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一节草稿 |
正文 | 有关这本书,是陈辉推荐给苏素的。他眨巴着眼睛嘴角涎着笑意。他想苏素会明白这别有用心的生日礼物。当然,苏素不明白,她又把书当作礼物给了我。这是个关于陈辉,苏素以及被赦免的无名氏的短故事。 如果让我给这个故事布景,它应该有连绵的玉米地,整齐的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像陈辉爸爸的大烟牙。陈辉把这些想法偷偷告诉苏素,他觉得这个比喻非常妥帖而且有趣,说完嘿然一笑。苏素可正皱着眉头呢!她心里有忧愁的梵高,苦吟的海子,桀骜的赛林格,唯独没有陈辉爸爸的大烟牙。她笑嘻嘻的对陈辉讲:去死! 如果让我来评判,陈辉相当无辜。他不喜欢梵高海子或者赛林格,不看先锋电影,不待见文艺工作者。当然,也有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而且为数不少。我曾经花了一下午时间和他在lab里讨论《寂静的春天》,给朱令的康复计划想辙。如果逼我做一个比较,那看到包法利夫人服毒自尽,苏素势必称之为冰雪女王似的告别,而陈辉则私下里反复向苏素解释那种服砷后造成的皮肤变蓝,和浪漫一点关系都没有,血液缺氧罢了。写到这里我就必须要补充两件事情,其一,陈辉是化学院的高材生。其二,苏素高考时的数学成绩只比我稍微高了7分而已。其三,我的专业是垃圾掩埋与处理。关于这最后一点,不甚重要,因为整个故事同它没关系。我只想凑下字数来恶心学校里那帮白丁编辑。 陈辉对苏素的痴情很能引起了轰动。起初只是有人在院学生会上十分客气的提醒某人,不要和某人走太近,以免染上铅华。后来大家都觉得这样不过瘾,尤其是陈辉满脸浑然无知。身为当事人,不仅不脸红耳热积极配合大家的批评,甚至附和的说某些人真是有必要被组织提醒。 陈辉穿着阿兹特克人的衣服。我还没有把嘴巴完全张开,他居然抢先说道,我要去试一试!我说:他们都在五楼的会议室里呢。 (春天还没完全决定下来是否要这么仓促的光临,殊不知这犹豫给人类带来了多少绝望!) 陈辉转身朝楼梯跑过去,电梯也不值得相信,他倒乐意以为用自己的双脚就救得了苏素。我在楼下听着他气喘吁吁的声响终于被吞噬在熟悉的寂静。独自唏嘘一阵。门外寒风呼号着奔走,像一朵旋转着的花,一座艳如桃李的冰川。 (苏素惦着脚尖从舞房迟了容颜的窗户朝街上望着,她的鞋子已经脱下来正搁在阳台。陈辉呢,他在楼下消失的动作就像一团枯叶,瑟缩而忧愁的迈出右脚,左脚便被浓郁的定在地上,于是歪着头,仿佛是打算着最后看苏素的藏身之处一眼。) 黑夜也来了。暮秋的太阳已经显现出一年的疲倦,光阴沦陷不止,我在楼下等了陈辉很久也没有见他下来,只是呲牙咧嘴的风声中仿佛能听见点声响从五楼虚无缥缈的落进耳蜗。时间丢盔弃甲,从我的感官中向四周逃逸,像被原子核抛弃的电子,我目睹梧桐树在结霜,飞鸟的影子追逐飞鸟回到巢穴,盐类变成剔透的晶体。我看见苏素站在风里,提着大包小包,似乎准备旅行。 系主任从楼梯口滚出来,光光的脑袋像是被谁踹了一脚,连蹦带跳。他朝我伸出一只手。你!来!。我闭着眼睛踢开五楼会议室的门,身后粘着系主任和两个保安的汗臭味,系主任气喘吁吁的催促着:快点抬出去啊!两个保安谁也没有动,像中了妖怪的定身法。我无可奈何的睁开眼,苯环一样六边形光晕,拖曳着不可思议跳跃到我的视网膜上。 我不很清楚的看见陈辉的笑脸。(苏素不很清楚的看见玻璃上倒映着一个笑脸。) 回忆仿佛成了我生活唯一的主题。所要做的就是梦出离奇甚至畸形的情节满足猎奇者们的兴致。我实相着笑,骂,惊叹,满足。我看着陈辉和苏素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复活,朝我挤眉弄眼。 (苏素叹了口气。她歪着脑袋似乎对这次叹气不太满意。于是把层层冗长的秋衣慢慢脱尽只留件白色连衣裙。她深呼吸,蹙着眉头把心底的气若游丝捻成芯,悲伤成了明火在皓齿朱唇间若隐若现。她觉得自己分明是一条上钩的鱼,一盏将尽的灯,一只如何是好的风筝。玻璃的一端是失去光彩的蟹青天空,这边苏素托着下巴。她想到了陈辉实验室里柳絮模样的沉淀物,盘根错节,像卡尔维诺的树上世界,而自己正在沿这巨大的豌豆苗朝天空小心翼翼的爬着呢。这是要去哪里?苏素忽然以为陈辉简直是这世上最浪漫的人,她被这个想法逗的笑了,于是边笑着,用从A那里借来的剃须刀在手腕上精巧的割了下去,像割开一件生日礼物。