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二喜 |
正文 | 二喜,蹲卧在缺角的门墩上,吸溜着白瓷碗中,仅有几片韭菜叶搅拌的捞面。家里的那只叫黄皮的狗,耷拉着滑腻的舌头,专注地眼神一刻也不放过他挑起面条时的动作,黑黝黝的鼻头不断地翕动吸允着饭香的味道。他摸了下微微撑起的空空肚皮,随手把剩余的面条一股脑倒在地上。 二喜是被过世的父母在河床边捡来的,双腿畸形,没有上过学,可维持家用的只是一双敲敲打打的手艺。农村的人,谈不上讲究,大多数脚底只是趿拉着一双破旧的鞋,没有花几毛钱的机会。也因此他要爬上那架生锈的三轮车,逢三六九的日子去往五里以外的集镇,谋取一些微薄的收入。 拿着空碗刚要挪动进与厨屋合并一起的堂屋内,黄皮忽然惊觉地叫起,院墙外一声女人的惊呼,似乎没有想到家里会有狗。风雨侵蚀的门楼,还有两面破损不堪的门板应付着,隔着门板可以看到一双脚站在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扬声问道:“谁啊?” “你来福哥家。”一个女人的声音应和着。 来福?夹着皮包,抹着油亮头发,白白胖胖的来福?那不是每次与他打招呼都好似没有听到的村支书吗。 他又扬声说道:“进来吧,我们家的狗不咬人。” 门板被谨慎地推开,她似乎还在忌惮黄皮,走动中步子小心翼翼地。 二喜,后望了一眼堂屋内的一片杂乱, “你看,嫂子……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没事,没事,在院里就行,在院里就行”她脸上随和的表情,似乎不经常浮于面部而显得生硬。那条明晃晃的金项链在阳光的照射下,忽然,刺痛了二喜的眼睛。 二喜,放下手中的空碗。用双臂的力量尽量地让上半部的身体拉长一些,他仰视的距离也许就会更近一些。 就在她走进他身前的时候,眉头微微一蹙和不动生息轻轻掩盖在鼻息间的手势,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嫂子,有什么你就说吧。这狗看人生分也说不准会不会咬人。”他低头望着藏满油垢的手指,想着有时间要好好清洗一下。 “这不是,前些年你一直想让你来福哥给你报一个贫困户,征求低保吗。” “你也知道,当村支书不容易,方方面面的都要照顾到。这些年,你来福哥把这事情一直放在心上那,只是,村庄的事情多,乡里的事情也少不了你来福哥,所以你的事情才一拖再拖。”她卷起的头发,像攀岩在屋檐下,丝瓜刚刚坐果时螺旋在微风中的须。他想了想,她说的事情,好像时隔三年之久了。 还记得,来福的语气和神情。 “二喜啊,庄里需要低保的人多,乡里的那几个名额实在让我很为难啊。再等等。再等等……我尽力向上级反映你的实际问题。不过,能不增加乡里的负担就不增加乡里的负担,我还准备号召村里人向你学习那,身残志不残啊!”官腔被愈拉愈长,敷衍的表情,比起寂寥的秋色更寒心。 “这不,你来福哥托了几道关系才给你争来了一个名额。”她笑着,不紧不慢地递给他一个好似天大恩惠的消息。 “啊,是这样啊,多亏俺来福哥还记挂着。”他搓了搓想要渗出汗水的手,一时觉得刚刚的态度有点怠慢。 “这点事情不算什么的,乡里乡亲的不说这些客套话……”她犹豫了一下, “二喜啊,是这样的,如果乡里有人问起你从什么时间开始享受低保待遇的…..”她的表情少许尴尬,语气变得隐晦。 “前几年吧,报上你的名字了,只是其中的原因给你说,你也未必清楚。到时乡里要是有人问起,你千万要说是你一直在使用低保证。别的什么你就不要问,也不要提。到时出了问题咱谁也承担不起!”她望了望被风吹动的门板,故意压低了语调,像是警告。 犹如一盆冰冷的水,顺着他头部上方直泄下来。刚刚被唤醒的喜悦之情,一刹那,无影无踪。 她走的时候,迫不及待,没有看他的眼神,甚至好像逃一样躲避开质疑。 黄皮,摇摆着尾巴,用温热的舌舔舐他的鬓角,他伸出手,僵硬的五指揽起它的腹部,拉往自己的身边,然后,把一颗压抑的微微颤抖的头颅轻轻依偎在黄皮厚重而又温暖的皮毛上。 空旷的天空,响起来福浑厚而又官腔十足的声音。 “村里的低保用户注意了,村里的低保用户注意了,县里和乡里派人来慰问了,县里和乡里派人来慰问了,听到消息的人,吃完中午饭到大队集合。”一连串的喊话,随着那群惊起的麻雀,在天空中盘旋。 二喜,抬起头,狠狠地“呸”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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