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寂寥孤旅 |
| 正文 | 抹不去的记忆，那一段寂寥的孤旅，其实我也很想忘记，就像信手抹去的黄沙，愿此生此世不再记起，但总在不经意间又再回忆。 2013年2月26日，天色已临近黄昏，我孤独一人，在那座陌生的城市，踽踽独行。天上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路灯已经打开，城市变得清晰而又干净，霓虹下我孤独瘦长的身影，独自走在长长的大街。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会变得愈来愈深，形形色色的人们，在伞的呵护下，匆匆忙忙的赶着回家的路，南来北往，表情很是木讷。我就暴露在黑夜中雨的世界里，散漫地走着，与这城市的人们格格不入，只想任这小雨洗礼我的凡尘俗世。路两边的店铺,经营很是寂寥，但仍然不失为热闹，揽客的音乐阵阵袭来。我走着走着，自不自觉驻足在一家店门口，店内温馨而又华丽，正播放着游鸿明的《下沙》： 每个人都有无法忘记的人，思念会像细沙穿过你的灵魂 轻轻开了门，只有风雨声 我觉得爱情让人变得残忍，原本相爱的人变成心头的针 越是爱的真，越是伤的深 就像黑夜和白天，相隔一瞬间 明知道说再见，再见面也只有明天 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 你就别再追寻看不清的脚印 天空啊下着沙，也在为我牵挂 把爱葬在沙里，还有你的消息 你走了，就走了，不要想起 风走了，沙走了，不要想起 ······ 是这音乐，勾起了我回忆的伤...... 开始我们的故事是在2012年9月中旬。6月份我毕业后，我和其他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过着彷徨犹豫的生活，6月到9月期间，我在家乡的县城摆过地摊，想借此发迹，但都因我们的幼稚和考虑不周失败了，后来在家呆了一个月，本早就想离开奔我的前途，可爸爸要我过了哥哥家的满月酒在离开，满月酒过后（也就是九月），我离开了家，来到了省城贵阳。在省城，辗转了几家公司，把身上的钱都快花光了，无赖迫于生计，去了一家叫曦熙源的酒店当服务员，在此，我结识了一个叫依米花的女孩,她是酒店的实习生。是一个活泼，幽默，善良的女孩。鼻子很挺，很有型，眼睛眨巴眨时，很纯很亮，脸上偶尔冒出一两颗痘痘，却遮挡不住她俏丽的面容，她穿着朴素，但不管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她也能将它穿出风采。更难可贵的是，她坚强的性格。在酒店当实习生的日子是难熬的，工作是很累很忙的，而且常常会有刁钻为难的客人，还时不时就加班。但她从不抱怨，任劳任怨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当全班的同学实习完就匆匆离开酒店时，她却选择留下，这进一步加深了我对她的倾慕。 啊，朋友，你是不知道，和她在一起工作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一起工作，一起谈笑，一起打闹，每每看见她的样子，都像极了欣赏高原上某个宁静的湖泊。安静，优雅，没有大海的热闹阔大，却是那样的小家碧玉，玲珑剔透。那时我就发誓，如果她没有男朋友的话，誓追她到天涯海角。可有一天，我听说她有男友了，当时有些失望，但也没关系，我会将这种美好的感觉一直保持在我心灵的最深处。就在接近年底的时候，她休了一个6天的小长假，可是6天以后,她始终没有回来，十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回来，我有些绝望了，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会再来了。有一天，我收到一条短信，她说她换号码了，这是她的新号码，情不自禁，赶紧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告诉我，她不回来了，她有了新的工作，我们相互问候着，诉说着我们彼此的近况。我们谈理想，谈将来，谈现实，甚至谈感情，毫不避讳。这时我才了解，她是多么优秀，她是一个有理想，有个性，多么独立勤奋勇敢的女子。整个大学生活中，她当过学生干部，当过志愿者，也考到了不少证书，比如会计证，教师资格证等，还获得过多个优秀学生干部的称号。就这样，我们在电话中了解着彼此，每逢佳节，我们便会相互牵挂着，发着短信，打着电话，没玩没了。有一次，我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她是否有男朋友，她说没有，我问她可我听说她有男朋友阿？她说，告诉别人她有男朋友，是因为不想有太多的人烦她，她喜欢平静。