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小学不是梦——(三)饥饿 |
正文 | (三)饥饿 小学五年,饥饿一直陪伴着我! 天麻麻亮,母亲就在我书包里塞上两颗冰洋芋,算是我的干粮。到冬天的时候冻成几疙瘩,根本没法吃。馍馍是很少有的,要有,那还是黑黢黢的一疙瘩菜多面少的黑谷儿面菜馍馍,我在人多处很是不好意思往出来拿着吃。洋芋时常贪玩而压碎,好多时候到吃时,要一点一点从书包里寻着吃,也经常粘到两本书上,有时连书上的字一起抠下来。其实我的书不到中期考试早已经中间分裂了,四角全部一页页卷曲也成几疙瘩了,上面粘的干渍我再也不敢往下抠了。 到第四节课上,时常饿的肚子咕咕叫呢。女同桌还以为我在放屁,不住地在我破烂的棉袄上戳捣。到后来她知道了,也同情我,不再抱怨了。 人是活着的,总会想办法填补干瘪的肚皮。这也许是动物的本能。到那老槐树上的铃声一响,我们总是跑出校园到处寻找可充饥的东西。我得感谢大自然,是它一年四季恩赐于我们无尽的可食用的万物可供我们选择! 春天,放学后,四野茫茫,群山如围,到处光秃秃的,唯有三五个孩子仍然背着书包,穿着或露棉花、或吊布条的破烂衣服漫山遍野地转悠,那是我和我的同伴。太阳白晃晃得,老是走不到西边的山头。我们只有在年前耕过的洋芋地里找冻死的洋芋,找到一个,一般是小小的,在破棉袄揩去土,放到口里,柔津津有些许肉感,我想比现在鸡场里养殖的鸡肉好吃多了。曾经用我的四个厚纸包换得街上娃娃的两颗生洋芋咬着吃。我也时常挎上馍馍料叉儿,清鼻吊得长长的到粮站院里打供应粮的大人伙里穿梭着找掉在地上的干红薯片片儿。记得好像还有南山上的同学。有几个胆大的趁人不注意时在没扎住的口袋里偷几片,连忙放在口里,很有响声地嚼。说实话,那干红薯片片儿比洋芋香多了,很甜,即使是生吃。 当阳屲山上的杏树开满了白白的花,冰草冒出嫩绿的尖的时候,乌鸦在山坡上嘎嘎地叫,我们在阳屲山坡上拔上一把狗蹄花,右手抓紧,拼命地在左手手掌心掸,看是否花朵里有狗娃,狗娃是黑黑的如小楷毛笔头在纸上点的小点一般大。要是满手掌有狗娃跑,预示着今年的庄稼收成好。于是我们满山坡跑着欢呼着!可有时连一个狗娃都掸不下来,我们失望的把一把花用尽吃奶的力气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可这时有芦蒡根,辣辣根挖着吃。不多时间,榆树结出一串串榆钱,我们爬山榆树,尽情分享榆树给予我们的美味。捋一把,放进口里,大口大口地咀嚼,那嫩嫩的淡淡的甜味总是回味无穷。到麦子面还没有硬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我们只有偷摘阳屲山杏树上的杏儿吃,可魏店街上老七对的马老怂(我们憎恶对看杏树的姓马的一个老头的外称呼)看得紧,我们一般是佯装走上山回家了,可到山顶又把书包放下,杀个回马枪,这时往往马老怂误以为我们回家了,他也下山了。我们不上树很快地摘较低处的杏子。到他看见喊时,我们已经摘了好多,转身跑了。到第二天他堵住我们时,我们就是不说,谁不承认,他要是打,我们下次越会好好整治一下他,摘得越多。他只好让步,下话连天得说,把杏树枝子不要折。这样,我们还会收敛些。其实我们不会折断树枝的,下一年还指望它结出更多的杏子呢! 五月洋槐花开的季节,如雪似蝶的槐花,确实是微微风簇浪,串串浮枝头。阵阵清芳心,翩翩天使来。十年九旱,阳屲山坡上的槐树长得也不高,于是我们就在山坡上捋槐花吃。味道清香甘甜。不几天,树身伤痕累累,树下一片狼藉,是放羊娃干的。