“拿来,我要看报纸,将就休息一会儿。哦,还有看书眼镜。”我从袋里摸出一个早已破损的白眼镜盒,递给老东家,老东家打开眼镜盒,摊开报纸靠在轮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寻找到的好故事,入了神似的。 老东家这时不在乎铁丝、铁丝网围墙外的车儿奔跑后留下的尾气,过路人吵闹,太阳强烈的光照,他把白色的帽沿拉来遮着眼前的光线。 我“嗨”了一声,老东家生气地:“过去玩嘛,我要看报纸。”突然球场绿地上有几个孩子正在打羽毛球的喝彩声传进我的耳朵里。我似乎被他们开心的笑声吸引了过去。两个十二三岁扎着一根长长的马尾辫的小姑娘,穿着简单而朴素,头顶的头发有些蓬乱还带有一些汗珠。看上去不像这城里娃娃,衣服上有些污秽,被她们快乐的笑声带到了九霄云外。旁边地上躺着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一个男孩有些兔唇,好像是不久前刚刚缝合,说起话来有些“喝”风。另一个男孩,脸儿白净净的,瘦瘦的,显得有些调皮。 他、她们看到我的到来,没有过分的紧张,两个小男孩主动递过了一个羽毛拍邀请我参加他们的活动。 那“兔唇”男孩拿起一个拍站在我的对面“阿姨我们两个打”。他左手拿着羽毛球,右手拿着羽毛拍高高举起准备发球。可那羽毛球一点儿不争气,从那有洞的地方钻了出去。男孩觉得好没面子,把羽毛球拍递给了旁边,皮肤稍黑的女孩。那女孩,接过拍子,叫男孩站一边去和另一个男孩和女孩踢他们带来的足球,就和我较量起来。 那羽毛球好像很听女孩的话,好几个回合都没有钻出那漏洞去,十多分钟后,我的手有些不支力了,我的汗水已从头发里流了出来。 为了不扫小女孩的兴,我坚持着打到小女孩喊停。小姑娘拿着球拍坐在地上,我也跟她坐在地上,那小姑娘把球牌悄悄地藏在屁股后面,生怕我再次看见要说什么拍子的事。我没说,我只高兴地问她叫啥名字,她大方地告诉我:“龙智慧”。 我说了句:“哟,这名字真好,聪明智慧。”姑娘笑了。 老东家经不起太阳的暴晒,大喊:“小雷,走喽。”小姑娘看到我要走了,又有些不舍,站起给我道别。老东家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她说:“扶风小学。” 哦,扶风小学,我知道。她就在我家西瓜村,我的新房隔不远的地方,是我们邻居退伍多年的谭学文哥哥多年前就为了方便来城打工的贫困农民孩子上学难问题而办的一所小学。他把大学毕业的儿子一起叫来当了校长,二儿子考起军官大学后,在学校有了工作,三儿子和我儿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谭学文哥哥一心办学为农民工孩子解困脱贫。 我该干什么呢?我给那小女孩挥手道别时说了一句:“下次我一定买一付好羽毛球拍来我们一起打好吗?”那女孩笑了,开心地笑了,笑声中带着一种期盼。期盼我们下次相约有一对好球拍,她一定还把有洞的牌子也带来。可是又是周末,我的球拍还没买到,我就要失去信用。哦,我要告诉女孩:“我不是故意失去信用,这几天我的淋巴结发炎,我突然想起我小时候爸爸用一根谷草从烟里抽出烟油,用手指尖沾上一些烟油糊在我的疼痛的淋巴部位,几天就好了。 我挤上回家的公交车,穿过黑夜的乡间路上,我敲开楼下房客的门,给他讨些烟杆里的油来治疗淋巴。那房客也很热情,不但淘出烟油,而且用一根缝被子的针,沾上烟油,让我用两个手指赶出“羊子”淋巴结。 他好像瞄准目标,只听唰的一针截穿了我的淋巴结上,我感觉有些快感,还道谢了他。 可他即吭着:“我家婆娘肚皮里生了一个包,都医去好几千万把块钱了,我婆娘没有医保,是因为我婆娘以前犯了错误坐牢时,被下了户口,现在户口都还没恢复,想办‘新农合’很难了。就想带着我的婆娘回织金老家去找土医师看,可正差两百元的车费,你可借点给我。” 我不忍心地从腰间摸出带回家给儿媳妇拿去生活的钱包,递给他一百元钱。他婆娘看到我包里的几张红钞票又接过话头:“有么再多借一百嘛。” 我护住了包:“不行,我的儿媳没有工作,先生受过伤在家养病也没工作,姑娘、儿子也没工作,孙女还小,媳妇也有严重的妇科病,要去看病,还要买米、买菜、买生活用品,何况前几天媳妇的舅舅为了在家多照顾年迈的父母,就在附近的街边跑摩托车来维持家里的生活,而且是在开阳的乡下。