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探视外公 |
正文 | 坐这这里实在记不清是在一九七七年的腊月还是七八年的腊月,记忆中大表弟已经走路很稳了。乡下人记事习惯用阴历,他是生于七六年的腊月,如果是七七年腊月的话,那时候他刚满一周岁,呀呀学语不会走路或者刚学会蹒跚走路,不会那么稳。最终确定我今天要写的事情发生在一九七八年腊月。 那年冬天,十六岁的我在上高二,放寒假回到家。家里有一包记不清哪位亲戚来探访时带来的用麻纸包裹的一斤饼干。母亲舍不得拿出来给子女分吃的,管他保存期限失效日期不日期,放臭了放坏了也还是礼物,一般都会藏起来放在看不见的地方走亲戚时再拿出来。 这一天,母亲忽然想起了我外公,很久没有回娘家探望老父亲了。外公,大字不识的一介农民,一生吃了很多苦。经历了民国十八的年馑。父母饿死在家中,带着幼小的弟弟妹妹逃荒时又丢失了妹妹。后来又中年丧妻,男寡妇抓娃吃了很多苦,熬到现在确实不容易。于是就让我带上那包存放了一段时间我饼干,步行去五里外的高家村去替她探视外公。 当年在我两边的祖辈中,就只有外公还活在世上。我父亲这边的祖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只有四岁六岁,对他们两我印象很模糊。母亲这边的祖辈,外婆去世时才四十岁,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她也没有留下照片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看见其他小孩都有爷爷奶奶大呼小叫的疼爱呵护我其实是很羡慕很嫉妒的,所以说探视外公我很愿意去的。毕竟和外公交流对话我是很享受的,他疼爱慈祥的目光给人感觉很舒服很惬意。 外公属龙,水缸身材,矮胖粗壮结实,紫红色的脸膛,头发胡子花白粗硬,剃着个光头、像一只老刺猬。那一年他已经74岁了,在上世纪那个年代也算是年龄很大的老人,高寿了。 当我推开门出现在舅家的院子时,妗妗一声惊呼,大呼小叫的问我这个时候来她家干什么有何事,内向胆小的我嗫嗫嚅嚅说我来探视外公,妗妗不满的叽里咕噜了一阵,一脸的不屑,表情复杂不再说什么了,隐隐感觉今天我的来访不大受欢迎。 外公也在家,舅和两个表妹一个表弟都在。对外公所期待的祖辈的疼爱他对我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可能是我当年内心的期待需求太多太高了吧。看见我简单的问候了几句,此后他就沉默寡言默默走开了,有些许的冷淡和漠然。外公疼爱和呵护的应该是他的三个里孙子,那两个表妹一个表弟。 按惯例,简单吃过午饭说会话我就应该告辞回家了。那包不知转手了几次的饼干我以为也会像我们家的处理方式一样,又存放起来再转手走亲戚或者等我离开之后给外公独飨、一家人分享吃掉亦或再怎么处理,反正是他们家的事不关我的事。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终于难忘,刺痛了我的神经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打开笔记本,敲击键盘写了出来。 我站在厨房里正和妗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心里想着等她洗刷收拾完我就该提出回家的要求离开了。那时两岁的小表弟正在屋里屋外玩耍,外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知做什么,那舅和两个小表妹不知去哪里了不在旁边。妗妗忽然走出去再次回到院子里左手拿着那包撕开一角的饼干,走到门外的外公跟前去说着什么柏林今天看你拿的饼干给你吃,边说边用右手抽出一个又一个饼干递给外公,外公受恩赐似的赶紧点头哈腰伸手接过去一个一个贪婪的塞进嘴里咀嚼吞咽,有几次她竟抽出一只想直接塞进外公的嘴巴里,外公受宠若惊急急忙忙的把头伸到她的面前张大嘴巴迎接,她随后又转身抽出一个一个饼干递给在旁边的小表弟,表弟和外公的动作一模一样,一个一个接过去塞进嘴里咀嚼吞咽。那个画面现在我不知怎么形容才恰当,说是家庭主妇在喂养家里的一老一小两只公鸡吧,又觉得不确切,毕竟是两个大活人。说是在喂一老一小两只猪或羊吧,又觉得太残忍太无礼,毕竟那位老者是我的外祖父。 妗妗唠唠叨叨一会给老的塞一块饼干,一会又给小的塞一块饼干,老的少,小的多,那一老一小两位也就站在她旁边不停的接过来狼吞虎咽的吃。这个画面持续时间不是太长,那包饼干抽出来有十几块,还剩下一大半,妗妗又碎碎念碎碎念忽然转身离开拿回他们的房间去了,全然没有顾忌到还有一个我站在旁边,好像我突然隐身变成了空气。 我震惊发呆的看着眼前场景,很悲哀很愤怒,那包饼干我何尝不想吃,看着妗妗拿出来分享,我也馋的直流口水直咽唾液。那时她取出一块给我吃我也会感激她一辈子,但是她最终没有这样做。要知道,在那个重男轻女物资匮乏贫穷饥饿的年代,我是兄弟姐妹中唯一的男丁,家里的宝贝疙瘩蛋。家里的有什么香东西好吃的,母亲再怎么强势霸道,也先给我吃,妹妹因为最小,多多少少能跟着沾点光。我那三个姐姐,根本就没有资格享受,想都别想,靠边去。她们也很自觉,从来也没有不满也不和我争抢。 这件刺痛我神经的事后来我没有对母亲和其他人讲,讲了又有什么用。强势霸道的母亲永远都会认为娘家人和事都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你应该理解和接受,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就是超级扶弟魔。在她的世界观中,娘家永远是第一位。 很多年很多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物资匮乏、缺衣少吃的年代终于一去不复返。外公去世有快四十年,妗妗也去世八年了。我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现在也进入了花甲之年,孙女都六岁上了小学。但当年发生的这一幕我死死的不能忘记,只有今天写出来,分享给大家,我才能最终释然。 现在觉得那块干饼干一点都不香,当年为啥会感觉那么香那么诱人那么想吃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〇二一年十月十八日于陕西杨凌夹道村家中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