这时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这就好像久在黑暗中摸索的夜人，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就这样,2012年很快过去了，我们迎来了2013年。新年过后，我们联系更加紧密了。2013年2月14日，是西方情人节。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发来了“情人节快乐”之类的祝福语,我告诉她我一点都不快乐，因为压力很大，诸如梦想，现实，前途，家庭，妈妈又催我快些找女朋友。这些总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于是活得很郁闷，很烦，很累。其实,人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候会非常失落的，就好像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一样。她安慰我，别急，理清思路，慢慢来，那天晚上，我们聊得很多，突然间，我有种想听到她声音的冲动，我觉得听到她的声音时真实而又亲切，后来我给她打了电话，我们这一聊，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让我受宠若惊的是，她居然说我现在没有女朋友，她也没有男朋友，我们就凑合凑合，成为一对，问我愿不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更何况那是我一直喜欢的女孩啊！我是即兴奋又惭愧，兴奋的是，自己的爱情终于有了盼头，惭愧的是居然让人家女孩子先提出，就觉得天上真掉馅饼了，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夜，我昏昏沉沉，激动得彻夜难眠。 就这样，我就有了女朋友。后来她说，你不是很烦吗，要不你就出来旅游一下放纵放松。我说那行，要不我就来看看你，正好可以释放释放自己。她说，那当然好，可是太远了，她去了江西，我说，没关系，只要你在，天涯海角，随你而去。她说，那你不上班了？我说我正好可以休ph假，我申请休ph假就可以过来了，不过那可能要在元宵节以后，因为元宵节以前酒店很忙，而且离职和休假的人太多，恐怕领导不批，她说，那你看着办吧，你过来，我正好可以给你当导游。我说，要免费的，我可没钱给你导游费哦，她说，当然。 接下来一连几天，我都准备着江西之行的事宜。我一边申请休假的事，一边准备江西之行的行李，还向她表决我江西之行的决心。我说三天之内，我必给她答复，并确定我休假的时间，好让她准备准备给我当导游。但当我向我们领导提出假期申请的时候，领导们总是含糊其辞，不愿批复。我不得不向我的领导表决休假的决心，我说我要去远方看我的女朋友,她对我非常重要，我必须去看她。在我的义正言辞之下，我的领导不得不同意，但前提是元宵节的两天以后再休假（也就是2月27号以后）。晚上下班以后，我赶紧把这“胜利的消息”告诉了她。她说：“好是好消息，不过到那时我恐怕要出团，因为那时我们公司开始忙了，没时间陪你玩，你最好就是元宵节以前来，元宵节以前我都很闲”。她还说：“要不不行，就别来了，因为实在是太远，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说：“不行，说好了要去看你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能食言”。这其实不仅是我的诺言，千山万水，更挡不住的是我无尽的思念，我觉得只有看见了她，那才叫真实。我说：“我会尽量申请元宵节以前来。” 2013年2月16日清晨，我给她打了电话，我问她我要怎样坐火车，我这就去火车站买票。她问我是否得到假期批准，我说没有，我决定自动离职。其实，头天晚上，我一夜难眠，想了很多，决定为了我心爱的女孩飘然而去，走得比徐志摩还潇洒，徐志摩还要挥一挥衣袖，我连衣袖都不挥，就决然而去，这一去，虽然会损失半个月的工资，而且回来还要从新找工作，可想想“千金散尽还复还”，可一旦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就会是一辈子的失去，一辈子的后悔与遗憾。这样一想，觉得很值。她说：“你买到江西新余的车票就可以了，到时我来车站接你。”于是我即刻奔火车票代售点去了。这两天时值春运，买不到坐票，但我等不及了，我买了一张2月18日10点50的站票，想想只要有了这张车票，就可以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舟车劳顿又算得了什么。买到票后，为了表示对领导的尊重，我给我的领导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女朋友那里有事，不得不提前去看她，我买了18日的车票，所以以后不能和他们一起为酒店效力了。