那时不算是残忍,只是一种生存,让洋槐花在五月还没有结束时,绿叶还没有长大时就遭受零落。说实话,我们从没有心情在洋槐花下柔情蜜语,也没有更多的心情在洋槐花下抒发。我们只知道槐花是充饥的食物。只可惜槐树年年长不高。可记忆中的洋槐花从未离开过我,因为我常常记得它。到街上人的较低庄稼地里向阳暖和弯弯里油葱葱的小麦有开始泛着金黄色的麦穗的那一天起,微风吹拂麦浪,在热烘烘的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芳香,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中午放学后,我们有屎没尿都往麦地靠墙跑,蹲下佯装大便,手伸向微风中摇摆的沉甸甸的美穗,掐下好多,抹下帽子装到里边,再连帽子一起藏到衣服下用胳膊夹紧往出来溜。到阳屲山顶坐下掏出来拿一穗搓着吃。那可是交公粮的上等货,当然好吃多了!我们通常要掐光很大一块地方,当然只有嫁祸沟里的松鼠了。 过一个暑假,到秋天上学时,那吃的东西多得多了。首先我们光顾的是洋芋地里的萝卜,绿头萝卜能露出地面半尺多,我们专挑拣绿头露出地面多的拔。我们总是想法设法地躲过看田禾人的视线,拔上一根藏在闶阆里,右手剥皮、左手捏紧咬着脆脆嫩嫩地吃,既解渴有止饿。可空肚来吃得多了确实不好受,还打死萝卜气的嗝,难闻的很!但我们只好还得用它填填肚子,能节省半碗饭。当玉米露出花胡须,我们就打量、光顾的次数多起来。不等面硬,我们就下手掰,嫩嫩甜甜的很是好吃。还记得拔着吃生胡萝卜,经常用帽子揩上面的土,将帽子拧破了,再戴时,从头上戴到脖子上了。 以后,田野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美食,烧着吃黄豆、玉米;焖着吃洋芋,总能填饱肚子。 可我们那时确确实实是素食者,到年根子下才能见些荤。记得好友满满用手掌大的一块麻纸包着,拿给我一疙瘩鸡肉,我放到口里慢慢地嚼、慢慢地嚼,总怕它咽到肚子里。油津津得舍不得咽,直到嚼光油味,才依依不舍地咽下肚。我还把麻纸上的油渍用舌头舔。我觉得那是我吃过的最最香的肉。那种幸福感我一生到死了化成灰都不会忘记。 唉,为了填饱肚子,没少折腾。现在想起来真是心酸好笑,又是那么回味无穷。我曾经讲给我的女儿听,她说,谁要你生在那时呢!是的,现在西部农村孩子有的是营养餐。两个鸡蛋,一包牛奶还撑着没地方吃,到处乱扔。就是生长在这个好时代,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饿! 我每天拿个煤夹子,在学校的垃圾堆里拾白面馒头。那白花花的馒头丢掉确实可惜!要是我上小学那阵子,有这样白的馒头,肯定会拾上躲到没人的地方吃掉的!现在的学生口里念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但谁还在乎那一个、半个馒头是谁的辛苦!真是饱汉不知饿汉的饥。我将捡拾的馒头捎给山上的母亲喂猪。后来,有个看门的老人,他接替了我的班。他将一个纸箱子放在垃圾旁边,可好多时候,学生从教室里提出来的垃圾,馒头还有鸡蛋混在各种小吃的各式各样的塑料纸袋里,老人只有翻着捡。 唉……现在的人,你说节约会笑话你的,谁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艰辛与困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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