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忆—老家 |
正文 | 夜深了,不觉中我又想起了那金盆塬上的老家。滋生润养过我的那块土地,犹如一方不容斥拒的磁场,纵然我远在千里却也根本无法将她忘记。 (一)老家的塬叫金盆塬,在我们这一带是最高的。塬不大,平顶,南北狭长,呈阶梯状。顶部不知什么部门建了一个测量台,老远都能看得见。中间一条沟把塬分成东西两部分。听说这条沟就是当年喇嘛开山后留下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喇嘛云游到了此地,一看就知道这个塬很不一般,一定藏有什么宝贝。于是,在周围转了好几天,最后在光明村的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了一个拴牲口用的石柱子。据说,这就是开山的钥匙。他拿了这个东西,在我家门旁打开了山门。进了山门一看,一个山洞深不见底,里面除了一盏油灯和一头毛驴不停地拉着一盘石磨,在磨豆子之外,一个人也没有。转悠了半天,眼看山门要关了,他急忙端起旁边一个瓦盆,顺手抓了几把磨盘上的豆子,就跑了出来。阳光下,他定睛一看,天啊,瓦盆金光闪闪,豆子全是金豆子。于是,金盆塬就由此得名了。 听老人讲,居住在塬上的先辈们,全是早年从山西大槐树底下逃荒逃过来的。因为他们来的早,怕以后再遭受水患灾害,就爬到这最高处定居下来了。从此,开荒种地,繁衍生息,祖祖辈辈生活至今。 金盆塬上的土地平整,土质好。地里种啥长啥,是一个好地方。吃大锅饭那些年,粮食非常紧张,好多地方的人吃的都是玉米面做的馍,很硬,吃到嘴里直掉渣。我们村的大人小孩出门时,吃的全是白面馒头,让别人见了很眼馋。 金盆塬上的人勤劳厚道。块块田地被整理得规规整整,条条道路被修得通通畅畅。谁家有点活路,大家齐上阵。谁家有点七灾八难,众人帮忙。不能说路不拾遗,但夜不闭户是常有的事。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所有人的粮食都不宽裕,我亲眼见到岐山益店,凤翔彪角,周原营子头等地的人,托关系到我们队上借粮食。架子车一来就是十几辆,这场面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一九八三年,土地承包责任制后,家乡的人们又开始筹划新的发展门路。最后,村上决定栽种苹果树。我们这里的最大优势是人少地多,光我家就栽了6亩。没几年,成片成片的苹果树,把金盆塬装扮得绿油油的。金秋十月,红灿灿的苹果,堆得象山一样。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金盆塬富足了家乡的人。 如今,站在塬上放眼望去,八百里秦川如诗如画,尽收眼底。陇海铁路、西宝高铁等像几条长龙,缠绕着渭河,通向天边,夜幕下别有一番风景。鳞次栉比的高楼被甩在河的两边。田野里,农作物生长茂盛,硕果累累。绿肥红瘦,一片富饶繁荣景象。 我终于明白了:金盆塬上的土地才是我们致富的聚宝盆,党的惠民政策才是打开致富大门的金钥匙。 (二)老家就在金盆塬脚下,和金盆塬的顶部正对着。为了一个家爷爷耗尽了自己所有青春和年华,不知流了多少血和泪,为之奋斗了大半辈子。 老屋要拆了,爷爷的脸色很难看,显然,他心里不好受。 说真的,老屋并不算老。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爷爷一手建起的。听父亲讲那些年,他还小,不谙世事。只知道爷爷手很巧,上厨做饭、木工建房、编织芦席、做背篓、篮子等无所不能。人都知道,那个年代,所有人的生活感受就一个字-----“难”,但我家的光景被爷爷打理得还算过得去。 听父亲讲为了建老屋,爷爷每天为了生产队那两毛钱的工钱而不停的奔波,到晚上还要点上煤油灯,在那孔破窑洞里,用裹满胶布的双手,在张张芦席上不停地编织着艰难的生活。听老人们讲,有一年冬天,生产队派他们五、六个人去青峰山割扫帚,滴水成冰,风卷雪飘,膝盖深的雪,连路也找不见,其他人一看都空手而回了,他却硬是从雪里拖出了一大捆扫帚,比别人多挣了几块钱------- 七三年冬天,天好冷,老屋终于动工了。爷爷叫来邻居二爷当下手,二人一根木头,一块砖的,不到二十天,老屋主体终于完工了。老屋用的是板楼,是他一个人晚上赶做出来的。那阵子,父亲刚上小学,是贪玩的年龄。他说他清楚的记得,每天晚上,爷爷要他端煤油灯照亮。父亲说当时他一百个不愿意。直到困得不行了,才叫他睡觉。爷爷一人继续做-----至于做到什么时候了,父亲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屋子修得很漂亮,这在老家可算首屈一指了。在我们老屋的正中还有一块牌匾,上书“勤俭持家”四个字,字写得很规整。是啊!不是爷爷他老人家的“勤”和“俭”,这个家能操持得这样吗? 如今,老屋要拆了,我们在离镇上不远的地方买了宅基地,盖了新屋,生活比以前好多了。但不管怎样,我想:老一辈留下的光荣传统我们是绝对不能丢的。 (三)老家住在高风旱塬上。说实话,什么都不缺,就是缺水。大跃进那年,生产队为了解决十几头牲口的饮水问题,就在我家门旁挖了一口涝池。下雨天,周围的雨水都收集到了这里。从此,涝池就没有干涸过。 涝池不大,也就七、八分吧。形状酷似一个葫芦瓢,底部却很深。两旁树木茂密,遮去了水面大半的阳光,远远望去还真有点阴森。 夏天的傍晚,是我感觉最惬意的时候。晚饭后,一家人拉张芦席,围坐在门前的平地上。月光朦胧,微风习习,不必说旁边草丛里的蛐蛐,也不必说树梢上的知了,单就涝池里此伏彼起的青蛙和蟾蜍的唱和,就足以让人陶醉。 当然,涝池里最热闹的,还要数夏天午后的那段时光。大姑娘小媳妇池边一字排开,花花绿绿的衣裳上下飘动,棒槌在头顶上飞舞,那个忙,那个狠,好像要成心把下边的石板砸破似的。这还不算,几天来憋在肚里的家长里短、吃喝拉撒这些破事一下子抖落出来。说一阵,笑一阵,哭一阵,骂一阵,连新买的肥皂几时掉进水里都不知道。那情景,就是请个作家,也难以描述。 记得有一次,午后的阳光照得正起劲,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水里一会儿打水仗,一会儿鲤鱼翻身------闹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饲养员牵着牲口来了,一看水被搅浑了,一气之下把我们的衣服全抱走了。这下坏了,害得我们谁也不敢出来,在水里整整泡了一个多小时。冻得我们除了哆嗦,还是哆嗦。 一九九七年盛夏时节,上边给了我们一个“人畜饮水工程”项目,在新任队长的带领下,男女老少顶着烈日,用了整整二个月时间,就从7公里外的深山里引出了一股清水,通到了各家各户。人老几辈无法实现的愿望终于变成现实了。大家都明白,是党的惠民政策把这股清泉送到了我们的心里。 几十年的涝池终于干了,也被人用土填了。涝池里的许多故事也成了永久的记忆。 (四)老家门前的那棵槐树,的确老了。四、五个人才能合抱的身躯,满目疮痍。树干断了,树心也空了。记得小时候我问过爷爷,树是啥时栽的,他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方圆几十里,没有比它更大的。 那时,孩子们基本没啥可玩的,但是掏鸟蛋可是我们最拿手的。尤其是大伯家的二宝哥和村北头的铁蛋哥,窜天猴似的,整天在槐树上爬上爬下。不是揣几个鸟蛋,就是捉一只小鸟,惹得我们很眼馋。而我只能后悔自己胆太小,怎么也不敢上去。那些年,冬天里,天冷得出奇,去学校时,我们总要去槐树上弄一些朽木片,装在书包里,用自己做的小火罐取暖。有一次,课堂上我发现火罐快灭了,赶快取几片朽木放进去,呼呼几口气一吹,顿时教室烟雾弥漫,气得老师一下就把铁罐扔到院子去了,下课了,火也灭了。每每想起此事,就觉着好笑。 不知为什么,外村凡来卖针头线脑的、卖瓜果蔬菜的,一来就选中了槐树底下这块宝地,不用吆三喝四地,马上就有大人小孩围上来,弄得树下就象一个小集市,好不热闹。 那个难忘的年代,我清楚的记得,二爷家的宝存伯和伯父家的哥哥,就是被一伙人戴上高帽子,五花大绑的押在槐树下批斗,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树身上贴满了大字报和标语,好像给它穿了件五颜六色的衣裳,难见其真面目。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那场雷雨中,槐树的那个主枝轰然倒下了,有人说是被雷击断的,也有人说是寿命到了。反正,两个人也抱不过来的树枝,就这样没了。槐树从此失去了往日的魁梧与伟岸。再加上几个孩童玩火,引燃了树内朽木,树心被烧空了。它已经岌岌可危了。 去年夏天,我回了趟老家。往年,当我远远看见那棵老槐树时,就知道到家了。如果看不见,心里不免空落落的。谁知还没多远,就见眼前的槐树仍然挺立着,虽没有了以前的高大,但却绿叶茂盛,好象焕发了青春似的。一阵惊喜袭上心头。老槐树啊,老槐树,你见证了家乡的历史,你目睹了家乡的变化,你陪伴了家乡的乡亲。你的生命力这样旺盛,我愿你千古万年长青。 老家,好似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尽管外面的世界起着惊天动地的巨变,可是,老家却几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她的本色,噪音不曾烦扰她,污浊不曾沾染她,没有人声鼎沸、擦肩接踵;没有声色犬马、纸醉金迷,她总是以一种闲适恬淡、心静如水的步履和胸襟生息在安然幽雅、清纯素洁的氛围里,与世无争地专心抚育着她的一群儿女们。 老家、童年、亲情、欢笑……老家不老,她给我留下的记忆永远崭新如初。老家很美,关于她的记忆像一杯清泉,时刻都在浸润着我的心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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