我的领导说，你回来吧，我给你批就是了。 2月18日，我起得很早，我有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人才俩得，不失为一种完美。我去了超市，买了一些特产，想带到江西，还买了一双300多元的皮鞋（这是我买过的最贵的鞋），和一件针织背心。“女可为悦己者容，男也可为己悦者装。" “爱上一个人，从此陷于温暖，不在颠沛流离”；爱上一个人，从此心有所属，不再负起流浪；爱上一个人，从此感觉全身充满了激情，奋斗就有了方向......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终于乘上了东去江西的列车。时值春运，车上的人很多，很乱，但运气忒好，居然让我找了一个座位。上车不久，旅途劳顿，乘客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纷纷睡去，车厢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听见火车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和人们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但夜愈深我却激动得愈清醒，想想10几个小时后，我就要见到她了，心里面满是兴奋，想想见面时我们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会是“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或是“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很何时已？只愿君心似妾心，定不负相思意”？以及见面后，我们的浪漫故事，再加之还要和自己所爱的女孩在他乡度过一个元宵，那元宵一定温馨浪漫，想到这些，怎能不激动万分呢？下半夜以后，我强迫自己入睡，因为我想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我希望下车以后，我依然生龙活虎，而不是人困马乏。 大概16个小时以后，2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我终于抵达了江西新余火车站，我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到了，她要我等会儿，她马上就到。 下车以后，才发现，新余依然烟雨绵绵，天雾茫茫的，温度在10来摄氏度左右，有些寒冷。幸亏我有先见之明，穿得也不少，倒也不感到很冷。走出车站，找了一个车站附近的临时帐篷避雨。大概几分钟以后，她出现了。小雨中，她纤纤的身体，撑着一把白色的雨伞，身穿红色的外套，扎着马尾，飘然而来。我只看见小小的红从远方姗姗而来，头有些犯晕，不知所措。纤纤的红愈来愈近了，我甚至听到了她的呼吸，那熟悉的香水味，那很纯很亮的眼神，和那很挺很有型的鼻梁迷人依旧。突然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发什么愣啊，欢迎来到新余，走吧”。这时，我才从花痴的窘样中狼狈的醒来，说道：“走......”。我突然记起，我给她买的特产。“哦，这是我给你买的我们家乡的特产”,我说着，把特产递给她。她很高兴接了过去，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我问她：“我们去哪儿”，她说：“当然去吃饭了，你来那么远肯定饿了”。我点点头，跟着她去了一家超市顶楼。这儿是一个极为宽广幽静的地方，有卖各种各样吃的，有冷饮，面条，炒饭，面点等等，而且价格也不甚贵。我们捡了个没人的地方坐定，我去了一家名叫“贵州麻辣面”的窗口要了两碗面条。就这样，我们面对面的吃了起来。吃完以后，我们聊起了往事——在酒店的日子。但更多的时间，我又是花痴般的看着她，我又陷入了那种欣赏高原湖泊的感觉。这样的女孩，安静，优雅，这样的环境，清幽，别致，浪漫，温馨，这里放的全是慢节奏的轻音乐，诸如《花的微笑》《layers of tranquility》等。让我们沉静在浪漫温馨的午后，索然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天幕已拉下，街灯已经打开。我问她：“这附近有没有小的宾馆，哎，美女，你不会让我露宿街头吧”？她说：“宾馆当然有啊，不过，我和我朋友一起租房子，十几个人住在一起，男生女生都有，倒也方便，他们都很好玩很好相处的，如果你不嫌挤的话，你就和我去我们那儿吧”。我说：“关键是方便不方便，我可不想打扰了他们的生活哦”。她说：“没事的，只是多一个人而已，只是大家都在外打工，都不容易，为了节约钱吗，有点挤哦”。