再怀念他,怕我就舍不得这样孤单的死了,好歹也得问他会难过多久。苏素迷惑的想。不,这话,可不能让那小子听见啊......) 我不知道学校里有谁不喜欢苏素的,这当然包括了系主任校长以及那个掌管琴房钥匙的老男人,另外还有几千概念人吧。我对陈辉说这些时他正在夹着块红绕肉,欢天喜地的朝自己嘴里送。见我突然不做声,便赶忙那块肉撂回盘子里。我满意的,从食堂腾腾的热乎气里慎视那粒五花三层的肉忍不住的垂涎,它在偷懒的灯光簇拥下雍容华贵,价值连城,即便拿我和陈辉的交情再加上两包红塔山也休想换走。我拿筷子挑起它,像捧一方会打哆嗦的和田玉。灵感汹涌,继续说:我们不知道这些概念人的名字但可以确凿他们的存在。苏素嘛,就好比这块红绕肉,咱们大师傅手底下九死一生才突变出的这么个尤物,于是身批万千宠爱,脚踏五彩祥云。 一所未名的大学。一个妖艳妩媚自甘堕落的女子。她木讷单纯锲而不舍的追求者。陈辉。她是我们所有人梦中的恋人,深情款款,风情万种,穷山恶水里成精的小狐狸,香肩一抖罥眉微垂暗自勾去我们这伙书生的三魂七魄。她必然被人包养,她必然出卖色相,她必然是欲望只能是一团欲望,她必然没有秘密不该有什么秘密。无名氏在图书馆里悉悉索索的前行,他用两只手指钳起一本书凑在鼻子下认真的嗅了会,像陈辉在实验室里嗅那些气息仄人的酸性合剂。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你爱你的生命无论你的生命爱不爱你,所以你将不仅爱她的一切高雅也爱她的庸俗,她的长发,睫毛,脖子,手腕,这些并不完美无瑕却绝无仅有。于是你只得拿身家性命同她呼应,在千万分之一秒里完成衰变,把永恒压缩成胶囊透析成相对无言。无名氏遥遥的缀在苏素身后,像她霞色长裙上粘着泥巴,陈辉嫌恶而同情的看着他,无名氏丝瓜形状的脑袋似乎突然有了感应,他小心翼翼着把陈辉的模样瞧了个清楚,脸上渐渐又有了些理直气壮的表情。他说,苏素是他的生命,他说,他也是。夜晚从每个含苞的蓓蕾里滋生起来,有不可思议的香气,多可爱的夜呵,我希望它不再这样寂寞的逝去,要么让我也在它的寂寞中逝去。DechiffrierendieHeimlichkeitunterdempotenzialenErscheinung. 年轻时节的烦恼,既不张牙舞爪亦不和蔼可亲,它们冷冷立着,仿佛看透昙花一现。 徘徘徊徊花开花落反反覆覆相聚相忘 走太远路很陡夜漫长捉襟见肘 寻你众里何止千百习惯山穷水尽里自顾自镇定 撷蒹葭痴望一汪洋无舟可泛白发丛生 我是冷若冰霜月夜独行悲伤牵肠 你是暖似春水尘埃落定释然浅笑 与你仅凭一面之缘旋即定下三生 我生在古诗词的世界里 我们的世界也是太过古老 连太阳也不再带丝毫温度 历史总在记录少数伟人的言行 其余所有人的话语汇聚成一片暗哑的沉默 千秋万代千秋万代 海枯石烂海枯石烂她说 树上枝桠粘着夜排着队拆着心 前往忘川的游魂们边收拾行装边偷眼朝身后瞧 父母啊子女啊挚友啊我的爱人呀 他们熄灭篝火 然后谁也看不到谁的泪水 当时并没有人会知道事情居然发展到这份田地 大家说陈辉是殉情死的唯独我和无名氏对这种刺激的说法无动于衷 那又怎么样?无名氏面红耳赤的嚷道。毕业时他喝了不少酒后来大家都醉了胡言乱语起来。无名氏原本一语不发写满驯服的脸上突然戾气乱蹿。他说如果陈辉当年见到了苏素死时的光景他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死了。主席故意逗他说:那你看见了?长着丝瓜脑袋的少年沉默的摇摇头,哧哧的喷出酒气,一瞬间恢复了他贯有的忍辱负重的表情。主席向四周很有权威的调侃道:听说苏美人儿可是裸死,别看这孙子平时不声不响的…也不体谅下兄弟!人们嘻嘻哈哈的乐成一团,乐的心照不宣。无名氏表情麻木,左手哆哆嗦嗦的握着一瓶牛栏山右手惶惶的摸索,就像一个盲人要急于弄懂那个他常常弄不懂的世界。无名氏找到我,他说,苏素不是裸死的,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琴房里的光很稀疏,像学林路上酡红色的梧桐树。我很响的哼了一声,觉得他若聪明,应该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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