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短命保安 |
正文 | 二零一一年夏末的一天,我在杨陵的街上偶然看到一张过期的小报,试着打了一个电话,见到了我们的领导,应该叫保安队长老靳。一个矮胖白净、四十多岁的山东籍转业军人。后来他又把我带到物业公司的老板娘肖雅面前,肖雅是一位皮肤白皙、长发飘飘、风情万种、颇有几份姿色、三十岁左右的独身女人。例行客套几句话后,她最后问我,待遇老靳和你是怎么谈的?我如实回答,试用期一个月,月薪八百,从第二个月开始月薪九百,包住不包吃,每天工作八个小时,三班倒,天天上班,无休息日。我似乎感觉到她神情愣了一下很快平恢平静,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九月一日我就正式上班了。就这样,我终于在家蛰伏了一个月后,找到了下决心改行后的第一份工作,在杨陵康乐华府小区作了一名保安。 原以为做这个小区保安工资虽低些,但工作轻松,不用加班,压力小,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同僚之间相互争斗少些,下班以后就能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回家。但事实远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物业公司一共七人,我们三个保安的工资最少,地位最低下。队长老靳工资比我们多一百,管工程的老张和文员小苏都比我们工资要高很多,并且他们俩都还有月休假。 记不清是老靳还是谁告诉我们,我们三人不仅归老靳管,也归办公室管,老板娘更不用说了。这就是说老张和小苏可以随时调遣指挥我们仨做任何事,不得违抗。老张是管工程的,有了这道口谕之后,他就可以命令我们冒着雨做些抬器具、搬运水管之类的体力活,他只管站在旁边指挥。这些都能忍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多做些无所谓,人有病死的,没有累死的。凡正是八小时,到时间不管你天塌地陷我抽身走人。 然而更为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同为天下沦落人的三位保安中间也有了摩擦,出现窝里斗。另外两人一个三十几岁比我小,一个比我大十一岁,在这里我估且将他们称作小保和老保吧。 先说小保,他在我后,接我的班。有好几次我上后夜早晨八点以后,极度困倦的想下班回家,他却迟迟没有赶过来,总要晚来几分钟。要知道,老靳原来给我们三人交待过,两人互相交接班时,后面的人要提前十分钟赶来进行交接。后面保安没有来,前面保安不能走。小区大门我们三人一天二十四小时每人八小时勾得很死,有一个人少上一分钟,另外就有一个人就要多上一分钟。刚开始几次,我并没有在意,谁会把时间掐的那么准,谁家都会有三长两短需紧急处理耽误时间的事情,吃些亏也无所谓。次数多了,我不好意思给他直说,便委婉的给老靳说了此事,让他提醒提醒小保。那知小保的理由竟是我有时上中班晚上十二点下班时,他提前来让我回宿舍睡觉早就还上了,秃子长了个络腮胡,两不相欠。天!竟有这样的说辞,气死我也! 再说老保,这是个黑瘦黑瘦的急性子人,他当然在我前,我接他的班。他固执的认为老靳说的提前十分钟交接班,我就要提前十分钟到岗,他就要提前十分钟离开走人。我每次从家里赶来进大门,都会看到老保的摩托车停在大门口,收拾妥当,摆出一副立即骑车走人的架势。我看到时间还早没到点,就停好车,走到后院地下室的宿舍,歇息一下,准备准备,到点我再出来接班。这下老保对我很不满我还根本还不知道,明明看见我走进去了,也不见提前十分钟出来,他走不了。于是有一天下午我上中班四点前从宿舍出来走到大门口接班时,竟不见了老保的踪影。我还以为他家有什么事提前离开,并没在意,还想着说,明天问问他家里有什么急事,处理好了没有,要不要大家帮忙或者出出点子等等。谁知第二天四点前接班走到大门口,还是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又提前走了互相没有见上面。这下我感觉不对劲了,就给老靳汇报了此事。 老靳为此事专门招集我们三人开了个会,重新明确操作规范的细节,不得违犯等等。三个人为此争吵了一会儿,都是大男人,肚量大些,没有女人那样的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话说开了就没事了。人在矛盾中生存,人在矛盾中前进。于是,很快趋于平静,冒着几乎天天下着的小雨你来我往的上班下班。 后来发生的事让我下决心离开康乐华府,坚决离开老板娘肖雅。 好不容易等到十月十日,我领到九月份的工资八百块,我没意见,公司的承诺兑现了。但老靳却给我透露了另外一条的消息,小保是老员工,工资应该领九百元,但老板娘给小保只发了八百六十元的工资,理由是小保和文员小苏吵架扣了四十块。我听到并没在意,小保和小苏吵架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吵到多么凶的程度,影响多厉害,危害有多严重,让老板娘要扣下四十元工资作为处罚,这老板娘也真够狠的。我也并未听到小保在我们跟前议论表示不满他工资被扣的事,事情也就这么淡淡过去了。 十月份很快过去了,十一月初的一天,老板娘把老靳叫到了办公室,一会老靳出来告诉我,第二月所加的一百元工资是奖励工资,由老板娘自己掌握。