当然，我自小生活在贫穷的农村家庭，风雨飘零，也有数载，不说大风大浪，倒也吃过一些小苦头，我想那么点苦我还是能吃的，更何况她女生都能吃，我又有何惧？再加上每天都能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 我跟着她来到了他们的租房处，果然，她的朋友们都非常热情，见到我来了，又听说是依米花的男朋友，赶紧拉凳让座，嘘长问短，他们的过于盛情倒弄得我有些不自然。当盛情的风吹过之后，我打量了下四周，才发现，这是由几间几平方米的房间组成，狭窄，却也温暖。屋子收拾得干净而又整齐，地板被拖得很亮，器具什么的也各自回家。尤其桌子上的那一排口刚，排列的很是整齐，手柄都一致朝向外，牙刷都一致朝向左，俨然像方正的士兵，等待首长的阅兵。这一切，都让我觉得这是一群多么了不起的群体，男女杂居，居然能相处得如此融洽，这是需要什么样的心胸啊！大概21：00左右，我有些累了，毕竟坐了16个小时的火车。于是他们赶紧给我准备口刚，倒热水，提拖鞋，找抹脚帕，一时之间都行动了起来。让我感到既温馨，又惭愧，但更多的是惊讶。但想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来这儿，他们把我当客人一样看待，所以无微不至地照顾的缘故吧。也没多想，就跟着一个男生去了他们的卧室，卧室里居然没有一张床，却在地上齐刷刷的打了四五个地铺，也管不了那么多，尽管窗外时不时的有火车经过，会发出火车到站的长啸，但我一贴床就沉沉睡去。 2月20日清晨7点左右，在一次火车的长鸣中，我惊醒了，于是再也无法入睡。大概八点左右，依米花给我打了电话：“起床了，我带你去公园玩。”我正在床上无聊着呢，接到这电话，一股脑就起了床。洗漱完以后，跟着她出了门，这时天已大亮，才发现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左弯右拐的，第一次来的人，是很难找到路的。在路边的一个小店，我们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往公园去了。快要到达公园的时候，要经过一条公路，公路上横行而过的全是车辆。于是，在过公路时，自不自觉便张开了臂膀，有种想保护她的感觉，我将我的右手搭在她的右肩上，她也没有挣扎，不过，我分明看到她突然涨红了面颊，心跳显然加快了许多，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过了公路，我们来到了抱石公园。抱石公园，是为了纪念著名书画家傅抱石而修建命名，傅抱石和齐白石并名。故有人颂称曰：“中国书画界有两石，北有齐白石，南有傅抱石”。公园里锻炼和游玩的人已经很多，从各个地方传来锻炼伴奏的音乐，在这嘈杂的音乐中我们相拥而行，穿过茂密的森林，拾 阶而上，来到一座宝塔下面，塔是一座仿古似的现代化建筑，里面还安装了电梯，我们坐电梯一直到了塔的第七层，在这里，可以俯瞰这座城市，四面八方，一览无余。这是城市的中央，是城市喧闹中的宁静。我轻轻走到她的后面，轻轻地揽她入怀，轻轻地将鼻子凑近她的耳根，闻着她熟悉的味道，那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使人如沐在春花烂漫芬芳四溢的三月。那种香天然却又清纯，馨香却不浓烈。我拥抱着她，看着这个城市的风景，谈着这个城市的点滴。近处，有一对鸟儿正在觅食，还时不时的嬉戏，此情此情，我们心有灵犀的笑了。十二点的时候，我有些饿了。我说：“我们去买些饭吃，她说：“我们回去吃吧，不在外面花钱了，而且在外面吃东西又贵又不卫生。” 我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回去。回到他们的住房处，狭小的房间里温暖依旧，男孩和女孩们热情依旧，他们有的在做饭，有的在打扑克，热热闹闹的。一会儿，饭做好了，开饭了，他们找来了碗，他们吃饭的碗很大，是以前我们农村吃饭用的那种所谓的大海碗，毫不夸张地说，足盛一两斤饭没问题，在这年头，这种碗大概现在很少有人用了吧。他们把饭平均的分到每个碗里，然后又盛来了一锅汤，汤很清淡，没放一滴油，蔬菜放得很少，只是在汤的表面飘着几片菜叶子而已，这情景，就好像茫茫的大海飘着几叶孤舟。饭盛好了，汤已准备好了，也没有人先去端碗，只等有人说：“开饭吧。”大家才齐刷刷的去端碗，开始吃起来，吃饭时，也不多言语，各自吃着自己的饭，不到几分钟，都各自把碗里的饭吃个精光，就连依米花和另外两个女孩也有如此饭量，我不得不佩服。只有我，只吃了一半，就吃不动了，他们还以为我装，其实是真吃不下，那饭不仅多了些，而且还炒糊了，还有几分生。另外一个男孩子说，给我吧，我却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吃我的剩饭呢，人家就不嫌我脏？