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电影印记 |
正文 | 睡不着。 回忆起小时候看电影,急得晚饭咋还不熟。看见庄子上的大人小孩提着凳子,抱着草垫,在晚霞的余辉中,兴高彩烈地往麦场走去,听见麦场上高音喇嘛唱着《社会主义好》。我是跑出去,跑进来,跺着脚催母亲:“快点啊,饭咋还不熟啥?迟了就没好位置了!” 母亲说:“我又下面,又拉风匣的,你帮帮我,总比你干着急好!” 母亲的话真是有道理,我虽心急得头上直冒汗,但还是蹲下啪嗒、啪嗒使劲地拉风匣。灶炉里的火苗乎啦啦冒,很快就听见锅里的水咕嘟嘟开了。 母亲边揪面边笑说:“实做总比干急好吧?看你急得恨不得生吃。” 那碗面到底是啥味道,绝对是我一生都想不起来的。反正我把饭碗一扔提起板凳就跑。临出大门,还差点绊了个跟头。也就是这个跟头,让我想起忘了装麻子(能嗑着吃的油籽)。随返回从粮仓里装了满满一衣袋麻子。 我三步并两步,跑到大路上,嗨,往去赶的人还多着呢,踏起的尘埃,被冷峭的秋风吹着,在晚霞的天空弥漫,我心宽了许多。 我看到了田尔利,撒腿追去“知道什么电影吗?” “听说是《英雄儿女》。” “打仗的吧?”我掏了一把麻子给他。他说自己有麻麦(是麦子和麻子炒熟品,一般先炒麦子,快熟了,再把麻子混进锅里炒)。 “肯定打!” “美!美!美!”我一听是打仗的,兴奋得直奔哒。 突然,我看见了田二牛,拉踏着烂了后跟的鞋在前面急慌慌地走。他早晨和我在山里为给羊铲草,还打了一架。他把我的鼻子打得流血,我把他的眼窝打青了。可是,要演电影,还是打仗的,高兴得连“仇”都忘了,一把拉起尔利追上二牛。 “二牛,今晚,你和我坐一条板凳。” “行!”二牛回转身来,和我们并肩走。他的眼窝还青青的,他笑了笑,我也笑了笑。 麦场上,生产队长借着高音喇叭讲话,无非就是明天女人们修路,男人们打场,谁要是偷工,就扣十分工,声音老叫驴似的,胡难听! 两根杆子,张着电影屏幕,放影员对着光,不知道是谁的头,总在光区晃来晃去,把阴影投到那屏幕上。 有脾气大的就骂:“谁的驴头在那里显活!”惹得全场人哄笑。 小孩子们都是席地坐在前面,秋天夜凉,为了暖和,他们一个挨着一个。可还是克服不了鼻涕,唏溜唏溜的。我们也是小孩,可是我们有凳子,我们就和大人们在后面。有不少大人抽旱烟,顺着那光,烟雾腾腾,呛得女人们哐哐地咳,有胆大的用手捂着鼻子骂:“钻炕眼的,把人熏死了,省下回去被窝子里冒去!”照样惹得全场哄笑。 电影机总算转开了,所有的爷啊奶啊大啊妈啊哥啊姐啊弟啊妹啊的吵闹声瞬间宁静了,人们的眼睛和光影同映,人们的心脏和情节同跳。 ……千山万水,千军万马,前仆后继…… 每栽倒一个高鼻子的美国鬼子,我和二牛就高兴得跳,凳子太小,防不住,不是他就是我,坐空到地下,呲牙裂嘴。每牺牲一名志愿军战士,我和二牛的手就紧张地握在一起。 电影里的王成,王芳,真是英雄!兄妹俩在朝鲜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相见了,却来不及相认! 直到王芳在炮火中高唱“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直到王成背着报话筒在炮火中高呼“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看电影的人们很多都哭泣了。 不久前去世了儿子的李奶奶深感于那悲壮的情节,禁不住拍着场地嚎啕:“我英雄的、可怜的儿啊……” 电影散了,人们拉儿拽女。回撤的时候,虽有说也有笑,但是比不上来的时候那样彩烈。 秋风飒飒,星宿烁烁的夜空,弥漫着因战争的惨烈酿造的沉闷,也荡漾着因战争的胜利酿造的快乐。 二牛挽着我的胳膊说:“咱们要是会造飞机就好了!” 尔利帮我提着凳子说:“姆萨的鼻子像美国鬼子,我们以后不理他!” 我把手伸进衣袋,才知道自己装的麻子还是那么多,竟忘了嗑了…… 写完了日记,还是睡不着,仿佛还坐在那个秋凉的麦场里,鼻涕唏溜唏溜地,嗑着曾经忘了嗑的麻子,看电影…… 夜空,一架客机红灯闪烁,轰鸣着飞向中卫市机场……我由此想到了祖国的航母、神舟、嫦娥、天宫、歼10、歼11……二牛啊,你也一定知道了,咱们如今有多么的强大了吧!什么高鼻子、什么蓝眼睛、什么鬼个子,咱们不会再怕,也永远不用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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