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那一爿逝去的校园 |
正文 | 那一爿逝去的校园 李明 是不是因为“清明”是祭祀的日子,老天就该阴沉和掉眼泪?四日上午还是晴明的天气,到了下午竟飘飘洒洒下起了雨。原定五日借回妻子老家祭祖的机会到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一站——杨家梁去走走、看看,结果因为雨一直下过不停,上山的路原本就是羊肠小道,经过几十年的封山育林,要想在这样的天气上学校去,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在万分遗憾之下,我们将车停靠在灞溪河畔手扒岩旁的油化公路边,沿着逶迤的村道冒雨前行一公里左右,来到了当年去学校必经的山脚下 阔别三十年了,当年靠手抓脚蹬、小心攀沿才能前行的手扒岩,而今已被宽阔的村级公路所取代。早年路过时那些又矮又黑的土墙茅草房、瓦房,如今全都改成了高大的白色瓷砖楼。曲折蜿蜒的村级公路一直通到了山下靠沟渠一边的红旗村。山上的红光村由于山高坡陡,加上人口多已下山,又没什么可开采的资源,村上没有把路修上山去…… 在山脚下仰望,山上云遮雾绕,看不到杨家梁上学校的影子…… 在与村民的攀谈中,我才知道,原来这七沟八梁里的两所学校都已经撤掉,这里面的红旗、红光村,也早已和渭溪村合并。渭河乡原来的八所学校,现在只剩渭河小学一所了。就是这一所学校,也只保留了一二年级。到了三年级,学生都要送到镇上住读。想想当年,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我的思绪定格在学校半里开外那棵老核桃树和树下那积水的、飘满落叶、甚至长满小小虫子、供我们吃水用水的凹坑,不知是否安在? 记忆中驱之不去的还有教室外茅草搭盖的“厕所”连同那些蠕动的遍地乱爬的蛆虫…… 当年晨起背读《增广贤文》、《弟子规》那片坡地,那可是留给我们老师的菜地,不知如今已是谁在栽种? 杨家梁上农家那火坑里柴禾未完,主人又忙碌地用火钳或直接用手添加茅草枯枝、室内灰尘飞扬、烟雾缭绕,我在一旁被呛得泪水长流…… 现在上去,可能再也看不到火坑里冒烟的湿柴禾、吃不到当年那样的铁锅炒的榨辣子肉和铁罐炖的腊猪蹄了吧? 还有沙子坪那位喜欢我、上心地教我“上官掌”、“九龙神水”和“下雪山”的老人,不知葬在了哪里?那时他们家真是穷得叮当响呀!我居然在因为缺水,被子臭哄哄的床上,掩着鼻子陪耄耋之年的师傅同榻睡觉,第二天起床之后,竟然发现了爬在内衣上的虱子!这是怎样的一个传奇?他那些愚哑的后代还有没有继续留在山上呢? 飘飞的思绪停留到那些在炕笆箦上炕得干干的、吃起来很香很香、只是看起来是黑棒槌的麦麸子面条上,那可是当年家访,家长招待老师的一道好点心呀! …… 晚上,从渭河返城时,我特地到高观镇上去拜访在清河小学一起工作过的同姓姐姐。姐姐娘家有六姊妹,她排行第五。和我们走得很近,没有分家独处的还有一个四哥和五哥。由于事前通了电话,姐姐、姐夫放下手中的生意,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酒菜来款待我们。 在姐姐家我们吃到了杨家梁上的土洋参和灞溪河畔的土鸡。姐姐说,土洋参是刘姓孤老婆子从山上挖下来买,姐姐怜悯她,买下来的。刘氏的子孙全都移居山下了,只有她不愿意走,一个人守在山上的窝棚里,过着清苦的生活。听说土洋参来自杨家梁,我顿感亲切,吃了一段又一段,品着这涩涩甜甜的滋味,没去成杨家梁的遗憾,得到些许的弥补! 在和姐姐的摆谈中我进一步了解到,原来三户农家合围的“红光(清河)小学”已撤并,教室、寝室和茅草搭成的厕所都已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大片包谷林。而今山上野猪多了,村里还安排了专人值守看护。三户农家的老一辈,只剩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妪。村东头杨家的后人也早搬迁到了高观镇上的移民新街。学校背后的袁家搬到了教室下的老袁家,三户变成了一户。村西头的老村长,就是那个请求政府一定不要把我调走的老者,也作古多年了! 姐姐还提到四哥在我们到家之前来过,只是听说我要来,就独自走了,留也没能留住。我说,四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回去办?姐姐说这样的雨天,能有什么事?原来,妻子故去后,一直独身的四哥是有些不好意思见我这城里来的稀客呢! 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淡淡的感伤! 在那艰苦的年代,没有娱乐、也没人打牌,四哥可否忘了我们一起读《说岳全传》、《隋唐演义》的乐趣?可否记得我们在刚买下的新书的扉页上卖弄地写下“购于行者卖书也!”这样半通不通的闹了笑话的文字?可否记得在月黑风高之夜我们一起烧香磕头请“撮箕神”的往事?你不是还夸过我写的《求仙记》吗?我们不是还一起钻十几里老林,翻过杨家梁到白岩乡去看那些老掉了牙的战斗片,看完摸黑回到学校已是更深夜静了! 席间,五哥有事找姐姐,姐姐告诉他我在,并让他和我说话。通完了话,不知道是我心太细了,还是什么,总隐约觉得和五哥间也有了那么一丝丝说不清的隔膜:一九八二年秋天,五哥如愿参了军,也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我依依不舍地将五哥送去了洛阳坝,返回时,许是一路都还沉浸在那份难以割舍的亲情中的缘故,在手扒岩上立足未稳,一下子跌落深潭,冻得瑟瑟发抖……没有手机和电脑,那几年我们兄弟靠鸿雁传递着彼此真诚而深情地祝福! 曾经一起开心玩耍的兄弟,随着时光的流转就要形同陌路了。从姐姐今天对我不一般的盛情也可以看出她已全然不再把我当当年那个矮矮傻傻的兄弟了,时光已把我们演绎成了主人和贵客! 我在想,那时的同姓兄弟会不会认为,当年伯伯那么心疼我,然而他老人家驾鹤登仙时我却没能到场,觉得我是个没情没义的人呢?会不会把我反复嘱咐他们下城一定来家玩玩,当成是假话一篇呢? 于是,我突然明白,杨家梁上该永远留住的是那份当年百姓对我纯朴的爱的记忆,是孩子们透亮的童稚童趣童真,是弟兄姐妹间那份一辈子难以忘却的手足亲情!……而今百姓追逐学校的眼界高了,山上那一户两户的村民,终究会被移走,作为过渡时期产物的高山村校,终会成为历史,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杨家梁最终也注定会成为野猪的乐园……想到这些,我终于有些释然…… 二0一三年.四.五夜初稿北大街74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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