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我只好把剩饭倒给他。吃完饭后，他们就开始喝汤，不多一会儿，就连汤也喝了个精光。先吃完饭的会把碗放回桌上，等最后一个吃完，又一起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去洗碗，拖地，不多一会，一切就搞定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我白天就和依米花出去玩，晚上饿了就回去吃饭，我坚持着，为了我的爱情。我发现，我愈来愈喜欢依米花和她的这些朋友了。依米花她不矫揉造作，即使在男朋友面前，也毫不掩饰，能吃就吃，吃苦耐劳，真实，不虚伪，每每看见吃完一整碗饭，我都会很开心。她的这些朋友依然真实，可靠，我觉得我的女朋友和她们在一起，我感到很放心。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呢？他们是一群年龄参差不齐，学历参差不齐，高矮参差不齐，胖瘦参差不齐的人。小者大约十五六岁，大者也有三十几岁。我记得其中一个男孩才十六岁，是里面最高的，还处于长身体发育阶段。另外一个却又有三十好几，是里面年龄最大的，却是最矮的，人虽只有三十几岁，却长得很急，脸上已显现沧桑的痕迹，皱纹已布满额头。他似乎像一个大哥一样照料着大家，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叫他“忠哥”。里面住着的有大学生，也有初中生。总之，不管他们年龄上，还是学历的差距，都似乎没成为阻挡他们融洽相处的条件。“忠哥”是一个生活阅历很丰富的，他说他十五六岁就出社会，到如今已有十几年的生活阅历，他在酒店当过服务员，厨师，还会做印度飞饼，也在贵阳搞过销售，一商法，二商法他都做过，现在从事三商法。何谓一商，二商，三商的，我也不知其所云，只是当时也没多想。每当他谈及他的过往时，他总是坐在一个很高的凳子上，前面有一张桌子像是讲台，这时大家会自不自觉找来凳子，围着他团团而坐，听得很认真，很入迷。每每听到酣处，都会发出“是”“确实”的应和声，从来不会对他的话抱以任何的怀疑和评判。他总是像一个教授一样，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2月23日中午，我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玩得很开心。玩累了以后，我给依米花说我想去买返程的车票，现在春运期间，我想提前买票，晚了只有站票了。我只这样说，他立刻生气了，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那——你——走吧”。我只是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且在朝朝暮暮，”更何况她还没毕业，过一段时间就会回贵阳，到那时我们就了可以厮守在一起，离别只是短暂的，酒店批给我的假期又快到了，就想提前买车票而已。没想到他会生那么大的气。我要她别在别人面前吵，我们出去说，她坐着气了半天，才说走吧。在街上，我问她为什么生气啊？她说：“你大老远来看我，你都不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要是你回去，有人问你，你女朋友干什么的，你都回答不上来，那你把我摆在什么样的位置，那你来这趟，不是白来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糊涂，还没想到这一层，我说：“你不是在旅行社带团吗?”她说：“就在你来的那一天，我辞了，想和他们搞销售，只想你参考一下，我适不适应他们的工作，能不能做。”我说：“搞销售很累，尤其是跑市场，拉客户，那是需要相当大的技巧，方法，和忍耐力的，我倒想知道他们搞的是什么样的销售。”她说：“回去我让他们好好给你说说。” 回去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去问他们关于他们的工作。其中,一个女孩给我用纸笔作了如下回答：“一商法，是传统的乡村销售法和现在的超市等的柜台销售法，它在我们国家已经延续了数千年的历史，它的缺陷在于其非常被动，它等待顾客上门，售出一份货就有一份货的收入，不售出，就是零收入，;二商法：是商家主动出击，背包上门，它比第一种的优势在于它的主动，让顾客在家就可以买到自己需要的商品。随着社会的发展，美国经济学家发现了三商法，三商法，就是从厂家出货，通过销售员手里就可以直接到达消费者手里，这些销售员就是我们。对比以上一二商法来看，它不仅主动，而且省去了很多费用。比如‘一份商品，从厂商到达消费者手里，要经过商家总代理，分代理，各商铺零售商，还有就是运输费，仓储费等，这些费用，经济学家美其名曰‘中间环节费’，只有通过以上这些层层赚取和消耗，最终才能到达消费者手中，简单的说一瓶哇哈哈矿泉水，出厂家的价格是4毛，通过以上这些环节最终到达消费手中，消费者就要支付1.5元，并且通过以上这些复杂的环节之后，消费者还有可能买到假货。