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许先生（1） |
| 正文 | 1 冬天的一个周末，父亲照例从幼儿园把我接回家。 穿过一条条胡同儿，自行车儿停在我们住的院儿门口。父亲单腿支地，先把我从大梁上抱下来。脚一沾地儿，我便飞也似的跑进院儿。在幼儿园呆一个礼拜了，我想赶快见到母亲。父亲推着车跟在后面儿。 一进院门儿，前院儿东厢房里正巧儿走出一个人，我一下扑撞到他的腿上。他马上弯下腰扶我，以免我摔倒。 “慢点跑咯，莫磕掉牙呦”他说。 我抬眼看他，他正冲我笑着，嘴里的一颗金牙格外醒目。 这是一个我在院儿里从没见过的男人。他说话的腔调儿也和我们不同。 他看起来比父亲大很多，个头儿高高的，和父亲差不多。戴着和父亲一样的白框儿眼镜。长方脸儿，脸比父亲显黑。似乎刚刮了胡须，面颊发青。他的头发很长，脑门儿上的头发蓬蓬得站着，后面似乎是向后背的，可并不服帖，中间还分着缝儿。他的眉毛又粗又长，象黑漆刷过的一般。尤其是眉梢儿，长长的，探出脸外很多。镜片后面的眼珠儿真大，不知怎么像是瞪着眼的样子。但他裂开大嘴笑着的模样让我并没觉得他可怕。他穿着黑色的长呢大衣，很有派头儿的样子。 他看到了跟在我后面的推着车的父亲，冲父亲拘谨的笑笑。父亲也笑着朝他点点头。 那时，我整托在父亲教书的那所大学的附属幼儿园里，父亲平时住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我们都是每个周末才回家。看样子，父亲和他也是第一次打照面儿。 他彻身退回屋里，让我们过去，然后才出来返身锁门儿。 那时，由于家家住屋窄小，就都在院儿里搭了小厨房儿，从前院儿到后院儿的过道儿仅能容纳一个人儿推自行车过去。 我家住中院儿。我跑回家，见过母亲，就去翻家里所有可能装吃食的地方了。那时，物质生活较现在差距很大，母亲为了能在关键的时候拿出解决肚子问题的一点点食物给弟弟和我，总是想法把买来的些许东西藏在她认为不易被我们翻到的某个角落，而那时对我最大的诱惑就是吃的东西，我每次从幼儿园回到家，常能在某个地方翻到我期待中的惊喜，或几块儿糖、或一把花生、或一、两块儿桃酥…… 母亲等在门口儿，接过父亲从车筐儿里取出的书包。 “这前院儿东厢房不是南屋儿姜家的小厨房儿吗，原来没住人儿的呀。是姜家来的亲戚？”听父亲问母亲。 “不是。”母亲回答。“是前两天才搬过来住的。听说是中央美院的教授，江西人，姓许。这院儿里人都叫他许先生。” “许先生，咦，许先生，好玩……”我嘴里念叨着，觉得这名字奇怪。这院儿里的男人我有的叫大爷，有的叫叔，有的叫爷爷、再有就是西屋的大哥，这许先生是什么称呼？我想。 “你不能这么叫，”母亲纠正我，“叫什么呢……”母亲琢磨着,“还是叫许大大吧。” “不、你们都叫许先生，干嘛让我叫许大大，我也这么叫！”我反驳道。 “这孩子，真没规矩……”母亲叨唠着，忙去了。 晚饭后，我象着了魔，一遍遍的到前院儿转悠，就想再看看许先生。我觉得，他和这院儿里的其他人都不同。到底哪儿不一样，我也说不清。 可前院儿东屋儿却一直黑着灯儿。 “天儿这么黑，你老往前院儿跑什么，回头磕破哪儿可别叫唤。”母亲在背后喊着。 那个晚上，我没再见到许先生。 躺在被窝儿里，迷迷糊糊中，我还在对母亲说：“妈，你看前院儿许先生回来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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