我十月份保安班值室卫生没有打扫好,要扣我八十元,只给发八百二十元工资,是他极力争取和老板娘几乎吵了起来,她才答应给我八百五十元工资,还要扣掉五十元。他还让我现在不要找老板娘质问,为他保密,要不然工资还没发,老板娘肯定认定他走露了风声,他不好做人。 我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面试那天谈到待遇的时候老板娘那种模棱两可的表情和暧昧的态度。这一百元她是作为控制我们几位保安的筹码,由她掌握,你做的再好,她也会扣下一部分,从来不给你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从不会全额发给你,给你一下永远达不到的期望值,给你一个永远在天上摘不下来的星星,井里捞不出来的月亮。 你们这些臭男人学乖一些,不听老娘的话,老娘手上有的是让你们折服顺从跪拜叩首的尚方宝剑。难不成当初她和老靳合伙演了一出双簧戏,设了一个套子让我钻了进来。这女人真够阴损,我似乎能感到老板娘躲在办公桌子后阴阴的冷笑。 很多人问到我们的工资时,都表示一个大男人赚这么少的钱太低了,没有女人赚的钱多,划算不来。我总觉得压力小,工作轻松,心情好,少一点无所谓。现在出现这种事情,我心里窝火极了,心态失去了平稳,赚这么少的钱还要受这种窝囊气划不来。我这一生最反感别人控制我,最不能忍受女人千方百计费尽心计控制左右我。这种颇有心计,不守信用的女人说不定以后还会做出什么离奇古怪的荒唐事来。考虑再三,我终于果断的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十一月十日,我如期领到了八百五十元工资,随后就去找老板娘质问,当时说好的第二个月九百元工资,为何却只发八百五?老板娘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说我从来没有给你答应过第二个月加一百元,这一百元是奖励工资,由公司掌握。我说老靳当时谈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讲过这一百元是奖励工资的事,这一百元第二个月就应该加到工资里边去。老板娘马上拨通了老靳的电话,三人对质此事。电话中老靳含含糊糊、支支吾吾、闪烁其辞说他对我已说清了此事,不该再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质问老板娘等等。好,皮球又被踢弹了回来。老板娘随及挂断电话,昂着头,甩动一下飘忽的长发,高傲的扭身离去。我尴尬的站在哪里发怔,看着她扭动屁股离去的背影特刺眼,听着她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发出咣咣咣的响声特刺耳。在那一刻我更加坚定了离去的念头。 那一晚,是我在康乐华府上的最后一个班。华灯初上,小区的居民像往常一样出出进进,表面上我还像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和他们打招呼,内心却极其复杂。我站在大门外,看着外面马路上一排排整齐明亮的路灯、东来西去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人流,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来来回回如此往返了几次。然后又回到小区,在小区的每个角落里走了一遍又一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明天这个地方再也看不到我的身影,过不了几天,将会又有一个陌生的新面孔出现在这里。 老靳答应晚上和我再交谈一次,毕竟我是他招进来的。夜很深了他才迟迟赶了过来,上月扣了小保的钱,他没提出异议已经这样做下去了。有了前面的先例,这个月你的钱非扣下去不可,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老板娘这样决定了,就肯定要执行下去,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听后沉默无语。 十一点半左右,小保提前来上班了,他提议让我早回宿舍休息,他早接班多上一会没关系。他不知道我明天的决定和内心的复杂,我也不想最后落他的人情,我没有走。我们俩坐在值班室一直聊天聊了很多很多,一直聊到过了十二点我才离开小区大门值班室,回到宿舍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捆绑好行李,骑着摩托车经过大门的时候,看到小保和老保正在交接班。戴着眼镜的小保看到我就生气的喊:“老王,昨晚你没有把花盆搬进来?”老保看到我车后的行李,觉得不对劲,很惊讶的看着我,我随及喊了一句:“老保!我回去不来了。” 我一加油门向右一拐,摩托车呼的一声冲出了小区大门,呼啸着绝尘而去。 再见了,康乐华府!再见了,可爱的小区居民! 二〇一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于陕西杨陵五泉镇老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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