然而通过我们之后，消费者不仅可以买到一件称心如意品质优良的商品，而其价格会更公道。何况，我们和商家的关系不像二商法，二商法的销售员和商家的关系是雇佣关系，销售员售出一份商品，才有一份收入，甚至售不出去，还会受到商家的责罚，我们和商家的关系是合作关系，合作就是合作来就合作，合作不来就不合作，所以我们的销售法是比较自由的……” 她的这些言辞听得我云里雾里，什么乱起八糟的，我只觉得无实物，讲了半天，也没听出他们卖的是什么商品。到了晚上,他们又说我可能白天没听懂，再给我讲一次他们的工作。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把打地铺的卧室收拾得整整齐齐，已然在墙上挂了一个小黑板，黑板前面小凳子摆得整整齐齐。这次换了个男生，这男生约摸二十五六岁，身高1.6米左右，衣衫有些褴褛，全身黑色，满目疮痍，看样子，好像好久没有洗澡，头发已拧成绳，脖子下面油黑油黑的，到有几分“黑无常”的味道。这次显得正式了很多，这很像我们学生时代的上课模式。大家纷纷入座，却把第一排的中间位置让给我。上课以前，首先请下面的一个学员登台表演，我左顾右盼了一下，大家纷纷举手，愿意上台。但他们把机会让给了一个很矮的男孩，那男孩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起《水浒传》里面的武大郎，连走路都不利索。那男孩上台了，唱了一首黄品源的《小薇》，他的声音自然是五音不全，会让人觉得你已置身于一群公鸭的世界里，让人的胃好不舒服。课前前奏完了以后，那上课的终于千呼万唤粉墨登场。一上台，他就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下面的也应和着，我还是听不懂。那语言，英语不像英语，汉语不像汉语，直弄得我像个丈二和尚。我真有些懊恼。不就是给我讲讲你们的工作吗，有必要有那么正式吗？更让人看不懂的是，当他在讲台上时，边上会站着一个人恭恭敬敬的，给他端茶送水擦黑板。我洗耳恭听，很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但我更为意外的是，他说的居然和上面那个女孩子给我说的一模一样，连举的例子都是哇哈哈矿泉水。听了一会儿，我有些坐不住了，我觉得每听一秒，都在浪费我的时间。再说了，消费者凭什么相信你，在实体店买的商品，就算买到假货，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有根可寻。何况，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症结，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销售方式，销售的是什么商品？总之，他们所说的一切都很空，无实物。于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传入我的大脑——难道这就是一个江湖中传闻已久的传销组织?他见我坐立不安，也讲不下去了，问我何故，我压住自己的恼怒，我说：“今天坐的时间太久了，改天再讲吧”。晚上，我有些失眠，联系起来这儿的所见所闻，觉得很像传销组织。 2月24日，这一天是中国的重要传统节日之一——元宵节，一大早，当我们起床的时候，那个“忠哥”就已经起床，正在为大家准备汤圆，我有些奇怪，因为“忠哥”从来就不和大家在一起睡，早晨却来得那么早。而且，听说他当过厨师，做糯米面团时却用温水，而不是涨水，用温水做成的面团显然不会粘，我这外行都知道，更何况是一个当过厨师的呢？果然，小汤圆是做不成的了，只有把那汤圆做得拳头那么大。好不容易，汤圆煮熟了，我倒是没胃口，我只是象征性的勉强吃了一个，但见他们能将其吃个精光，我直摇头，叹佩服。饭后，依米花就和我出去了，在街上，我说：“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这儿，我们回贵阳。”她说：“我干嘛和你回去,你给我个回去的理由。”我说：“销售贵阳有的是，干嘛要在这儿做，我不忍心看你在这吃苦。”她说：“我不回去,我要在外面闯。”就这样，我们争执不休，无果而回。中午，回去后，大家正在准备午餐，还杀了一条鱼。开餐时，我看到他们那一脸的兴奋，我问他们原因，他们说过节嘛，吃得比以前好。他们仍旧盛饭，分菜，都一次性舀在碗里，再各自端上一个碗，我端着自己的碗，不由分说，吃了起来，他们却都站起来念起了口诀，好像是“各位老板请用餐”云云，我倒是听得模模糊糊。念完后，各自归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样子，好像是好不容易逮住一次吃饱的机会。