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麦燕的心事(十三) |
正文 | 中午,黑蛋看见花花挎着篮子,提着铲子走地里去了。 花花穿白底红花的汗衫子,衣袖高卷。长辫子上扎红丝绸,十分耀眼。 他赶忙回家提了把铁锹也去地里。至于到地里干啥他心里没底儿。 他们两家在河滩里的地紧挨着,虽是盐碱地,但遇上行过雨,河里水涨起来,还能浇点水,都种的是玉米。 六月下旬,玉米开始扎霸王根,杆子也半人深了。 花花知道后面跟着谁! 她心跳得,脸烧得,一双大眼睛瞄着四周。除了这里飞起,那里落下的鸟儿,没有啥人。除了满河摊的呱叫,没有啥声,她的心宽展了些。 花花蹲在地里铲苦苦菜。多数苦苦菜都起苔了,原先铲过的又长出了嫩叶子。 苦苦菜,山里人的命根子! 无论是饿扁肚子的年代,还是吃饱肚子的年代,饭桌上总有它们的身影。 更远一点说,六十年代,低标准饿死人的时候,苦苦菜救下了不少山里人的命。 那个时候,煎熬在寒冬里庄稼人,盼春天,盼苦苦菜,那真正的是把眼睛都盼绿(liu)了…… 这些,要是让花花奶奶说起,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如今,日子好了点,但山里人没忘苦苦菜,苦苦菜也没忘山里人。它以它绵长的苦滋味,滋养山里人恒久的好品质。 花花听说现在城里人也吃苦苦菜,她说那还不是装样子! 黑蛋提着个锹不知干啥。不知干啥的时候,就乱挖。 花花笑着说:“小心别把玉米根给挖断了。” 他嘿嘿一笑,站者又不动了。 花花提起篮子,往玉米深的地方钻,回头喊他:“别拿个破锹装把式,那里菜多,帮我铲走。” 黑蛋把锹一扔,钻了进去。 谁知花花拔了把草,垫到屁股下面坐下了,黑蛋心里想坐得离她近点儿,等坐下一看,还远得差大。 花花心明眼亮,啥都觉来,她骂黑蛋:“看你那个囊怂劲,没点点救你哥时的气概。”又说:“跟着我来,有啥话就说。” 黑蛋鼓足了劲说:“就一句话,你不准嫁别人!” “耶!你是我大,主宰我啊!那你说我嫁谁?”花花用目光逼着问。 “我!”黑蛋的胆子大了起来,也把目光直向她。 “你?凭啥?” “我会和你过好日子!” 一阵风吹过,玉米叶子乱舞,像拍手,也像起哄… 花花心里甜滋滋的。至于好日子是啥样子,她稀里葫芦,但黑蛋的这句话就已经暖心了。 黑蛋和花花青梅竹马,一个庄子里长大。小的时候蹲在面前尿尿,那也司空见惯,现在,站在一起说话,也觉脊背发汗。 无猜的年月过去了,现在都奔二十岁。 年龄是条河,湍湍而流。 年龄是座山,隔心隔肺。 他们都没念下书。平脊的黄土地,实在孕育不出太多的远见识,但却无休止地需要太多的好劳力。 花花念完小学五年级,她妈嚷叫着女儿娃识几个字,能分个东西南北就中了,要紧的是茶饭针线。随拽住辨子,一把把她搡到了锅头跟前。 黑蛋凑合到初中结束,老奎说如今念下大学的都晒热头呢,反正你哥也是个地头上打鼾的主儿,我也得不上啥计,不如你趁早回来种地。 就这样,他俩一前一后,把板凳往后一踢,搭拉着书包,抹着眼泪回来了。 回来了,圈在山围下的“人圈”里,跟着父辈,经受那一年四季的车轮风,日复一日地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 社会的变化,日新月异。信息的发展迅猛异常。即使随手拣起一张飘落的纸,也能看到山外的世界多么色彩缤纷,金碧辉煌。 他们是渴望高飞的鸟…… 黑蛋忽地站起来说:“花花,等把粮食收了,我要出去!” “对,出去!我舅舅的女子在城里打工,人家小车都开上了,我连见都没见几回呢!” “就是,我的同学马克飞,职业学校毕业,现在城里修车,都打算着把家安在城里呢!” 两个年轻人的心飞了,在阳光中美纶美奂…… 等他们觉来,不知啥时候,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花花脸一红,抽出手说:“赶紧铲菜,小心我妈喊。” 黑蛋没铲子,就帮着拔。 花花问麦燕嫂子咋样了,黑蛋说好多了,一天抽时间看书呢,有时看半夜,为这和我哥淘气。我大我妈难为得,背地里老大的不高兴,可面子上不言喘。我估摸着嫂子考工作的心还没死。考就考呗,人心向上,水心向下。再说嫂子她根本不是务农的料,不是说她懒,真的是背负不住。问题是我哥,你不知道他有多日眼(讨厌)……唉,咋说呢,他是我哥,我真的不好说啥,但他太过分了,懒蛋不说,还自私得很,自私不说,还那个得很…… “哪个得很?”花花忽地扭头盯着问,眼睛里彩光烁烁。 “哎呀,咋说呢!”黑蛋难为得搓手。 “说!”花花用铲子挑了些土扔过来。 黑蛋狠狠劲说:“就是一晚上都不让嫂子消停,简直比叫驴还叫驴!” “哈哈哈哈……”花花笑着提起篮子,朝黑蛋撒了一把土,长辩子一甩,跑了。 临出玉米地的时候回头骂:“呸!不要脸,你真好意思说!” 黑蛋傻傻地僵在地里,不住地抠头…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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