在那乡下去青禾的路上带着一个乘客出了车祸、生命垂危住进了开阳中医院重症监护室,听说肠子都切了几节。”可手里没有钱,也没有买新农和医保,正愁没钱住院治疗。 舅舅一个多星期滴水未进,他满头白发的老妈妈守在他的病床前,不吃不喝,正因为街上小饭店要七元钱一碗的炒饭,十元一碗的盖饭。每天要花好几十元钱。老妈妈有些舍不得,摆着头说:“不想吃。” 我看着儿媳心痛,舅舅和外婆,我心里真不好受啊!我也要节约一点钱拿给媳妇这去打点边边仗吧! 我那天摸出两百元钱递给了老妈妈,老妈妈哭了,我这心里也哭了,我巴不得我这包里快生点钱出来递给老妈妈,可我无能为力啊! 今天,我睡觉起来感觉下巴有些肿胀,走到镜子边,吓了我一跳,肿了、红了,而且还钻心的痛,连着咽喉象有小虫在爬。我可吓坏了,我不能死,我还有许多牵挂,许多事还没写,没做呢! 做早饭给老东家吃后,叫老东家好好呆在家里,不希望他再发生意外。老东家点点头,催我快去看医生,还摸钱递给我。我再也不好意思接老东家手里的百元大钞了,因为老东家几年前摔伤后请我照顾他,他反而一次次地送钱给我看病,借钱让我装修房子出租,多收入一些,贴补家用,我不要东家的钱,东家难过地红起了眼睛,流出了泪:“姑娘,你太难了。”我不忍再看我的东家难过,给东家倒上一杯水,告辞转身走出他家去小区外的一个诊所打起了吊针。 那诊所的医生看到我下巴下面那几个房客扎的针眼,大吼起来:“你胆子太大了,敢让别人用针扎,记住下次不要干这种傻事了。” 哦,我不是想干这种傻事,是因为节约钱,要不我新农合医保都买起的,可去那医院,一要担搁时间,二要挂号,诊断就要花好几千元钱,不如这就诊所,马上花上七十来元就可以输上一次药水,再花上一百多元就可以好了。 我躺在病床上,淋巴结又有些跳痛起来,我睡不着,我闭上眼睛,我想起那天去看去年摔伤腰杆的嫂子。 嫂子,一个月前到医院取出做手术时留在腰间的钢架。嫂子看到我的到来,诉起了她的难事:“幺妹,我这点还没好完,钱已用了十多万,我死了多年的哥哥的儿子从老家大方来贵阳看病,因淋巴肿大,在医院花了好几千的积蓄,检查出是恶性肿瘤。那孩子才二十三岁嘞。”“妈的,哟,是因为老家穷,靠那几块包谷地,嫂嫂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上顿盐巴泡饭,下顿水煮青菜下包谷饭,害得这孩子早早地就患上这重病啊!”“是嘛,几弟兄家还斗不上那娃儿的手术费,只有带孩子回家等死去嘛,就算动得起手术,后面的化疗费就成了大问题了。”听老家来信说那孩子喝水都喝不下了,可怜啊!这天是咋个捉弄我们嘛。 嫂子哭了起来,虽然几年前土地征收得了几万钱元都医病吃饭、医干了,吃干了,现在都借了钱来看病呐。 我忍忍,我坚持着等输完这瓶液,用剩下的钱去买一副羽毛球拍,等明天周末等龙小慧,到来,我们一起打羽毛球,那时我们俩绝对都会开心地笑了,可是,我晕晕沉沉地走回老东家时,儿子又打来电话:“妈,我咳嗽,不舒服。”我头有些痛,口有些苦,我怕老东家看到我痛苦的表情。我忍着痛,抬着饭碗使劲地往嘴里送饭。 夜深了,我还睡不着我抱起这日记本,写到“龙小慧,你放心,阿姨一定有机会买一对新的羽毛球送给你,让你开开心心地来和我打羽毛球。”让我们的明天更精彩。 起了几回夜,我决定把这些事儿写出来让大家来分享我这篇日记。哦,快天亮了,五点五十分了。抓紧时间再睡一个小时,明天好用轮椅推老东家去球场晒太最,因为天亮后有好阳光,东家散步我就等龙智慧拿那“有洞的羽毛球拍来和我一起打羽毛球。” 龙智慧,我相信你是一个懂得节约,懂得苦难的女孩,当你看到阿姨写的这些故事,你一定会来。不管结束是什么?你一定要来,因为我有你青春般笑容我才会幸福地过上这一天,记住一定要来!带上那个“有洞的羽毛球拍”。我要让那羽毛球带着烦恼,带着忧愁飞出那个球拍的洞去,我们更会笑得开心,你说是吗?(雷治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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