吃得少的，至少也吃了三四海碗。那才十六岁的男孩可吃得更猛，大家都说他在长身体，要对他特别照顾，索性给他换了个洗脚盆大小的盆，把剩菜剩饭都倒给他，加起来，足有大半盆吧，我以为这次他不可能吃完了吧，但令我意外的是，他尽能将它吃个精光。哎！多可怜的孩子，你是多年没闻到鱼腥味了？ 晚上，来了个女的，三十来岁的样子，说是他们的领导，他们对她毕恭毕敬，伺候殷勤。我知道那女的是针对我来的，她说我们出门在外，要报喜不报忧。是的，我们有时候出门在外是报喜不报忧，但前提是，我们的所作所为，不犯法，不犯德，能让我们父母安心。女人，本来还长得不错，但在我看来，她再也不会漂亮。 2月25日，晨，街上，我义正言辞的对依米花说，你还是跟我走吧，否则，你会后悔的，你不应该自毁前途，你是个优秀的女孩，你应该有美好的前途和未来，你是个孝敬的女孩，你应该多想想你的父母，这一次，我们几乎是大吵一回，未果，不欢而回。回去以后，我旁敲侧击地问他们，我问他们公司叫什么名字，有没有注册，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他们总是含糊其辞，不愿正面回答。我问他们吃住为什么那么差。他们回答说，之所以吃的差，住的差，这是国家规定的，国家规定他们这个行业必须这样吃和这样住，才能磨练他们的意志，我心想，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国家还有这样的法律，希望人民吃得差，住得差？我又问，那这儿即是你们吃住的地方，还是你们学习办公的地方了？他们说是。这使我的怀疑更深了，为了证明我的判断，我也不想我深爱着的女孩深陷其中，我打电话多方询问有相关经历的朋友，朋友们告诉我的却和我所见所闻的八九不离十。这使我更加深信不疑了。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给我“上课”。讲的内容却和前面讲的一模一样，这次，我真恼了，我几乎想破口大骂，但还是忍住了，我只是很严肃的说：“我想知道你们做着的是什么样的商品，能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方便，是电脑，能供人们娱乐或学习，是剃须刀，能供人们刮胡子，还是内裤，能供人们遮羞，还是其他具体的商品”？那“黑无常”也没正面回答，只是悻悻的说，你心太——急了，你说的这些，我会慢慢让你知道，年轻人吗，切勿焦躁。更让我气急败坏的是，他说年轻人应该有点修养，要懂得尊重别人。我心里却怒道：“等你让我知道的时候，花儿都谢了，再说，要尊重也不会尊重你这样的人。”“课”也就这样休了。这晚，我一夜难眠，我盘算着，用最快的方式结束一切，就在明天。 2月26日清晨6点，我再也无法入睡,于是起床。这才发现，那“矮大郎”早已经起床煮。 他问：“你为何起得那么早？” 我说：“我好久没上网了，网瘾有点犯，想上网了。” 他说：“那天亮再去。” 我说:“我等不及了，我女朋友起来，你就给他说我去上网了，十二点就回来。” 他说：“你自己给她说吧。” 说着，他就去叫其他人起床。这时，我在洗漱，起来了一个听说在广西当过兵的，他起来看我穿戴整齐，有外出之意，有些恼怒地说：“我不知道你都想些什么，你自己给你女朋友解释清楚再去。”我说：“她在睡觉，我不想打搅她，让她安心睡觉。”说着，我就开门出去，还顺便带上了门。就在那一霎那，我听见了他们去敲依米花的门。 出门以后，左湾右拐的走上了大街。在街头，我顺便问了一家开早餐点的老夫妻最近的派出所。可是遗憾的是，我们语言不通，他们的描述让我这个外乡人怎么也听不懂，只好表示感谢作罢，去打出租车，让他搭我去最近的派出所。这时，依米花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一接电话，就发现她的火气很大，并说一定要来找我，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我平静地说，你别来找我，我去网吧，玩会儿就回来。我把电话挂了，顺便关了机。下了车，出租车司机指我派出所的方向。派出所的门紧闭着，只有保卫室的灯还开着，似乎有人在执勤，看到了那灯光，就好像看到了希望般的高兴。我凑上去就轻轻地敲门，可敲了十来下，还是没人应答，我又叫到，“有人吗”，并将嗓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这时才从楼上了下来了个人，我看见他睡意绵绵，满脸的不快，不屑地问道：“有事吗”？我说：“对不起，那么早打扰你的清梦，我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传销”。这时，他一激灵，问道：“你是搞传销的？”听他口气，好像我是来自首的。我赶紧说：“不是，只是我有个朋友估计已经介入传销组织”。他问：“在哪儿”。我说：“在火车站附近”。他一下窝火了：“火车站附近你找抱石派出所啊，那不归我们管”。说着，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开派出所，我感到很失落，很无助，连这些公职人员都不肯帮助我，我不知道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我还能依靠谁。这时，天还很朦胧，公交车都还没始行。只是偶尔路上会有几个晨练的匆匆跑过。我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方向的走着。天逐渐放亮了，眼前的世界每走一步都是陌生。我掏出电话，想打给朋友，才发现电话里有十几个依米花的来电提醒，并且已经停机。我回想起我的这段旅程，总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笨鱼，然而人家却是高明的“姜太公”。但不管怎么，我总想拯救她，她曾是那么的优秀，还有那些孩子啊，他们还处于花一般的季节，十六，十七八岁，是多么值得骄傲而珍惜的年华。于是我想到了求助于新余市公安局，我想他们能帮助我，因为电视上不是经常放好警察拯救和教育那些误入歧途的少年，使他们迷途知返吗？不管他们会恨我，还是感恩于我，无所谓伟大，只想做到问心无愧。我打车去了新余市公安局，在市公安局门口，我兴奋地看着大门边写着的那两行字：热忱服务，廉洁奉公。苦苦的等待着，等待他们开门，等待他们上班,好不容易熬到09:00，我见出出进进的人多了，走了进去。好不容易找一个愿意接待我的地方，我把我的来意告诉了他，他却说:“这事你因该去信访局”。说完低下了头，继续去忙他的事。我见他不再理我，只好无奈地离开。离开市公安局，我一路问询，穿过几条大街，来到了信访局。在信访局，一位二十几岁摸样的年轻人接待了我。他说：“传销，没听说过，要不，我给你在网上查查”。我顿时又失望了，我说:“谢谢，不用了”，然后转身离开。 真的感到无比绝望，自认为因有的靠山，都没有给我依靠。无尽的大街，无助的我，无奈的行......这时，我真正感到我的渺小，小人物的悲哀。 在一家联通代理店，我办了张电话卡，打电话给酒店同事，想通过他们找到依米花父亲的电话号码，然后告诉依米花父母依米花这边的情况，让他把依米花叫回家。但各种方法都用尽了，终无果。十二点的时候，我给依米花打了电话：“花，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儿吧”。她说：“我凭什么跟你走”？我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嘛，你会毁了你自己，你们那是传销，弄不好会坐牢的”。她说：“要走你一个人走”。我感到她无药可救了，失落地说：“那你把我的行李送到抱石公园来，我在那等你”。她说：“行”。大约下午三点，她把我的行李送来了，她依然穿着那一身的红，我才发现，其实她对比那时我们在酒店的面容，已然消瘦憔悴了许多。她把行李给我说：“你才过来就和我吵，真的让我好伤心，我们好聚好散，行吗？走，我送你”。我的眼睛泛红了，话语有些哽咽，但我用力地用上齿咬着下唇，始终不愿让她看见我的伤悲，然后狠狠地吐出：“不必了，你走吧。”但她站在那儿，一定要送我，我拒绝了她，我说：“除非你跟我回去”。她见我坚决的样子，只好转身离去，可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了她失落的泪花。我呆立在原地，见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想到这熟悉的身影，从今就会消失在我的世界，我再也压抑不住翻江倒海的心，任雨泪决堤般的流。 心已碎，泪已干，伊已去，是离别。我去了火车票代售点，买了一张凌晨十二点的火车票，决定今晚就离开。这时，离火车开车还有几个小时，天却下起了雨。我决定享受这雨中的漫步，感悟这雨中的回忆，多想看看这座城市，今晚将要离开，它将是我永久的回忆永久的伤...... 我雕塑般矗立在小雨中，沉浸在《下沙》中的回忆。我再也分不清眼角留下的是泪水，还是雨水，直到流到我的嘴角，才知道，咸者为泪。是雨水，模模糊糊的，清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那朵花，将短暂地盛开在我的生命中，凋零在我的心灵最深处，让我们的故事结束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让我的爱从此漂泊在撒哈拉，淹没在漫天的黄沙。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止笔于2013年4月4日深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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